第一一六章於無聲處聽驚雷
就在雲氏僕役們非常擔心自家大公子的腸胃的時候,雲哲吃的極度開心。
藍田端來的是一鍋紅燒雞塊!
每一塊雞肉都是雲哲最喜歡的翅根!
考慮到每隻雞隻有兩隻翅膀,這一鍋雞翅,來自十幾隻雞。
又考慮到有的雞翅有顏色,肉質不太好,藍田弄死了雲氏三十隻雞,精挑細選之後才弄到了這鍋雞翅。
君子遠庖廚,公主自然也要遠庖廚,所以料理這鍋雞翅的人是雲氏面相最和善的一個廚娘。
藍田最後給雞翅上灑了一點熟芝麻,這鍋雞翅就理所當然的成了藍田製造。
「今天的雞翅特別好吃。」
雲哲又吃了一根雞翅,給了藍田一個很大的笑臉。
藍田也吃的不亦樂乎,擦一把嘴上的油脂豪邁的道:「還算不得好。下一次我們用烤的。
你覺得我家孔雀的翅膀怎麼樣?」
雲哲搖搖頭道:「我耶耶說過,論到好吃,自然要數我們飼養的家禽家畜,野味總是有各種各樣的問題,最不好的一點就是髒。
就像曹叔叔,他就是野味吃的太多了,才會有大肚子病,你以後不要再吃魚膾。」
「我家的孔雀也是家養的,跟養雞差不多,下回試試。」
雲哲掏出手帕幫藍田擦拭掉滿臉的油脂,笑眯眯的道:「除非你也想跟我一樣被禁足。」
「沒事,我毒死了很多花魚,母后也沒有怪我。父皇還說,天生萬物就是拿來給人享用的,不取反而不美,我們是人中之皇,自然有駕馭萬物的權力。」
雲哲仰起頭瞅着屋頂想了一下道:「我耶耶不是這麼說的,他說人不可貪婪,要取之有度!」
藍田嘿嘿笑道:「所以,我父皇是皇帝,你耶耶是侯爵。」
雲哲皺眉道:「站在人的角度,我覺得我耶耶沒說錯,皇族也不可貪婪!
竭澤而漁的後果你知道。」
藍田見雲哲有些不高興,就嘻嘻哈哈的道:「我父皇說了,取天下之利供養皇族,根本就做不到竭澤而漁。
如果真的有竭澤而漁的危險,就處理一批貪官污吏,地方豪強,然後我們就又吃的了。」
雲哲鬱悶的道:「這是我家老虎大王經常幹的事情!」
「咦,它是怎麼幹的?」
「以前大王在家的時候,每隔一段時間就要清理一下驪山裏的豹子啦,狼啦,狐狸這些肉食猛獸,這樣一來,山裏的野羊,野鹿,野豬就會多起來,他抓起來也容易一些。」
藍田大笑道:「老虎大王是驪山這片山林的皇者,既然是皇者,做事情的方式自然跟我父皇別無二致。」
雲哲拿起一根雞翅塞嘴裏,漱口一樣的在嘴裏涮一下,就抽出兩根雞骨頭,丟在桌子上道:「我們到底是人啊,我們的行為應當高於野獸才成。」
藍田捏着雲哲的胖臉道:「假清高會害死你的。」
說完話,見一鍋雞翅已經被他們兩人吃光了,就擦擦嘴道:「我是偷跑出來的,再不走就會被母后發現,下次來看你,會帶孔雀翅膀,不過聽說孔雀膽是有毒的。
我會找人試過之後再拿來。
還有啊,我父皇要的寶貝你不要放在心上,了不起個弄點雞血給他抄一部《孝經》,就說是我割血寫成的,父皇想不承認這是寶貝都不成。
就是必須割破手指才能糊弄過去。」
說着話就伸出一根嫩芽一般的手指考慮從哪裏的下刀。
雲哲搖頭道:「不用糊弄陛下,陛下要的寶貝我雲氏多的是,以前的時候,我耶耶弄出了元朔犁,被陛下當做天下至寶,後來又弄出了紙張,陛下也說這是天下至寶,以至於活字印刷出現之後,陛下還說是天下至寶……
總之,這樣的寶貝我雲氏太多了,等我禁足結束了,就去庫房裏隨便取一樣獻給陛下就好。
陛下要的寶貝無非就是這些東西。」
「我父皇在逼你啊,他想要的東西就是熱氣球,如果這是你家的寶貝,還不如我割手指呢,這樣痛快!」
「我知道,我母親也知道,就是害怕把熱氣球給了陛下,他會坐上去……」
藍田聽雲哲這樣說,忍不住咯咯笑了起來,點一下雲哲的腦門道:「你傻啊,你真的覺得我父皇會坐上去?
告訴你,沒有這個可能,他會派無數的心腹之人上去,他一定不會坐上去。
知道不,我父皇連一些奇怪而又美味的食物都不肯吃,會親自上天?想多了!
如果只有這個忌諱,就早點把熱氣球給我父皇送過去,免得他又小肚雞腸的。」
雲哲聞言,連連點頭。
藍田笑嘻嘻的走了,至於滿地的雞骨頭她自然是不肯收拾的……
桑弘羊眼看着藍田提着裙擺從小樓上下來,有時候還會停下腳步打一個飽嗝。
眼前的這一幕讓桑弘羊心中悲涼的厲害,跟雲氏這樣的人家較勁,似乎沒有任何意義。
他從來就沒有看好過劉據!
從劉據成為太子的那一天起,桑弘羊就沒有看好過劉據!
身為皇帝的幕僚,與皇帝朝夕相處,他才是最了解皇帝的人。
權力對劉徹這個皇帝來說就是生命!
他活着就是為了權力!
權力讓他成了一個高高在上的人,讓他成了一條可以呼風喚雨的神龍,讓他變成了一個權力猛獸。
桑弘羊清楚地知道,在皇帝沒有咽下最後一口氣之前,任何人覬覦他手中的權力,都會遭到最恐怖的報復與清洗。
權力高高在上!
親情一文不值!
群臣不喜歡頭上有一個成熟的君王。
老皇帝也不喜歡自己的身後跟着一個隨時隨地就能接收他權力的人。
劉髆的出現,桑弘羊一點都不感到吃驚。
他甚至為,年過五十的劉徹,有一個兩三歲的繼承人才是皇帝最滿意的。
等他年邁的時候,劉髆才剛剛成人,這時候的劉髆還離不開他的幫助。
等到他老的沒有辦法執掌天下大權的時候,還能退居幕後指導太子執政。
等到他閉上眼睛龍馭賓天的時候,劉髆正好變得成熟,如此,他的一生正好都被權力緊緊的包裹住,走的毫無遺憾。
而劉髆……是長門宮撫養長大,以阿嬌這些年表現出來的睿智,她不可能讓劉髆恨她,只會讓劉髆無限的感激她,她一定會成為一個非常好的母親,藍田也必然是一個很好地姐姐。
這一點,桑弘羊甚至敢下定語。
雲氏滿屋子的小妖怪,跟着劉髆一起成長,他們雖然比劉髆大一些,卻正好可以為劉髆上位掃清任何障礙!
桑弘羊第一次覺得自己已經老了……
雲琅從未爭權奪利過,從未表現出一星半點的權利野心,他不是不爭,而是在為下一代爭!
不知不覺間,他已經佈局完畢了,而且將局面佈置的如此順理成章,如此的理所當然。
雲琅在涼州幹什麼根本就不重要,不論是殺戮羌人,還是修建獨石城,亦或是控制西域跟中原的貿易……
這些都不重要,他就算在涼州什麼都不干,就已經獲得了極大的成功。
他在涼州城唯一的目的,就是遠離皇帝的視線,讓世人忘記大漢國還有一個妖孽一般的人物。
「你願意怎麼辦,就怎麼辦吧……」
桑弘羊收回目光,淡淡的對張安世道。
張安世點點頭,指着富貴城方向道:「明天起,桑公開始坐鎮銀行如何?」
桑弘羊看了張安世一眼道:「你準備幹什麼?」
張安世從口袋裏掏出一枚銅幣放在桌案上,指着這枚銅錢道:「陛下準備明年更改年號曰——天漢!
這就是我們為陛下鑄造的新錢,名曰——天漢錢,一面留字天漢通寶,另一面為陛下側面半身像。
母錢已經修造完畢,就等陛下審閱完畢之後就要大規模鑄造了,我要去整備鑄錢局。」
桑弘羊輕笑一聲道:「如此說來,橫行我大漢十餘年的雲錢,將會銷聲匿跡?」
張安世點頭道:「天漢,天漢,此乃烈日,烈日一處皓月,星辰自然應該隱匿無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