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無話。第二天上午,韓闔繼續帶着韓子智四處走訪,跟在賓館裏的商界大人物進行溝通交流。
商業上的合作,自然沒那麼容易一番話就達成,韓闔也就是想尋個合作意向罷了,或者就某些方面探探口風,哪怕獲悉某個行業隻言片語的有用資訊,都不枉這一通忙活。
可哪有那麼容易!
能住進這家賓館的都是商界中的人精,韓闔試探對方口風的時候,對方也在試探他的口風,彼此之間都是滴水不漏,而表面上皆是一團和氣。
中午,所有的商界代表,都被請到一間大廳里用餐。
賓館負責人是一位副.處.級,忙裏忙外招待大家,並且再度提及晚宴事宜。
吃過了中午飯,回去休息的時候,韓子智忍不住問自己的父親,「這回,您又感覺到那些人有不對勁兒了嗎?」
昨天韓闔可說了,所有人說話的語氣、態度以及內容都讓他感覺有那麼一絲古怪。
雖然韓子智什麼也沒聽出來,現在卻還是忍不住關切一下。
因為早上吃飯的時候,他父親韓闔就說了,要再去探探虛實。
看看究竟是他的錯覺,還是真的哪裏有不對勁兒!
其實,韓闔也懷疑自己是不是有些太敏感了。畢竟,如果是三五位人物話裏有話、有別的意思,或許因為什麼原因,那可以說的過去,但要是他們昨天見得所有人都有問題,那似乎不應該。
眼下,韓子智這麼一問,韓闔搖了搖頭,「今天去跟那些人談話,我沒注意到有什麼不尋常的地方。」
「我就說嘛,是您太過敏感了,好些人還是咱們韓家的合作方,怎麼會突然就對咱家有意見呢。」韓子智頓時放心道。
韓闔卻忍不住深吸一口氣,緩緩道,「我也不太確定,那些人個個都鬼精鬼精的,真要露出什麼情緒,至多是一次,絕不可能有第二次。所以說,是不是……昨天我那感覺才是真的,而今天,他們才是在蒙蔽我們。」
韓子智聞言,愕然無語,忍不住看一眼自己的父親。
自己這爹這是被迫害妄想症啊,還是有點老年癡呆的前兆?
那我這繼承家產是不是可以提前兩年……
韓子智想着想着,就有點想歪了……
韓闔瞧見兒子的神情,頓時兩眼微眯,「你那是什麼反應?」
「哦,沒、沒什麼。」韓子智忙道,「我是在想,剛才您說的話。我覺得,不至於吧。」
韓闔冷笑着上下打量自己的兒子兩眼,韓子智被看得有些心虛。
「你覺得?你有個屁的腦子!」韓闔譏諷一聲,轉身離去。
韓子智卻暗暗長出一口氣,趕緊跟過去……
下午的時候,韓子智問他父親,爺兒倆要不要再出去走訪一遭。
韓闔給出了否定答案,讓他在房間裏老實待着,直到晚上的晚宴。
畢竟,他們也是一方商界霸主,上趕着與人交流也是要有限度的,太頻繁就會有失身份。
韓子智覺得他父親說的在理。
「不過,那個白小升,咱們可還沒見到呢!」韓子智忍不住提醒他父親。
這沒有當面對白小升冷嘲熱諷,韓子智總有點渾身難受的感覺。
知子莫若父,韓闔自然知道自己這兒子做什麼心思,頓時沒好氣道,「放心吧,晚上能見得到的。」
韓家父子留在他們居住的那個套間裏歇息,下午五點多的時候,就有人來請他們去宴會廳,說是提前入席,提前準備。
畢竟,晚宴的時候還有許多大領導蒞臨。
一路過去的時候,負責通知的人還特別提醒韓家父子倆,從現在開始就要把手機調成靜音。
韓家父子自然懂得這個規矩,當着來人的面,就把手機調成會議模式了。
在來人的帶領下,韓闔父子到了宴會廳。
門口負責接待眾人的,正是當初邀請韓闔的那位。
按着規定,韓闔可以進主宴會廳,隨從人員得去偏廳。
「張處,這個是犬子,我特意帶他來見識一番,您看能不能讓他也跟我進去,不用入席也行,在角落裏跟服務人員站一起就行。」韓闔笑着請求道。
韓子智也陪着笑,心裏卻叫苦不迭。
人家坐着他站着,人家吃着他看着,這滋味可不好受,自己這親爹真是狠。
那位張處略有猶豫,不過想了想,笑道,「這既然是韓先生的親兒子,自然不同於一般的隨行人員,裏面有一桌人不滿,我可以安排韓子智先生去那桌就坐。」
韓闔聞言,頓時連番感謝。
韓子智也是一樣。
最終安排妥當,韓闔父子倆進了宴會廳。
只見宴會廳的桌子之上,每個位子都有對應的姓名牌,只最後一桌,有幾個位置是沒有所屬的。
領路的工作人員按着門外那位張處的吩咐,示意韓子智坐到末席沒有姓名牌的一個位子,又領着韓闔往前走。
現場已經有七成位子上坐了人,眾人皆彼此交流、低聲說笑。
工作人員帶着韓闔一路往前,也有不少人見了韓闔打起了招呼,不過那些人身份上自然要稍遜一籌。
韓闔一臉和氣跟眾人招呼。
他的位置在前排中間的桌席,那可是實打實的核心席位。
走過去,韓闔才發現,那一桌已經坐的差不多了。
陸雲、賈成山、董天璐、盧天道、林天義、洪成天……
韓闔目光一掃,並未吃驚,都是跟自己一樣身份的人,這商團核心人物。
韓闔頓時面帶笑容走過去。
忽然,他發現在陸雲跟賈成山中間,坐着一個男人,有幾分面生。
關鍵是,那個男人看着太年輕了,年輕的跟自己兒子差不多,在在座的眾人面前,單是年齡就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只見那年輕人坐在那裏,與陸雲、賈成山還有其他人談笑自若,氣場絲毫不遜。
這是誰?
韓闔心中驚異,驀然瞥見那年輕人身前桌上的姓名牌。
他眼眸驟然一縮。
白小升!
那是白小升!
韓闔忍不住驚異,隨後,心裏嘟囔一句——
這怎麼跟新聞里的照片上,一點都不像!
這功夫,韓闔已經走到了那桌附近,眾人也都看見了他。
白小升望過來的時候,韓闔見他眼眸深邃,中間光芒又如夜空星辰。
這白小升,不簡單!
只一個照面,韓闔就確認這一點。
「喲,韓總來了。」白小升一側,陸雲呵呵笑道。
另一旁的賈成山也笑了,「剛才啊,我們還說到韓先生,韓先生真是不禁念叨啊。」
其他人也都應和。
韓闔微然一笑,坐下前,跟在座的眾人點點頭打個招呼,方才道,「各位剛剛在聊我?那真不勝榮幸,且不知聊我什麼呢?」
這種場合被眾人所議,會是好事?還是壞事?
韓闔也萌生幾分好奇。
「我們聊韓先生生意越做越大,商業運作技巧越發嫻熟,經營有道!」董天璐皮笑肉不笑,話里話外透着一絲嘲弄。
其他人,也似笑非笑看着韓闔。
「我聽着,這不像是在誇我,這又是哪位大神在搬弄唇舌?」韓闔暗暗皺眉,表面卻大度地呵呵一笑,抬眼看向的卻是白小升。
白小升坦然與之對視,微微一笑。
「你就是白小升先生吧,振北集團大中華區執行總裁!果然是,年少有為!」韓闔主動開口。
不過言語之中沒用敬稱「您」,而用的是「你」,他這個年紀說出如此的話,有點品評晚輩的意思。
在座眾人皆有一絲反應,似乎多少有些芥蒂韓闔這個態度。
「我就是白小升。」白小升似乎渾然不在意韓闔的稱呼,笑了笑,伸手把自己的姓名牌轉向韓闔的方向。
似乎對方老眼昏花,自己要讓他看個清楚。
「這個,白小升先生啊,前一陣子,你那邊派人去我那裏談合作,我說了會馬上回去,你的人卻連多一天都等不了就撤了,這不太合適吧。我韓某人還沒見過這麼傲嬌的來談合作的呢。」韓闔似笑非笑道。
他來了個以攻代守,惡人先告狀,也是當眾給白小升上眼藥。
白小升不慌不忙,笑道,「嗯,是啊。是我讓他們撤回來的,因為沒必要談了嘛。韓先生你讓我們等,自己卻爭分奪秒搶了市場,那我們還傻等着幹什麼。」
這一桌的人聞言,頓時竊竊私語,看向韓闔。
韓闔笑容一斂,首度皺了皺眉。
「白先生,你這麼說話,有什麼證據嗎?你是,在指責我韓某人?這無憑無據的,就潑髒水,什麼道理!難不成你一來找我談合作,我就得等着你們那邊,再主動切分一塊市場給你們才行?這未免,也太霸道了吧!那你這樣做生意,我們在座的誰還敢跟你談生合作!」
韓闔口舌毒辣,居然直接要當着陸雲、賈成山、董天璐等人的面兒,把白小升樹立成為一個惡劣的合作者。
就算他們不全信,心裏對你有些芥蒂,也會讓你吃不了兜着走。
韓闔看着白小升,心裏陣陣冷笑。
若這個白小升今天來主動低姿態跟他交流,並且對他兒子的事兒持抱歉態度,給一個什麼解釋,他韓闔也不至於如此。
可這白小升似乎想着,當眾抹黑他韓闔!
沒見董天璐他們說話,都有些陰陽怪氣嗎。
韓闔是個一點不吃虧的主,自然把矛頭指向白小升的要害,毫不客氣的戳下去。
白小升尚且沒有回應,韓闔身後忽然有人開口,「我父親說的沒錯!」
眾人詫異的看過去。
韓闔也扭臉往後瞧,只見韓子智站在韓闔身後,看着白小升,臉上露出冷笑,「各位商界的前輩,這個白小升眼看我們家在一些領域生意做得好,就派人想分一杯羹,這跟我們沒談攏,就四處潑髒水,要是此前您諸位聽到了他說我們什麼,可千萬不能信吶。」
說罷,韓子智更看向白小升,冷笑道,「我說白先生,你那些企業想撬別人生意,我看就別想了,我們韓家寸步不讓,更有當地諸多企業的支援,你們撤回去才是唯一的出路。我們已經無比的剋制,再繼續下去你們那些生意怕是會泡湯,淪為業界的笑柄。我知道你白小升名頭很大,這次要是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就不好了,也讓在座的各位前輩們貽笑大方。」
韓子智當眾嘲諷起白小升來。
「唉,子智,當着這麼多長輩的面,有你說話的份兒嗎?還不退下!」韓闔等韓子智說完,方才假模假式的喝道。
「是,父親。」韓子智恭順的退在父親一旁,反正該說的都已經說了。
當着這麼多大人物的面指責白小升,真讓他有一種「爽」的感覺。
眾人忍不住看向白小升。
白小升面帶笑意,從方才起就對這些話毫無所動。
「韓先生,你們說完了嗎?」白小升看着韓闔笑道,「我這個人嘴笨,與人爭執不善言辭,也就是說——能動手的,我儘量不廢話。」
白小升說着拿出自己的手機,放在案頭上。
他手機上的屏幕亮着,上面是一條條剛發來的資訊。
白小升看了一眼,笑道,「韓先生,不看看自己的手機嗎?萬一,家裏有事兒呢。」
韓闔看白小升的笑容,莫名心裏一緊。
別是白小升那些一直毫無動作的企業,忽然動了吧!
韓闔心裏咯噔一下。
那些企業搶市場是不成了,莫不是要破罐子破摔,給自己那邊找麻煩?!
不管白小升是不是虛張聲勢,韓闔當即摸向自己手機。
他這才注意到,自己的手機一直都在振動,只是現場熱鬧,自己又一直沒留意。
韓闔看到,自己的手機上面是一個個發來的消息,一個個的未接電話。
這是怎麼回事?
韓闔此刻不便接電話,只能快速點開那些未讀資訊來看。
一條接一條,都是求救資訊!
韓闔看得臉色漸漸發白。
韓家在華夏東部、南部分部着三十多家公司,一直以來都是支撐韓家經濟的命脈。
但是在眼下,所有那些生意,居然都在求救!
從他把手機調成靜音到現在也沒過一個小時,這究竟發生了什麼?
韓闔有種大腦空白的感覺。
韓子智見狀,也拿起手機一看,臉色惶變。
聯繫不上韓闔,來找他的資訊並不少。
「這些天,韓先生一定很關注我的那些企業吧。其實,我也在忙,不過忙的不是那些西部新市場。既然韓先生不願意在那些新市場讓我們涉足,那我就只能在一些老市場……讓韓家退局!讓你們去專心地做西部新市場。」白小升笑道。
韓闔腦子裏「嗡」的一聲。
他明白了,白小升這些天不是很麼都沒有做,而是調集力量去圍獵他韓家在東部、南部的重要市場。
可關鍵是,白小升怎麼可能僅憑振北集團大中華區,就做到這些!
還讓他韓家那些企業毫無察覺?
一周的時間,這根本就不可能!
韓闔想不通。
可白小升做到了!
「你們、你們大家都看到了吧,他、他白小升是個什麼人!合作不成就玩陰的,你們大家可千萬不能跟他這樣的人合作!」韓子智也惶恐了,忍不住衝着陸雲那些人叫道。
陸雲等人用一種好笑的神情,看着他們父子。
「韓先生真的以為我毫不借外力,僅用一周的時間,可以把你韓家陷入危局嗎?」白小升緩緩道。
韓闔看着白小升,看着陸雲那些人意味深長的目光,想着此前自己察覺到的所有人都不對勁兒,頓時一陣眩暈,大腦充血。
難道說,在場的人都有份兒幫白小升?!
這怎麼可能!
韓闔感覺周身冰寒,如墜冰窟。
正此刻,四周一陣喧譁。
有人在嚷,「侯局來了……」
韓闔聞言,眼裏一下迸發生機。
「白小升,你敢!在這個團結一心的時刻,你對我的企業下黑手,搞內訌!好好好,我要請侯局,來評評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