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幻想着開皇是一個大英雄,能夠拯救黎民於水火,幻想這位老祖宗能夠與他的支持者追隨者同生共死,我以為他會是我想像中的那個人。然而他不是。」
大墟殘老村,秦牧坐在篝火邊,靜靜地看着鍋中的水冒着熱氣,面色平靜道:「隨着我發現的歷史越來越多,我越發覺得他不配做開皇,不配成為萬千英雄豪傑的領袖。他或許只是一個被敵人嚇破了膽的老人,一心只想過着自己的安樂日子,他根本沒有讓那些英雄豪傑追隨的氣魄氣量。」
「咯噠!」他的身邊,一隻雞婆龍一臉嚴肅的點頭道。
「你說得對。」
秦牧添了把柴火,神色有些黯然,道:「倘若他有這等胸襟氣魄,他豈會在最後的戰爭中突然退去,棄他的老兄弟老戰友於不顧,棄黎民百姓於水火?倘若他果真是我想像中的那個大英雄,那麼這兩萬年他做了什麼?他什麼也沒做!」
雞婆龍點頭,嚴肅萬分道:「咯咯噠!」
「嘿嘿,他什麼也沒做,難怪那些追隨他的神魔會感覺到心涼心寒。」
秦牧失笑,搖頭道:「我多麼想回到無憂鄉,掀翻他的安樂窩,親自質問他。或許,我可以修復彼岸方舟,駕着這艘船前往那裏尋到他。我這裏還有一塊村長他們從彼岸方舟上尋到的一面鏡子,記載着前往無憂鄉路徑的鏡子。這面鏡子被村長封印說是等到我能夠破開他的封印之時,再去尋找無憂鄉……」
「咯噠咯?」雞婆龍疑惑道。
「你真好,聽我說這麼多廢話。」
秦牧轉頭向它看去,緩緩的拔出一口劍,柔聲道:「不過你知道了太多我的秘密……不用掙扎了,只有被煮熟吃掉的雞婆龍,才是不會吐露秘密的雞婆龍。下輩子,別做雞了。」
殘老村一陣雞飛狗跳,成群成片的雞婆龍縮成一團,一臉驚恐的看着篝火邊燉雞的秦牧。
過了不久,秦牧喝了雞湯,吃了煮的恰到好處的雞肉,心滿意足:「藥師爺爺他們沒有回到這裏,多半是去了酆都看村長。這裏離鑲龍城已經不遠,正好可以通過生死之間進入酆都……在此之前,先去祭拜一下村長,讓他知道我會去看他。」
他起身離去,過了不久來到記憶中的那個小山村,這個小山村原本只有幾戶人家,是倚靠村長的石像所建。
秦牧來到這裏時不由微微一怔,只見這裏多出了幾尊石像,而村長的石像卻不見了!
「你是說那個無手無腿的石像?被人搬走了。」
村民們告訴他:「來了幾個怪人,有鐵匠、殺豬的、賣藥的,還有畫春聯年畫的,他們說石像是他們的熟人,幫我們搬來幾個石像,然後便把那個石像抬走了。」
「還是原來的石像好!原來的石像只要上供,便經常顯靈,現在新搬來的石像都不顯靈。」
「對了,那幾個怪人中還有一個老賊,把我家掛着的臘豬腿給順走了!」
秦牧驚訝:「啞巴爺爺他們到這裏,搬走村長的石像做什麼?是了!」
他猛地眼睛一亮:「一定是藥師爺爺打算讓村長回魂,看看是否能夠將村長救活!」
他不由激動起來,立刻告辭離開,直奔鑲龍城而去。
鑲龍城。
這座城市已經變成了一個至關重要的商業聖地,幾個月沒來,這裏的繁華程度便已經超出了秦牧的想像,天南地北,東土西土,各種貨物聚集在此。
空中的樓船往來,密集如織,到處都是卸貨的船隻。
東土和西土的商人在這裏交易,便省去了前往延康或者西土,因此很是方便。除了鑲龍城,大墟中還有其他城市也跟着興盛起來。
而商業繁茂則帶動了一座座學院學宮,此時的大墟每個城市中都有很多學院學宮,大墟的人稱為那裏的士子,學習神通,甚至還有些化形的精怪異獸也混入學院中求學。
秦牧來到生死之間,這裏依舊很是熱鬧,有許多士子花錢從這裏進入酆都。
鎮守生死之間的是天聖教的一位香主,秦牧進入生死之間自然不用花錢,他乘着船從長河中飄向酆都,來到橋下便縱身而起,落在橋上,等到秦牧從橋上下來時已經變成了一具骷髏。
「秦人皇!」
秦牧循聲看去,只見五短身材的意山人皇從鬼群中擠過來,喜笑顏開道:「果真是你!我看到你這具骸骨,便認出來了!」
秦牧連忙見禮:「太師祖!」
意山人皇警覺道:「你來酆都做什麼?你不會又想來打祖師吧?你想替蘇小子出頭?」
秦牧搖頭道:「我是來見村長的……」
意山人皇鬆了口氣,回頭向街角處探頭探腦的眾人揮手,道:「不是來打我們的,出來吧!」
齊康人皇藍珀人皇等人紛紛從街角走了出來,齊康人皇嗓門很大,道:「秦人皇,蘇幕遮小子沒有向你告狀?」
秦牧納悶:「村長向我告什麼狀?」
眾多人皇各自對視,露出詭異的笑容,紛紛打個哈哈,沒有提這回事。
秦牧狐疑,問道:「發生麼什麼事?村長為何被打?他怎麼惹到諸位前輩了?」
五祖人皇打個哈哈,笑道:「蘇幕遮那小子不在酆都,他老小子嘚瑟了,被青銅臉救活了,說是去太皇天找你。幾個月前,有幾個古里古怪的人來找他,嘀嘀咕咕說了很久,然後其中一個青銅臉便說可能還有救,鳥神赤秀也說蘇小子是半死不活之人,還有活人味兒,於是青銅臉便讓蘇小子回歸肉身,把他救活了。」
秦牧眨眨眼睛,笑道:「原來如此。青銅臉是我們村裏的藥師爺爺,醫術天下第一,他的醫術比我高,他出手醫治的話,村長一定能化險為夷。不過諸位祖師爺為何要揍村長?」
齊康人皇快言快語:「這臭小子騙我們,讓你把我們痛打一頓,除了丑,然後又屁顛屁顛的跑回來說發現了霸體的記載,不揍他揍誰?我收了這麼個弟子,連老子都暗算,揍一頓都是輕的,於是便天天打……」
「天天打?」
秦牧臉色一黑,輕聲道:「諸位祖師爺,晚輩在外面又學了幾分本事,還想請各位祖師爺賜教一番。」
諸位人皇的臉色都黑了,顧左右而言他。
「前幾天有人給我燒了一套衣裳,做工很不錯,今天忘記穿出來顯擺顯擺。」
「還有人聽說我是人皇,給我上供呢!」
「有人給我燒了幾個紙人大閨女,大概是陽間又有人記起我們了。」
「老靈頭,我聽說是延豐帝登天壇祭祖,續了族譜,跟你扯上了關係,說是你的後人。那幾個大閨女說不定是皇帝燒給你的。」
……
秦牧也沒有當真要打的意思,笑道:「諸位祖師爺,我這次跑回來是來看看村長,既然村長不在……」
他話沒有說完,看向街道盡頭,氣息突然劇烈波動一下。
諸位人皇也立刻察覺到他的氣息波動,向街道盡頭看去,只見一位少年人皇站在那裏,靜靜地向秦牧看來。
二祖人皇心中一緊,連忙笑道:「秦人皇還沒有見過初祖吧?我來與你們介紹一下,初祖,這位便是秦人皇,當今的人皇,特地跑過來見我們的!你的生死之間,便是他搭建起來連通陰陽兩界!很有想法吧?秦人皇,快點來見過初祖……」
「不用了!」
秦牧抬手,淡然道:「二祖,你的屍骨被他砸得粉碎,你的墓碑被他推倒,想來瞞不過你。他的所作所為,你比我清楚得多。」
二祖人皇微微一怔,張了張嘴,卻說不出話來。
初祖人皇向這邊走來,淡然道:「既然來了……」
「沒錯,既然來了!」
秦牧輕輕抬手,從額頭上揭下金柳葉,金柳葉被摘下,他原本在酆都是個骷髏之身,而現在血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回歸肉身,很快恢復身軀!
秦牧抖了抖手腳,淡淡道:「那就打死你之後再走!」
諸位人皇心中一驚,秦牧所在的位置並非是生死之間,然而卻恢復了肉身,沒有被酆都的規則限制,這幾乎是不可能辦到的事情!
他們卻不知秦牧出生在幽都,而酆都是幽都的一部分,從前他會被酆都的規則限制,進入酆都便會化作骷髏之身,血肉盡去。
而現在隨着他的第三隻眼開啟,他的幽都神子的身份和血脈也被激活一部分,第三隻眼出現,便可以在酆都化作血肉之軀!
秦牧目光冷然注視着走來的初祖人皇,心中有浪潮澎湃,人皇殿外,他敗在初祖人皇的手中,眼睜睜的看着初祖人皇摧毀了歷代人皇的畢生心血,眼睜睜的看着這尊神祇將二祖人皇的屍骨踩得粉碎,將二祖的牌位墓碑統統碾碎!
秦牧在他手中遭遇了此生最大的挫敗,這挫敗使秦牧沉淪了數月之久,使得他不得不冒險進入太皇天,去追求更高層次的修煉之法,去參悟能夠擊敗初祖人皇的法門!
他的劫劍,他的功法入道,都是在此人的壓迫下激發自身潛能這才做出的突破!
他心中最強大的敵人並非是太皇天的魔族,也不是高高在上的天庭,而是眼前這個男人,人皇殿的開創者,又是打碎他的夢想和崇拜的人!
初祖人皇臉色淡然:「你要在這裏?這裏不好,打壞了酆都,不好向閻王交代。去人皇殿,擊敗了你,我再毀一尊人皇的屍骨!」
秦牧轉身,向酆都外走去,面色陰沉:「你在人皇殿等我!」
————鐵鍋中,雞婆龍絕望的小眼神:咯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