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小升他們乘坐的中巴車迴轉,走了一段路之後,駛入一條小路。
白小升雖然是臨窗的位子,但也剛好能看到司機的位置,只見那位皮膚黑光透亮,留着光頭的中年司機大哥居然一手開車,另一手在翻看地圖,還是那種紙質的地圖。
白小升看得愣了愣,由於距離司機很近,趕緊揚聲道,「朋友,你需要幫忙嗎?」
白小升用的是當地土語,他聽過之後,紅蓮就能幫他調出這種語言,供他使用。
那位黑人司機抬頭從後視鏡里看了白小升一眼,頓時咧嘴露出滿口白牙道,「沒問題,我能應付的來。」
是應不應付來的問題嗎,這是安全問題好吧!白小升忍不住心道。
「這輛車上沒有裝導航嗎?要不然,我們可以先停車研究下路線。」白小升儘可能地委婉跟那司機道。
這條小路可不比大路,路面坑窪顛簸,路邊還有大塊的石頭。
這一邊看地圖一邊開車,簡直太危險了,這還有一車人呢!
那黑人司機聽白小升此前跟那位上尉說過話,對他的印象還不錯,也知道他是來自華夏的客人,所以很耐心的跟白小升道,「這條小路我很久以前走過,導航上沒有,但是看地圖可以有個參考,大概不會錯。放心吧,朋友,我可是開了十年車的老司機!閉着眼睛,都能讓咱們坐的這玩意兒跑起來!」
那黑人司機說的,還很自信滿滿。
車裏坐着的五名隨行護衛的士兵,也嘻嘻哈哈幫腔道——
「是啊,他開車的水平很好的,您完全可以放心。」
「不錯,我再沒見過開車比他更穩的人!」
「他可是在戰場上開過坦克的人呢,沒有翻過。」
……
眾人七嘴八舌之下,讓白小升對這位司機師傅更不放心了。
特別聽說,這位大哥他以前開的是坦克……
這中巴拿來當坦克開,顯然更危險……
「怎麼回事啊白先生,你們剛才在說什麼?」同行的華夏人也忍不住開口向白小升問道。
白小升跟司機交流用的是當地土語,並非英語,所以沒人聽得懂。
挨着白小升坐的雷迎,看到白小升說話的時候指點着那司機手裏的地圖,再加上比較了解白小升,對他們的談話能猜個七七八八。
雷迎趕緊低聲跟白小升道,「這裏的人,看着都很固執,你說了他們也未必會聽,提醒一下就行了,不要引起什麼不必要的恐慌,更沒法走了。」
白小升聞言,覺得在理,也只得暗暗歎了口氣,對向他詢問情況的同胞道,「也沒什麼,我們只是隨便聊聊。」
那人將信將疑。
白小升也就不再跟司機多說什麼。
有這個小插曲之後,白小升把自己那側的車窗搖下來。一方面,讓新鮮空氣進來,給自己跟那位司機提提神,二來,他也是情不自禁的想觀察一下路面的情況。
白小升想的是,一旦有什麼危險,自己可以提前預警或是提醒。
接下來的一段路,雖然崎嶇顛簸,路邊那種大石頭卻少了很多,看着倒也無驚無險。
白小升往窗外盯了許久,也有些乏了,舉目遠眺,這裏的景緻倒也充滿異國風情,倒別有一番韻味。
在車輛轉了一個大彎之後,忽然顛簸了一下,似乎軋進了一個坑,又極快的駛了出來。
白小升放在車窗上的手,卻感覺微微一涼。他看了一眼,頓時一怔,自己的手背上濺了幾滴泥水。
白小升往外望了望,發現地面變得泥濘,坑坑窪窪的地方還有些積水。
此前的道路,可沒遇到這種情況。
這是剛下過雨嗎?
白小升先是一怔,隨即想到了那個上尉跟他說過的話,頓時明白了。
這是水庫里的水吧!
能把一座橋給衝垮,想必來勢洶洶,波及到這裏並非不可能。
白小升頓時往車窗外探了探身子,想細細查看一番確認自己的判斷。
車窗外一陣濕漉漉的泥土氣息撲面而來,他們這輛車的司機在泥濘的地方非但沒有減速,反倒開的異常生猛,似乎是怕速度一旦慢下來,反而被陷住。
車裏的人也感受到了顛簸,頓時七嘴八舌道——
「怎麼回事啊?怎麼這麼抖?」
「是啊,剛才還好好的。」
「哎呦,我剛要睡着,差點飛起來。」
白小升想縮回身子,跟大家說明下外面的情況,卻忽然發現前面的路上似乎停了一輛白色的suv,旁邊一塊相對平整的地面,還站着一個身材高挑的白人女性,似乎正在抽煙。
白小升趕緊又向外探出頭,想看看前面情況。
眼下,白小升他們的車所走的路與前方一條橫向的路形成t字形,前面那輛車跟那女人就在右側的拐彎處。
白小升他們的車飛馳而去,眼看着逼近那女人,對方精緻的容顏越發清晰,而她正用兩根纖白的手指夾着一根細長的女士香煙,優雅的吐出一個煙圈,似乎也看到了飛馳而來的中巴車。
那女人頓時瞪大眼。
白小升看到前方一片反光,似乎是一個巨大的水窪子,自己乘坐的車在加速,司機居然還在看地圖,嘴裏念念有詞,「左拐?還是右拐?」
這看着車已經往右側傾,說不定會發生剮蹭。
「左!向左拐!」白小升情急之下大叫,一着急,用了華夏語。
白小升喊的同時,那司機也驚喜自語道,「哦,是向右啊。」
說完,司機抬頭,發現了情況,驚叫一聲。
白小升眼看着,自己這輛車擦着那美女還有那輛白色suv的邊緣駛過,就像一艘快艇,割開水面,水花往外潑濺,只不過,眼下飛出去的是骯髒的泥水。
那些污穢泥水直接撲面打在那金髮美女精緻的容顏上,順便,還給她洗了個車。
白小升隨後聽到一聲混合了絕望、悽厲、憤怒的尖叫,聲音刺耳,極具穿透性。
不光他聽到了,這滿車的人都嚇一跳,跟着面面相覷,試圖知道發生了什麼。
這回,司機終於是放緩了速度,驚魂甫定,扭頭看看,又瞧向剛才唯一發聲的白小升,臉色惶然道,「我撞着她了?」
眾人也都看向白小升。
唯有白小升知道發生了什麼。
「人倒是沒撞着。」白小升忍不住皺眉道。
只不過你給人家畫了個妝,順便洗了個車……
「那就好,那就好。」那司機還如釋重負,還拍拍自己的胸口,隨後想踩油門重新加速。
就在這時,一陣引擎咆哮聲傳了來。
一輛滿是泥水的白車瘋了一樣,從一側突出,一頭扎過來,憋在前路。
白小升他們這輛車的司機嚇了一跳,猛踩剎車。
這一車的人瞬息間,發出「哎呦」、「媽呀」驚亂尖叫,不是磕了頭,就是從座位上撲了出去。
便是白小升都被弄的狼狽不堪。
擋在前面的那輛suv停下來,車門猛地一開,前前後後下來四個人。除了那個被濺了一聲泥水的女人之外,還有兩個男人也滿身污穢。
方才,視角所限,白小升沒看到的是,那倆人在前面換輪胎,都已經換好了,準備收工了,卻迎來了這場意外「驚喜」。
此刻,那兩個白人大漢那也是一臉的憤怒,滿眼想殺人的神色。
對方唯一倖免的是個司機,也是黑人司機。
這四個人下來之後,直奔中巴車車門,那女人一臉憤怒,帶頭把車門拍的山響。
「開門!給我開門!」
中巴車司機尚未反應過來,就感覺着自己的車門快被拍碎了,再不開門的話,對方就要破門而入。
中巴車司機慌亂之下,把車門開啟,外面的女人一馬當先沖了進來。
「你們這些混蛋,是怎麼開的車!」女人大叫,「還有,剛才那個華夏人,喊的什麼?」
所有人都愣神的功夫,那美女一眼就尋到了白小升,手指着他咬牙切齒的道,「你剛才喊的什麼?為什麼你一喊,這車就加速,還猛軋那個水坑!害我們這般狼狽!說,你是不是故意的!」
此番出行,白小升變了髮型,帶了一副沒有度數的眼鏡,文質彬彬透着幾分儒雅,不過那女人卻似乎並不受到「美男」影響,火氣如舊。
「我看,你就是故意的!」那女人不容分說,怒喝道。
直接給這件事下了定論。
她全程用英文咆哮,白小升聽着居然有加南德口音。
跟在美女身後的兩名大漢也憤怒的捏着拳頭,要上前招呼白小升。
白小升聽着,這心裏那真叫一個冤,自己那聲大喊,原本是要讓司機躲着點的,結果沒想到這黑人大哥結結實實的給她們來這一下子,弄得好像是自己讓司機去濺人家一身水一樣。
「這是誤會!」白小升忙用英文向那個女人解釋。
「情況不是你們想的那樣!」旁邊的雷迎也發聲幫腔。
「是啊,你們一定是誤會了!」後排坐着的林薇薇也道。
不過,除了雷迎,連林薇薇都沒有注意剛才究竟發生了什麼,也只能是相信白小升不會那麼做,沒法提供強有力的解釋。
「你看我現在這個樣子!」那位白人美女憤怒的攤開手,讓白小升好好看看自己,咬牙切齒道,「我需要你什麼狗屁解釋嗎,華夏人!」
女人有時候根本不是要解釋。
「我現在需要的是,有人承擔我的憤怒,感受我的怒火,並且得到懲罰!」
那女人退到一旁,不容分說,粉面陰沉,揚手一揮。她身後兩名大漢一個奔向司機,一個奔向白小升,這就要要拿他們出氣。
實際上,倆大男人也憋着一肚子火氣。從始至終,他們就想動手打人,發.泄怒火。不管情況具體如何,反正他們那一身名貴西裝可是費了,得有人因此受到懲罰!
雷迎眼看對方要動手,頓時擋在白小升前面。
有人想碰白小升,必須要先過他這關,從來都是!
不過這一次,不用雷迎出手,車上負責護衛的幾名士兵一下端起了搶,哢嚓一聲拉開槍栓,槍口對準那些人。
「住手,不許動!」士兵們怒喝道。
那兩個白人大漢瞬間停止動作,隨後麻利的舉起雙手,無比的配合。
那女人驚異的看着那幾個穿着安保服裝的士兵,又仇視地看向白小升,又看了看這滿車的華夏人。
「你們還雇了保鏢?」女人冷笑道。
「這件事,我可以解釋的。」白小升忙道。
那美女擦了擦臉上的泥水,冷笑道,「你們拳頭硬,不用解釋的。」
「我們走!」隨後,美女揚手招呼自己人,扭頭往下走。
白小升張了張嘴,卻沒機會解釋。
那兩個白人大漢也一聲不吭的下了車,車上負責保護白小升他們的士兵倒也未加阻攔,放任他們離去。
白小升見狀,也只得作罷,放棄了解釋。
不過隨後,白小升就聽到窗外傳來那個女人的聲音,但她說的卻不說英語,竟然是本地的土語。
「你給我等着!這事不會這麼算了的!」女人在撂狠話,似乎也是說給那些護衛們聽的,免得自己折了面子。
白小升愕然的看向窗外,那個既能操着加南德口音,又會說當地土語的女人,也不知是何方神聖。
結果,白小升看到,對方在上車前,還回眸看了他一眼。
滿眼的怨憤。
似乎仇恨大了……
大姐,這事我真是冤枉啊!
白小升滿心的「冤屈」,無處申訴。
前面那輛白色的suv發動起來,排出兩片「浪花」,飛快駛離。
白小升一路目送。
「現在,咱們可以走了嗎?」白小升他們這輛車的黑人司機,這會兒咽了咽口水,詢問白小升道。
車上那些士兵也忍不住看向白小升,在等他發話。
白小升悶悶的出了口氣,從自己的座位走出來,跑到前面,就坐在司機旁邊,把司機那張地圖抄起來,悶聲道,「可以走了,這次我給你做導航,你就專心的開車吧!」
白小升他們的車再度啟程,一路往前行駛。
白小升想到那記着自己仇的女人,真是又好氣又好笑,還忍不住暗自吐槽:我這究竟是什麼神仙運氣跟奇異體質,怎麼到哪,都能招惹麻煩!
不過事情發生了,再怎麼鬱悶也於事無補,白小升也就把這些念頭拋之腦後,專心給這位司機大哥做起了導航,省得他這路上再惹禍端。
這輛中巴車就在這泥濘不堪的小路上行駛了許久,前路,居然出現了一些木質的牌子。
不過不是路牌,也不是指示牌,反倒是警示牌。
白小升凝神看去,頓時一愣。
上面七扭八歪的寫着警告語:庫爾族人禁入,後果自負!
下面的落款是:來自庫里克人的警告。
諸如此類的木牌,越是往前走越多。
白小升看得目光詫異。
這是水庫之爭的兩個部族嗎?庫爾人、庫里克人……
看來這是進入了庫里克人的領域範圍了啊!
那黑人司機也看到了警示,適時的提醒道,「前面可能經過庫里克人的村莊,你們千萬要記得不要說庫里克人的壞話,他們問到的時候,你們一定要聲稱是支援他們的!切記,這些傢伙可不好說話,保持着部族的傳統野性!」
白小升聞言,倒是理解的點了點頭。
恐怕這要是去庫爾人的那邊,也得說類似的。
這兩個部族打架,連過路的都得統一立場,別說,還透着那麼一絲的詼諧。
不多時,白小升便遠遠的看到了村莊出現。
在路的盡頭,有一個小白點,似乎是之前的那輛suv。
那個女人懂當地的土語,應該也是看到了警示牌,那她們想要通過倒也沒什麼問題。白小升忍不住心道。
前面那輛車裏,確實是那個金髮白人女子。此刻,她正搖下車窗,對外面一個部族的戰士微笑,隨後目光瞥了眼後視鏡,看到後面的中巴出現在視野里,頓時嘴角勾起一抹異樣笑意。
那美女跟攔路檢查的人,用當地土語開口道,「庫里克人,必勝!」
……
白小升他們的車,終於到了村外設的關卡處,只見二十幾個身着部族傳統服飾的男子,臉上身上抹着白色油彩,手裏握着長矛,圍了上來。
白小升他們這輛車上的司機忙放下車窗,跟對方笑道,「庫里克人,必勝!」
部族戰士為首的一人,卻眼神微眯,看着司機冷冷道,「我聽說你們的車上有一個支援庫爾人的華夏人?」
「你讓他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