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冠蓋滿京華
曹襄長嘆一口氣道:「給了,剛才走的時候給人家裝牛車上了。」
雲琅想了一下道:「我十天前見到了許莫負這件事你知道不?」
曹襄道:「知道,你不是打發梁翁來家裏說了嗎?」
「你沒有發現長安最近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麼?」
曹襄點點頭道:「發現了,多了很多我們惹不起的人。」
雲琅皺眉道:「你知道這些人齊聚長安是為了什麼嗎?」
曹襄起身道:「走吧,一起去母親那裏問問,這事有些不對勁。
不過呢,應該跟我們沒有什麼關係,就你我這樣的嘍囉,還勞動不起這人的大駕。」
雲琅看着曹襄道:「你確定這些人來長安跟你我無關?」
曹襄笑道:「如果跟你我有關,母親就不會如此安靜了。」
雲琅覺得曹襄這樣想很有道理,就重新坐在椅子上道:「既然跟我們無關,那麼,我們兄弟就當一個看熱鬧的人就好。」
曹襄搖頭道:「即便是看熱鬧,我們也該知道熱鬧會發生在那裏,如何看。
你許久沒來長安了,正好去給母親請安。」
長安的長公主府很大,只是門樓很普通,簡單的一個純黑色門樓,上面用鐫刻着長公主府四個金字。
雲琅跟曹襄即進入府門的時候沒人理睬,就連那個年邁的謁者,也自顧自的打盹,眼皮都不抬一下。
兩人徑直來到後堂,卻被長平的貼身侍女給攔住了,告訴他們長公主正在接見貴客,要他們稍等片刻。
曹襄回頭看了一下,門廊下並沒有外人的馬車,就好奇的道:「客人是誰?」
侍女輕聲道:「董仲舒!」
「為什麼來的?」
「客人準備在長安設壇講儒學。」
雲琅跟曹襄對視一眼,然後立刻就明白最近為什麼會有很多傳說中的人物出現在長安了。
雲琅嘿嘿笑道:「百家爭鳴啊!」
曹襄不屑的道:「什麼百家爭鳴,垂死掙扎還差不多,董仲舒上一次以蟲災為突破口威逼我舅舅,這件事我舅舅沒有做聲,不代表他咽下了這口氣!
董仲舒這時候要弘揚儒學,恐怕難了。
那些山門中人,以為董仲舒要倒霉了,覺得這是一個翻盤的好機會,就下了重注,準備在這個時候將自家的學問兜售給我舅舅,好讓我舅舅擯棄儒學。
我覺得這群人全部都想多了。」
雲琅笑道:「我西北理工也湊一手如何?」
曹襄聽雲琅也準備下場,立刻就來了精神,笑呵呵的道:「你準備如何下場?」
雲琅笑道:「西北理工大弟子霍光出馬就好!」
曹襄剛剛歡喜起來的臉一下子就垮了,沒好氣的揮揮手道:「你西北理工的二弟子在我家剛剛啟蒙呢,現在基本上能從一數到五十,堪稱世所罕見,要不要把他也拉上去?」
雲琅笑眯眯的道:「再過五年就可以了。」
曹襄見雲琅不像是在說笑,就認真的問道:「你家大弟子現在都會些什麼?
今天你可是見着了可以斬草為馬,撒豆成兵的厲害人物,你確定你家大弟子可以跟這群人一起較量?」
雲琅冷笑道:「我家大弟子身份不夠,自然不能跟這些大人物同台較技。
不過,這孩子最近學習的很努力,遇到了無數的難題,如今冠蓋滿京華,這個勤學好問的孩子正好可以向各位大賢請教。」
曹襄倒吸了一口氣道:「兩小兒辯日的典故?」
雲琅笑道:「是啊,兩小兒辯日的答案出來了嗎?你知道正確答案嗎?」
曹襄搖搖頭道:「不知。」
雲琅仰天大笑道:「這樣的難題都沒有得出正確的答案,那些人卻一個個像是已經知道了宇宙奧秘的模樣,一個個急匆匆的擺出一副好為人師的模樣,也不知道他們羞是不羞!」
曹襄笑道:「你總不能拿太陽孰遠孰近這一個問題耍賴吧?」
雲琅搖頭道:「用不着!西北理工想要難住他們根本就不費吹灰之力。」
曹襄覺得有趣,扯着雲琅的袖子道:「說說,說說,先難住我再說。」
雲琅鄙夷的瞅瞅曹襄,然後道:「有一個金匠拿了你一錠金子,給你打造成束髮金環。
重量前後不變,不用你給他報酬,但是金匠盈利一成,請問,他是怎麼盈利的?」
曹襄的面色頓時就黑了下來抓着雲琅道:「你幫我重新煉過很多金子,難道說你從我身上賺了這麼多錢?」
雲琅點點頭道:「沒錯啊,錢財過手扒層皮的道理你比我清楚,我肯定是賺錢的,問題是,你現在想報官拿我,有什麼證據沒有?」
曹襄抓抓腦袋怒道:「你給金子裏面摻銅了。」
雲琅鄙夷的道:「金子裏面摻銅很難,而且你們辨別金子都是用咬的,要是我給你咬不動的金子,你會要?」
「不對,你一定往金子裏面摻了別的東西是不是?我說你家的金子為什麼會那麼漂亮。
快點,告訴我,我覺得這一道大有可為,我們兄弟一起去騙別人。」
雲琅嘆息一聲道:「我讓你找出證據來證明我是如何偷別人的金子的,不是要聯合你去騙別人的錢的。
我告訴你啊,這樣做很沒意思,跟騙傻子一樣,沒有半點成就感,很丟人啊,我這樣做了一年,以後就沒有這麼幹過。」
「這種事你自己偷偷樂就好,幹嘛要告訴我?」
「穿着錦衣在夜間行走的痛苦你知道不?」
曹襄敲敲腦袋道:「看來我是真的傻。」
就在兩人閒談的時候,董仲舒從客廳走了出來,見到雲琅在,就停下腳步,看着雲琅道:「你也是我儒門中人,難道也要隔岸觀火不成?」
雲琅笑道:「在下不過是儒門中的一介小卒,俯首聽命就是,何敢多言。」
董仲舒悲憤指着雲琅道:「你只想享受儒門帶給你西北理工的好處,卻不願意出一分力是嗎?」
雲琅拱手道:「我怕出了力氣之後,會被你們送上祭壇,最後一把火燒死。
現在不好麼?我西北理工的學說彌補了儒門一部分的缺憾,讓儒門學說變得更加貼合實際。
僅僅是農學,工學兩道,我西北理工貢獻的力量,就足矣讓儒門學說變得腳踏實地。
再也不會有人攻擊儒門只好清談,無實際運用之能。
先生乃是當世大儒,不會看不清這一點吧。」
「儒門待你不薄!」
「所以雲琅被雪藏三年是吧?」曹襄在一邊陰測測的道。
董仲舒吞咽一口唾沫,艱難的道:「你還年輕,有的是時間,老夫等人早已老朽,手段即便激烈了一些,也是想在有生之年讓我儒家發揚光大,讓我大漢江山有典可依。
你年紀輕輕,已經立下常人所不能及的功業,此時更應該修心養性,為日後擔當大任做準備,何苦現在就想執一方牛耳。
天子性情剛烈,百官各執一詞,匈奴等蠻族虎視眈眈,大漢國多年以來兵戈不絕。
此乃大爭之世,我儒家不爭則亡。
老夫冒天下之大不韙,提着頭顱錙銖必較,處處爭先,所作所為無愧於我儒門先賢,無愧於這郎朗天地。
話已至此,請雲侯三思。」
目送董仲舒遠去,雲琅笑道:「我以為向來只有董仲舒把人逼瘋,沒想到也有人能把董仲舒給逼瘋啊。」
曹襄嘆口氣道:「誰都不容易啊,就像我今天招待的這位,誰都知道他是一個騙子,卻因為他腦袋上頂着祖先的榮光,誰都敬他三分。
哪怕來我府上訛詐,我也只能乖乖的就範,唯恐留下一個吝嗇之名,貽笑大方。
你也要小心,名聲一旦臭了,狗都會朝你多吠兩聲。」
雲琅點點頭,算是認可了曹襄的話,百姓認錢,士人認名,這兩者都是立身的根本,萬萬不可缺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