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神記 第一五五六章 生無可戀

    下一刻，太帝神識脫離天帝肉身。

    太帝之所以眼角跳動，是因為感覺到強烈的危險，但是他還未曾反應過來，便已經從天帝的肉身中剝離出去。

    他的反應不可謂不迅捷，立刻回歸道樹，然而就在他的神識移動的時候，他突然感覺到自己與先前有了些許的不同。

    具體不同在哪裏，他說不上來。

    但是落入秦牧等人的眼中，卻是另一番景象。

    太帝的神識在移動，同時也在有質化。他有了形體，有了肉身，有了魂魄，有了元神。

    就這樣，太帝從神識狀態，變成了一個活生生的人！

    太帝自己並未察覺到這種變化，還是急速向道樹衝去。

    道樹是他畢生的大道所化，道果是他的道行成果。

    凌天尊給他一種極為危險的感覺，從這個女人當年以殘缺的不易神通將他擊殺在太虛的無上神識領域中，他便對凌天尊極為重視。

    他甚至不惜直接動用天帝肉身來擊殺凌天尊！

    面對這個女子，他始終有一種揮之不去的陰影。

    他變得有形有質，從無上的神變成了活生生的人。接着，他又從人的形態演變為能量態，變成純粹的能量體。

    他一邊奔跑，一邊瓦解。

    他的身後，是他自身瓦解化作的散亂能量，隨即被終極虛空的冷寂之風吹散，消失在天地之間。

    他的這種變化來自於彌羅宮道紋，又夾雜着不易神通，給人一種無比玄妙神奇的感覺，但是卻讓太素和曉天尊產生無比恐懼的情緒。

    他們從凌天尊這一指中，看出了他們各自的道，看出了其他先天五太的道，先天五太的大道在自由轉變。

    凌天尊修為或許還是比不上曉天尊、昊天尊等人，但這一擊中展現出的道行，卻已經超出了他們的理解！

    太帝已經是這個宇宙最為強大的存在，這一戰中，他用自己的實力證明了這一點！

    雖說凌天尊有偷襲的成分，但是這一指卻讓他們感覺到，自己也有被毀滅的危險！

    太帝奔向道樹的途中，瓦解的速度也越來越快，待他來到道樹旁邊，道樹近在咫尺，他伸出手來，臉上露出笑容。

    這笑聲變得越來越淡，最終一股冷寂之風吹拂過來，太帝的笑臉像是被海浪打過的沙灘，撫平了一切痕跡。

    他完全消失。

    冷寂之風吹拂，風聲像是一聲嘆息。

    嘆息於一個無敵的神話的落幕，嘆息於昔日的逝去。

    太帝灰飛煙滅了。

    他的神識完全不存在了。

    在眾人面前，太帝的道樹樹葉開始枯蔽凋零，一片片枯黃的樹葉脫離了枝條，從樹上脫落，在冷寂之風中旋轉，飄零，隨即漸漸淡去，消失在風中。

    一條條枝條也在乾枯，變脆，斷落，在風中化作飛灰。

    道樹枯了，根須腐朽，散去。

    太帝的青色道果也在這一刻枯萎，變得乾癟，像是喪失了一切活力。

    神識大羅天原本便破開一個大洞，此時更多的冷寂之風鑽進來，四下吹拂，神識大羅天腐朽，崩塌。

    凌天尊靜靜地看着這一幕，表情沒有任何波瀾，然而道心中卻流露出一絲悲傷，漸漸地這悲傷侵擾着她，影響着她，讓她不知不覺間淚濕雙頰，讓她不知這股悲傷的情緒源自何處。

    這或許是天地間的大道在悲傷，不知不覺間感染了她，感染了她的道心，使她沉浸在這種悲傷之中，哀嘆於一位古老的存在的逝去。

    無論從哪個方面來說，太帝都可以稱之為先行者，先驅者。

    在蒙昧野蠻的時代，太帝神識入道，創造了一個神話，他開創出神識符文，道紋，道鏈，祭祀之法，又開創了無上神識領域。

    儘管他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沒有提出完整的修煉體系，沒有對後世產生深遠影響，儘管後期的太帝誤入歧途，血祭屠殺造物主一族，儘管他最終只能算是半個成道者，他的貢獻依舊不可磨滅。

    倘若他的才智用來造福於後人，那麼他可以成為這個世上最為耀眼的天尊。

    可惜的是，他沒有。

    太帝死了，葬送於凌天尊的一指之間。

    秦牧、曉天尊、開皇和昊天尊等人無法理解凌天尊的悲傷，但是凌天尊作為親手葬送太帝的存在，卻被這種悲傷而深深縈繞。

    突然，一座凌霄殿來到凌天尊頭頂，凌霄殿表面無數瑰麗符文震動，轟然壓下！

    就在此時，開皇橫身擋在她的身前，拔劍而起，劍道道樹鬱鬱蔥蔥，枝條飄搖，如同萬劍騰空，迎着凌霄殿刺去，準確的刺在這座寶殿的每一個符文上！

    恐怖的震動爆發，凌霄殿中，曉天尊飛身而出，頭下腳上，迎着開皇的劍光一掌向凌天尊印下！

    他周圍，凌霄殿符文翻飛，開皇在抵擋凌霄殿的符文，他也在借着凌霄殿符文抵擋開皇的劍道。

    開皇皺眉，道花旋轉，一片片花瓣如同最為鋒利的劍，迎上曉天尊的手。

    與此同時，他手中的劍向後刺去，後方，昊天尊直挺挺的站起，下一刻便來到凌天尊身後！

    他腦後的傷已經被太素神女治癒，他的手中萬道天輪迸發出恐怖的道威，不斷旋轉，斬向凌天尊的螓首！

    他的腦後，紫霄殿符文化作無數印記，照耀在萬道天輪上，將萬道天輪的兩面威力催發到極致，讓他這一擊更顯恐怖！

    叮！

    開皇一劍刺入萬道天輪的中心，劍道與太初之道、歸墟之道的威力爆發，開皇悶哼，吐血。

    同時抵擋曉天尊和昊天尊，他還是難以支撐。

    昊天尊眼中精光閃動，欺身近前，萬道天輪一翻，露出黑暗的歸墟，要將凌天尊完全吞噬毀滅！

    另一邊，曉天尊手掌鮮血淋漓，很快只剩下白骨，他的手腕也在劍道的道花的攻擊下血肉翻飛，臂骨也變成了白骨，然而這一擊還是悍然落下，直奔凌天尊而去！

    開皇長嘯，拼儘自己一切力量，抵擋這兩大天尊，然而還是難以抵擋。

    眼看萬道天輪便要吞噬凌天尊，突然人影一閃，秦牧橫身擋在凌天尊身前，咕嚕一聲被萬道天輪吞下！

    昊天尊冷笑一聲，繼續催動萬道天輪，卻見秦牧從萬道天輪的歸墟大淵中探出頭來，沖他邪魅一笑，把歸墟大淵的洞口堵得乾乾淨淨。

    昊天尊毛骨悚然，手掌一翻，天輪從背面轉到正面，化作太初之道主導的萬道天輪。

    秦牧又從萬道天輪的正面探出頭來，昊天尊滿頭黑髮炸起，催動萬道天輪，將輪中的秦牧攪得粉碎！

    「牧天尊，你死不死？」

    昊天尊爆喝，萬道天輪斬向凌天尊，然而已經被他絞碎的秦牧又從天輪中探出頭來，不僅探出頭，甚至連上半身也探了出來，雙臂伸出，雙手抓住萬道天輪的邊緣。

    昊天尊大叫，天輪翻轉，化作背面，歸墟大淵將秦牧吞噬，磨滅成宇宙廢氣。

    「還不死？」昊天尊冷笑道。

    「就不死！」秦牧又從天輪中冒出頭來。

    昊天尊額頭青筋亂竄，天輪翻轉，將秦牧煉化為先天一炁，隨即天輪中先天一炁凝聚，秦牧正邁出一條腿，試圖從天輪中出來。

    昊天尊大叫一聲，一掌拍在天輪上，將秦牧打成齏粉！

    他道心紊亂，凶性大作，提起天輪，只見天輪中心又浮現出秦牧的面孔，把天輪塞滿。

    昊天尊擲出天輪，沒有斬向凌天尊，而是斬向天帝肉身！

    此時，曉天尊已經殺至天帝肉身旁邊，整個人幾乎被開皇扒皮，正在試圖與天帝肉身融合。

    昊天尊這一擊來得巧妙，就在他即將進入天帝肉身又未曾完全進入之時。

    曉天尊冷笑一聲，天帝肉身抬起手掌，迎上萬道天輪，力量磅礴，猶自超過太帝掌控這具軀體。

    萬道天輪表面浮現出秦牧的面孔，迎着這一擊笑道：「陛下，我在觸碰到你的身體時，便能種下千百種後手，保管讓你生無可戀！」

    曉天尊毛骨悚然，急忙收手，不敢觸碰到萬道天輪。

    他的曉天尊肉身爆碎，開皇劍光從天帝肉身的天靈蓋長驅直入，鑽入這具軀體之中，化作一株劍道道樹，劍道賁張！

    曉天尊剛剛掌控這具軀體，來不及做出抵擋，只見這具身軀中傳來一聲悶哼，隨即便見凌天尊從悲傷中醒來，抬起纖纖玉指向自己眉心點去。

    曉天尊大叫一聲，仰面便倒，轟隆一聲砸破神識大羅天，從終極虛空中墜落下去。

    神識大羅天已經腐朽，無法承載住他們。

    凌天尊皺眉，收回手指，卻見昊天尊一擊落空，萬道天輪帶着秦牧斬向太帝枯蔽凋零的道樹！

    這萬道天輪呼嘯來到道樹旁邊，道樹腐朽，天輪將道樹震得樹幹樹皮紛紛脫落，露出一口太初帝劍！

    萬道天輪迎着帝劍斬去，這次輪到秦牧毛骨悚然。

    那是天帝太初的伴生至寶，純粹的太初之道所化的帝劍，昊天尊的太初之道並不比秦牧精深，因此萬道天輪很難斬殺他。

    但若是被這口帝劍斬殺，他恐怕難逃一死，無法從死亡中復活過來！

    就在這時，一隻手掌探來，輕輕握住帝劍劍柄。

    昊天尊看到握劍之人，眼中露出驚駭之色，收起萬道天輪閃身便走，帶着天輪和輪中秦牧呼嘯離開大羅天！

    開皇和凌天尊向那人看去，只見枯萎的道樹在那人身後，緩緩停止腐朽，枯蔽凋零的樹葉也自漸漸返青，那枚樹上乾枯的道果也漸漸恢復活力。

    道樹重新開始生長，大羅天也不再崩塌。

    紫氣三萬丈，從天而降，如同瀑布長河，倒掛在那人的身後。

    「雲道友。」凌天尊和開皇見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