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酷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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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降城大雪……大青山卻在遭受了一場寒霧的侵襲。
草原上到處都是被寒冰包裹的死屍,有人的,也有戰馬的,也有牛羊的,甚至還有野狼的。
一般來說,當空氣中的水份太足的時候水份就會凝結成雪花落下。
可是,在強勁的北風作用下,這些飽含水分的寒霧就會凝結附着在任何固體上。
當寒霧凝結在大樹上的時候,就會形成美麗的霧凇,當寒霧凝結在荒草上的時候,就會形成美麗的冰草。
當然,如果凝結在死去的戰馬或者戰士身上,就會形成一個美麗的冰棺。
衛青的帳篷上自然也形成了霧凇一樣的景觀,全賴親兵們不時地抖動帳篷,才能讓那些結成帳篷模樣的冰殼跌落下來。
帳篷裏面的火盆帶不來任何的熱量,整座牛皮帳篷里,依舊寒氣逼人。
衛青瞅一眼已經結冰的茶水,對公孫弘道:「撤兵吧,今年沒機會到龍城了。」
公孫弘抖抖裘衣道:「如果大帥肯給末將一支兵馬,末將可以繼續追擊伊秩斜。」
蘇建搖頭道:「現在不是我們在追伊秩斜,而是伊秩斜在有計劃地引誘我們繼續向北。
大帥說得對,我們應該南歸,回白登山,或者馬邑修整,等寒冬過去之後,再做他想。「
公孫弘哼了一聲道:「區區寒冷何足道哉,想當年,太祖高皇帝在白登山的時候,軍卒手指,腳趾多有跌落,依舊苦戰不休,太祖高皇帝麾下的將士能做到的事情,我們就不成麼?」
衛青顯然沒有聽公孫弘說了些什麼,直接對蘇建道:「你為後衛,公孫弘為前驅,我為中軍,兩個時辰後,將是傍晚,那時候北風會停下來,我們即刻啟程。」
蘇建拱手領命,就大踏步的出了營帳,臨走時看了公孫弘一眼,他有些弄不明白,這樣的人是如何被封侯的。
公孫弘被冷落了,帶着怒氣問道:「既然我們都退下了,李廣該如何取捨?」
衛青無所謂的道:「等你成為主將之後再去考慮全盤的事情,現在,管好你的部將就行了。」
公孫弘恨恨的拱拱手,就離開了帥帳。
衛青的軍司馬樂安侯李蔡怒道:「大帥對此人過於寬容。」
衛青笑道:「膽敢亂我軍心者,即刻斬之。」
李蔡點點頭道:「既然如此,我去看看!」
四萬大軍的營帳無邊無沿……只是沉浸在青霧之中,如同鬼蜮。
公孫弘提着長劍剛剛步出營帳,就看見站立在青霧中的李蔡。
李蔡默默地看着公孫弘一言不發。
公孫弘有些緊張的道:「司馬因何在此?」
李蔡用腳踢一下地上的碎石笑道:「等你下達繼續向北追擊的軍令,然後好斬你人頭。」
公孫弘握緊了拳頭大聲嘶吼道:「就差一點,就差一點,再給我兩天時間,我就能追上伊秩斜覆軍殺將!」
李蔡抬起頭看着公孫弘道:「雁門關你逃過一劫,這是天恩,你還不知感恩麼?」
公孫弘仰天大笑,捶着胸口道:「堂堂大帥,擔心我公孫弘立功,竟然用這樣的手段,我不服!」
李蔡瞅着陷入癲狂的公孫弘道:「你可以帶着親兵去追伊秩斜,你麾下將士乃是大漢的忠勇之士,不容你隨意糟踐。」
「我若不從呢?」
李蔡拍拍手,自他身後閃出十餘個軍卒,也不給公孫弘說話的機會,在他還猶豫不定的時候一擁而上,將公孫弘捆了個結結實實。
「打入檻車,押送回長安聽候陛下發落。」
被捆綁的如同粽子一般的公孫弘流淚道:「大帥應該再給我一次機會的。」
李蔡驀然轉身,俯下身盯着公孫弘的眼睛道:「李廣已經回到了右北平,張世功已經退回了漁陽,我們在大青山陣斬匈奴萬餘人並非是我們勇猛無敵,而是伊秩斜的借刀殺人的計謀。
他如今就在前面等着你這樣的蠢豬自投羅網,好殺了你之後平息匈奴人的怨憤。
你以為你在大青山陣斬了一個當戶就天下無敵了?你知道你們為什麼在大青山會廝殺的如此艱難,你以為大帥為什麼要在北邊屯下重兵?
寧願看着你們苦苦廝殺,也不願意將北邊的大軍投入到進攻中來?
你以為這是大帥在妒賢嫉能麼?
你也不看看你是一個什麼貨色,值得大帥對你妒賢嫉能?
一萬兩千大漢將士跟着你只會走進鬼門關。
你心裏的只有蓋世的軍功,只有封妻蔭子,只有陛下賞賜的嬌妻美妾,以及肥田大宅,何曾有過軍中將士?」
公孫弘躺在地上恨恨的盯着李蔡道:「你現在說什麼都成,等回到長安,我們在陛下面前再做理論。」
李蔡苦笑一聲道:「愚頑不靈!」
公孫弘憤怒的轉過頭去,看都不看李蔡。
兩個時辰之後,暗紅色的太陽掛在天邊,再有半個時辰,天色就會暗下來。
呼呼吹拂的北風終於停了,李蔡親自統帥前軍,緩緩離開了營寨一路向南。
三十里地之外,伊秩斜坐在皮毛堆里聽斥候傳來的消息。
「漢軍南歸了?」伊秩斜有說不出的失望之意。
同樣臥在皮毛堆里的劉陵嘆息一聲道:「我在漢地就聽聞衛青此人從不打無把握之仗。
一旦他開始跟你作戰了,就已經註定敵人難逃敗亡的結局。
既然漢軍不入圈套,你就該想想於單了,這傢伙戰敗了,卻不知所蹤,您就不擔心麼?」
伊秩斜久久的瞅着南方一聲不發。
劉陵笑道:「還在心疼戰死的一萬多戰士?」
伊秩斜痛苦的閉上了眼睛。
劉陵瞅着自己白皙的指頭笑道:「你知不知道,在大漢啊,皇帝跟藩王為了打賭,就在一個叫做臥虎地的地方立下營寨,相互攻伐,如果皇帝贏了,藩王就要無條件的聽從皇帝切割,如果藩王贏了,皇帝就要默認藩王現有的一切。
你知道臥虎地每三年要戰死多少最強悍的漢人甲士麼?」
「多少?」
「兩年前,我父親與小梁王,城陽王三家聯合出兵,全軍四千一百三十二名甲士,全部都是軍中最彪悍的猛士。
一場仗打下來,即便是我也中了暗算,我腰上的那個傷疤單于是見過的,我身為翁主都幾乎性命不保,您以為軍中那些悍卒會是一個什麼下場?」
「四千餘人?」
「錯了,是七千餘人……畢竟,皇帝一方還做不到毫髮無傷。」
劉陵見伊秩斜若有所思,就掩嘴笑道:「對於一個大英雄來說,權力才是最重要的。
您所有的榮耀包括生命都是依附在權力之上的。
沒有了權力的英雄,就像是沒有了牙齒的老虎,即便是野狗也能在老虎頭的頭上撒尿。
因此啊,戰損了一萬多戰士,卻換來了您大單于位置的穩固,沒有什麼不好的。
只要再等幾年,您的戰士就會源源不斷的長大,您忘記了?我的肚子裏就有一個!
小獅子還沒有長成之前,您可要好好地保重身體,來,喝了這碗馬奶,裏面可是放了糖霜的。」
劉陵說完話,就從毛皮堆里取出一隻精美的銀壺,給伊秩斜倒了一碗溫熱的馬奶。
「這個銀壺好美!」伊秩斜端着銀碗笑道。
「這是我的一位故人送給我的,裏面裝滿了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