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子昀特意在自己爺爺面前貶低白小升,是項莊舞劍意在沛公,為的是在墨家老爺子面前,給自己堂弟墨子岳上眼藥。
不過,他這眼藥,無形中給墨家老爺子上上了。
老爺子越聽越不是滋味。他剛拿白小升手書的三個字當墨寶,臨摹二三十遍,還自愧不如。
如果白小升這都算是胸無點墨,那他算什麼。
墨子昀可沒瞧見,老頭臉色都已經沉了,他還繼續說。
「來者是客!子昀,你怎麼竟然以貌取人,你忘了我對你的教誨了嗎!武斷對一個人評論,不是我墨家人的做派!」墨家老爺子屈起兩根手指,重重敲了敲桌面,痛心疾首怒斥道。
墨子昀這才打住,眼看老人家似乎生氣了,他還一愣。
不過,隨後,墨子昀忙道,「爺爺,你別生氣,我可不是光憑外貌評斷他人。實在是,我那堂弟,他他……」
「他又怎麼了?」莫家老爺子皺眉問。
墨子昀雖然眼下是他墨家重點培養對象,甚至可能是下代家主的存在,但老爺子對這個孫子,實在是談不上有多喜歡。
墨子昀天分比墨子岳低一些,但也不差太多,只是這心思沒全用在學醫上,人不如墨子岳忠厚。
「我堂弟墨子岳領這人上門做客,就在咱們家門口,指着我,當着咱家下人的面,居然說那個年輕人精擅中醫,比我造詣還要高!您說說,這叫什麼事!」
墨子昀一臉慍怒,「我可是您親手教出來的,不說得到咱墨家真傳,七八總是有的吧。」
「那小子看着比我年輕的多,怎麼可能身懷醫術超過我……墨家!」
「就算退一萬步,那人真有本事,我堂弟也不該在大門口,當着那麼多下人貶低我啊。那不是,是貶低自家嗎!更何況,我當時可是在送在咱家的重要客人啊!」
「您說,這要讓外人聽了去,會不會在外面傳,說咱們墨家人心不合!那多有損咱們墨家顏面!」
墨子昀真可謂不遺餘力給墨子岳上眼藥。
他知道老頭子最不願意聽「墨家醫術不及他人墨家人不齊心有損墨家顏面」之類的話,就專挑這些說。
墨家老爺子果然擰起眉頭,眼神凝重。
墨子昀見狀,心中暗喜。
只要上對了眼藥,這之後就算他針對墨子岳,還有墨子岳帶來的人做點什麼,老爺子怕也不會在意。有老人家在自己這邊的「感情傾向」,接下來才好辦事!
墨子昀是自以為計劃得逞,他殊不知墨家老爺子是心裏震驚。
那個年輕人,不光書法造詣了得,難不成,醫術還很高明?
墨子岳這孩子,可從來不妄語!
他要這麼說的話,那……是真的?!
墨家老爺子眼前再度浮現白小升的相貌,溫和、內斂,不驕不躁,眼神深如潭水,深藏不露啊!
此外,墨子昀說墨子岳當眾借着外人貶低他,老爺子一點不信。
墨子岳就不是那樣的人!
墨子昀這話,不盡不實!
「我聽你的話,你是不是有什麼想法?」墨家老爺子明明什麼都清楚,卻不動聲色,抬頭看向墨子昀。
墨子昀頓時露出笑容,「爺爺,瞧您說的,我能有什麼想法……就算有,那也是為了維護咱墨家不是!」
墨家老爺子直接揚手,制止墨子昀繼續說下去,意味深長道,「我知道了。你不用往下說了。」
老爺子這態度讓墨子昀以為是默許他可以做什麼,頓時暗喜。
「那我……」
「你先下去吧。讓我靜一靜。」墨家老爺子向外揮了揮手。
墨子昀不再多言,起身,恭恭敬敬退了出去。等出了「清心小苑」,墨子昀變得神采奕奕,精神抖擻。
在他看來,自己接下來有什麼動作,那已然得到了爺爺的許可!
墨家老爺子瞥了眼墨子昀的背影,直到他消失,又拿起桌上白小升寫的字,端詳一番。
「呵呵,無忌口……我還沒想到,你在中醫造詣上,有兩把刷子?那我倒要瞧瞧!」老爺子來了興致。
至於墨子昀,這兔崽子這兩年小尾巴是要翹上天了,是時候找機會敲打敲打了……
墨子昀出了「清心小苑」往外走,腳下輕快,忽然瞧見迎面有人過來。
那個人,看着比墨子昀大不了七八歲,頭髮卻不合年紀的有些微霜,應該是用耗費心力腦力所致,他短須打理的很有型,穿着一件很帥的風衣,完全是潮男形象,是帥大叔一枚。
墨子昀當即一怔,眼神變得意味深長,嘴上掛着笑意迎上去。
「喲,子昀啊。」對方先跟他打聲招呼。
「成矩叔。」墨子昀也笑着打招呼。
墨子岳說過,家裏有倆人最不受「待見」,他是其一,還有一位就是他小叔叔。
也就是眼前這個人,墨成矩。
墨家老爺子本名墨海川,下邊有四個兒子,分別是墨成方、墨成圓、墨成規、墨成矩。
老兒子來得晚,跟孫子輩最年長的比,就差那麼幾歲,最受寵溺。
其實,墨老爺子從給兒子起名上看,他就是個守傳統之人,只是是忽略了「墨」跟「莫」音同……
老人最寵溺小兒子,也導致了小兒子成長中叛逆,居然最先背離家學,跑去當西醫,眼下更成了西藥企業管理者。
「今兒真難得,我爸跟兩位叔伯還在外面,您是第一個回來的。」墨子昀笑道,「您這是去見我爺爺?那我得提醒您一聲,爺爺因為墨子岳帶一群不着調的人回家做客,心情可不好,再見到您,那心情估摸更糟,難保說點什麼難聽的話。您多做準備吧!不過,您能做到那麼大公司的總經理,上頭還有一個不善的老闆,挨些數落那都是小兒科,是吧,我的叔。」
說話之際,墨子昀臉上帶着笑,不算幸災樂禍,但瞧着那麼膈應人。
墨成矩跟墨子岳關係好的不行,叔侄能處成兄弟,墨子昀也因此對墨成矩素來沒好感。
年前,墨子昀想着幫朋友拿一種藥的代理權,那藥就是墨成矩公司生產的,墨子昀仗着叔侄關係,跟人拍胸脯保證,結果墨成矩堅決拒絕,害的墨子昀被人家當面諷刺,鬧得顏面盡失。
所以他跟自己這小叔,相當不對付。
「子岳帶朋友回來,這我知道。」墨成矩叼着煙捲,微微點頭,瞥了眼墨子昀,「我可聽說了,你在門口讓子岳給奚落了,這心裏不好受吧。」
墨子昀臉色頓時一變。
這事兒,都已經傳開了嗎!
「別我一回來,你就給我找不自在。」墨成矩跟墨子昀擦肩而過,「給人添堵這種事,我比你擅長。現在,是不是不開心了,我的侄兒。論懟人,你叔我永遠是你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