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豐帝頓時有一種自家白菜地被野豬拱了一遍,然後野豬回來又拱一遍的感覺,連忙掙紮起身,正欲制止這對少年少女,幾隻鹿妖走了過來,將他按得不得不坐下。
母鹿妖捧着幾朵花兒,示意皇帝不要動,將花兒插在皇帝頭上,奼紫嫣紅。
又有人魚走過來,分派大吵大鬧的紅果子,一群果子在果盤裏吵吵嚷嚷,好不駭人。
樹妖們黑着臉巡視病榻,誰不老實便在屁股上抽鞭子,一時間各位江湖名宿和皇帝太后都安靜了許多。
等到妖精們巡查完畢,皇帝便要趕過去制止這對少年少女,太后娘娘懶洋洋道:「皇帝,還是省省心吧,兒孫自有兒孫福,你操着麼多心,不擔心秀兒將來嫁不出去?」
延豐帝連忙道:「母后有所不知,元神雙修隱患極大,非夫妻不可為也。倘若秀兒與他元神雙修,元神諧振,共登極樂,將來嫁人的話,便無法與駙馬爺元神諧振了,魂魄無法共鳴。沒有共鳴便沒有感覺的!倘若少了元神諧振之樂的話,將來嫁出去也會被休回家!」
太后娘娘笑道:「你收他為駙馬便是,還值得大驚小怪?何況,誰敢休了皇家的公主?」
延豐帝沉默片刻,道:「母后,他是天魔教主,也是人皇,我不太放心。」
太后娘娘也沉默下來,知道他的意思。
天魔教主,權勢熏天。
皇帝是朝堂上權勢最大的人,而天魔教主則是江湖上權利最大的人,天魔教的勢力已經遍佈江湖乃至朝堂的每一個角落,尤其是秦牧成為這一代的天魔教主之後,天魔教越發興旺,超過了史上的巔峰時期。
無論道門還是大雷音寺,都被秦牧和朝廷打殘,已經無法與天魔教抗衡,而朝廷改革變法,又需要用到天魔教的人,因此許多教中高手進入朝堂。
延康國,從底層到高層,遍佈天魔教的勢力。
除此之外,秦牧比道主、如來開明了許多,改革天魔教,設立學堂,將國師改革的那一套學過去,為天魔教源源不斷的栽培人才。
秦牧成為教主不過兩年時間,便引起了這麼大的變化,不能不讓皇帝和太后憂心。
更令人憂心的是,秦牧身邊的高手眾多,又有人皇的身份,倘若他拿出人皇印,即便是道門、大雷音寺和小玉京,只怕都要聽候調遣!
這就非常恐怖了!
從這一點來看,秦牧絕非駙馬爺的最佳人選。
秦牧倘若成為駙馬,外戚奪權,輕而易舉!
這正是延豐帝的憂慮所在,自己在位時,秦牧奪不了權,自己不在時,江山易主彈指之間!
不知不覺間,兩年前來到延康國的那個淳樸孩子,已經成長為斑斕猛虎,可以與巨龍搏殺,實在可怕。
即便秦牧沒有奪權的念頭,那麼下一任天魔教主呢?
誰能保證下一任天魔教主掌控了秦牧留下的如此龐大的力量之後,不會對皇位動心思?
「作為皇帝,的確不應該把皇權寄托在別人的憐憫上。你做的很對。」
太后娘娘道:「不過為何我還看到你有所遲疑?你對秦教主防備,卻又縱容,這不是你的風格。為了與延康國師改革變法,你甚至縱容延康國師對我下毒,讓我躺在病榻上這麼多年不能插手朝政。如此心狠手辣,這才是我靈家的皇帝啊。」
延豐帝滿懷內疚,道:「輔元清對母后下毒,的確是我縱容默許,不這麼做,母后在朝廷中的影響實在太大,我和國師很難掌控權力。孩兒不孝,只能請母后清淨一段時間,即便沒有秦愛卿出現,我徹底掌控權力之後也會讓輔元清解開母后身上的毒。」
太后娘娘嘆了口氣,道:「你做得很好,是哀家的親兒子,心狠手辣處更勝哀家當年。那麼你又為何不對秦教主下手?」
延豐帝沉默,澀聲道:「我害怕。我怕和我國師會失敗,一失敗便是死無葬身之地。這國運,這百姓蒼生,不能全部繫於我的身上,也不能全部繫於我靈家的身上。我需要有繼承者,在我和國師失敗後繼續變法。靈家沒有這樣的人,而天魔教主是這樣的人。」
太后娘娘仔仔細細的看着他的臉龐,嘆道:「從沒有想過,我的兒子會是這樣的人。我將你看得淺薄了。皇帝,讓秀兒與秦愛卿去吧,倘若你覺得他能夠繼承,那麼讓秀兒與他在一起,我靈家即便在你和國師失敗也不會因此滅絕。」
延豐帝心中微動,仔細想一想她話中含義,默默點頭。
「你是個好皇帝,國師也是個好國師。」
太后娘娘面色平靜的看着遠處籠罩在藹藹霧氣中的山巒,輕聲道:「我不會與你們作對了。這天下,你們放肆的改,這法,你們儘管變。我就歸隱在這山林中,和這些想與哀家爭情郎的小騷蹄子浪蹄子斗一斗!」
延豐帝臉色又黑了,訥訥道:「母后,皇家臉面。」
太后娘娘悠然的曬着太陽,似笑非笑道:「你是孝順兒,不為自家老母晚年幸福着想嗎?哀家躺在病榻上那麼多年,明知道是你和國師所為,可曾埋怨過你一句?我現在只有這一點念想,你就讓我去吧。與這些小騷蹄子浪蹄子斗,才是我最後的樂趣。」
延豐帝沉默片刻,點了點頭:「母后是否需要朕幫忙剷除對手?」
「哀家是在後宮裏千錘百鍊爬到而今的地位的,還需要你幫手?太小覷我了。」
……
山莊的湖泊邊,秦牧取出一炷香插在岸邊,點燃了。靈毓秀嗅着異香,好奇道:「這柱香有什麼用?」
「這是引魂香。」
秦牧笑道:「我用牽魂引的符文印記煉入到這柱香中,又在香里添加了百十種香料,雖然沒有牽魂引的神通,但是卻可以引路。倘若我們的元神迷路,待到這香燃盡,符文威力便會爆發,肉身嗅着這股香味便可以牽引元神回歸肉身。這樣一來,便無需他人護法。」
靈毓秀牽住他的手,秦牧抬起另一隻手,兩人四手相牽,四目相對,相視一笑,頓時元神出竅。
秦牧和靈毓秀都曾經有過元神離體遨遊虛空的經驗,之後兩人也都各自嘗試過修煉元神,只是成效不大。
此次二人嘗試將他們領悟出六合元神,把這種偶然變成必然,自然是極為困難。
當時秦牧是在偶遇虛生花的情況下,他認為虛生花是另一個霸體,心神激盪,因此偶然間與靈毓秀一起經歷了元神離體遨遊虛空的情形。
元神歸竅後,兩人猛然發現自己竟然修成了元神,際遇非凡,這是巧合。
如何將巧合變成必然,至關重要。
此刻少年少女再度元神離體,結伴遨遊,試圖尋找出其中的規律,只覺兩人元神糾纏,魂魄諧振,與上次無意中的元神雙修卻又有所不同。
元神由靈胎和魂魄構成,這次他們元神出竅,魂魄諧振,元神也是出於諧振狀態,有一種法子靈魂的悸動酥麻傳遍元神的每一個角落。
這種滋味既長久又刻骨銘心。
他們在虛空中漂浮遨遊,但見有花大如席,不知是何花,有草如利劍,不知是何草,空中又有游魚、水母,景色瑰麗,與延康大異。
他們徜徉在其中,顯得十分渺小。
「這是真實所見,還是我們的幻覺?」兩人都是流連忘返。
正在此時,突然他們嗅到了一股濃烈異香,頓時只覺自己被一股無形的力量牽引,靈毓秀連忙伸手抓住一條小魚,道:「是真實還是幻覺,回到肉身醒來便知!」
唰——
他們眼前無窮景色變幻,突然間異象消失,他們各自回到肉身之中,手掌依舊牽在一起,四目依舊相對。
靈毓秀放開秦牧的手掌,卻見自己的掌心裏有一條小魚在努力的蹦來蹦去。
「是真的呢,好奇妙。」
她彎下身子,雙手捧着小魚放入水中,小魚遊動,掙扎,過了片刻,魚兒翻起肚皮,差點被淹死。
靈毓秀連忙潑了兩下水花,將這條小魚撈回來,卻見那條小魚用力咳嗽,吐出肚子裏的水,接着撲閃着不成比例的魚鰭飛上空中。
靈毓秀驚訝,那條小魚飛來,突然嘴裏滋水,噴了靈毓秀一臉。
靈毓秀大怒,伸手去抓,那條小魚卻撲閃着魚鰭飛走了。
「臭魚!」
靈毓秀洗了把臉,回頭好奇道:「放牛的,我們去了何處?」
秦牧思索道:「應該是大墟的東海,那裏原本是一片大海,後來變成了盆地,海水消失,但海中的生靈卻存活下來,很多魚兒都會飛行,花兒也會飛。」
「大墟東海?距離這裏有多遠?」
「七萬多里。」
靈毓秀嚇了一跳,失聲道:「我們剛才一炷香的時間去了七萬里外,而且遊歷了一番又回來了?」
秦牧點頭,怔怔的看着遠方,道:「一炷香遨遊虛空七萬里,的確不可思議?為何肉身無法這麼快?倘若肉身有元神的速度,那該多好?」
靈毓秀撲哧笑道:「你啊,太貪心了,元神沒有重量,自然跑得快,肉身有重量,自然要慢一些。你還有引魂香嗎?我們這次只顧着玩了,沒有想起來追尋煉出元神的技巧,須得再試一次。」
秦牧回味元神諧振的美妙,有些食髓知味,連忙點頭道:「須得再試一次!這次不能只顧着玩了,正事要緊!」
一炷香時間過後,兩人元神歸竅,秦牧撓了撓頭,試探道:「要不,再來一次?」
靈毓秀重重點頭:「這次一定不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