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羅琳事件所造成的輿論風暴,不可避免地給整個振北集團以及相關股市帶來了猛烈的衝擊。
對此,集團高層倒是皆有心理準備。
在振北集團數十年不斷完善的成熟應對體系下,股市方面波動,最終停在一個還算可以接受的範圍值內。
畢竟有資本護盤,有世界上一流團隊控穩,基本上不會出現大問題。
隨着第三天的到來,事件熱度也開始出現趨緩的苗頭。
也正是在這天的下午,白宣語安排了一場表決會。
一場只有副董級別可以參加,決定摩根副董命運的會議。
會議主持者是白宣語,監督者為溫言。作為事業總裁級別的白小升,無權參加。
而這一日的上午,白宣語也沒讓白小升、溫言閒着,繼續給他們安排對外的記者發佈會。
高頻次新聞發佈,主動及時做出信息交流與回應,是個取得媒體與公眾認同的好手段。
白宣語這種安排沒有錯。
而白小升與溫言正是卡羅琳事件關鍵人物,也是媒體、公眾最為關注的兩個人,由他們出面也沒有錯。
不過這「沒有錯」與「沒有錯」之中,倆人都感受到了來自白宣語的攻伐之意。
白宣語是堂而皇之在消耗兩人的精力與時間,讓他們難以在摩根副董的事情上多下心思。
摩根副董,他是保定了!
經由此事,白小升也對白宣語有了更深的一些了解,這個人雖然有時候看起來像是默守陳規的一個人,但他確實有非常手腕,就如這次,對他們以陽謀牽絆,又讓他們挑不出絲毫不妥。
這才是商業手段里的王道攻伐!
白小升都不由得感慨,無怪乎白宣語能成為代理董事長,這人心智手段,確實堪稱人中之龍。
而這兩天,白小升與溫言也真的是忙到了心力交瘁的地步。
不過,饒是如此,兩人依舊是百忙中抽出時間,在晚間時候,分頭去拜訪了幾位副董,提前與幾位副董溝通對於摩根的處理意見。
當面對白小升倆人之際,那些副董們均對摩根的行徑表示大為不齒,神情痛恨,甚至有幾位義憤填膺表示了,必須讓摩根副董受到應有的處罰。
但除了李韻元在內的兩三位副董外,其他人,白小升、溫言都拿捏不准真實意圖。
雖然白小升能察言觀色,有微表情分析系統,但面對這些幾十年如一日在學習掌控情緒的老人面前,還真是難以判斷。
這日上午,白小升與溫言通了氣。
倆人共同判斷的結果就是,五位參加投票的副董中,他們能相信的也還是兩到三位。
剩下的,真的不好說。
而這兩三位副董,是不是就百分百態度就一定沒有變化,也不能百分百保證。
畢竟,白宣語會以什麼樣的手段方式去說服他們改變意見,倆人還不知道。
「一個摩根倒是不難對付的,但加上我那位兄長……真是棘手!」溫言都不由得慨嘆。
白小升的心思比他更重幾分。
這次如果不能拿下摩根副董,還有兩三日他的任務時間也就到了,任務失敗,那這繼承之旅怕也只能止步於此。
「總會有辦法的。」白小升輕聲道。
溫言拍了拍白小升手臂,說了句有幾分氣餒的話,「可是我們沒時間了。」
眼下,倆人對話這功夫,今天上午第二場新聞發佈會已然在籌備,也就十分鐘便會開始。
開過了這場新聞發佈會,也近了中午,距離下午副董級內部表決會所剩餘時間屈指可數,就算他們能臨時想出辦法,也沒時間再去施行。
白小升忍不住捏緊拳頭。
一場決定他與摩根副董命運的會議,而他卻無法參與其中,這才是讓他最為不甘的。
如果我有資格去,就是現場說動那些副董這種微末的機會,我也會盡最大努力去爭取!
白小升心中暗道。
可惜的是,他的級別只是事業總裁,便是連進去都不可能。
溫言似乎看出白小升的情緒,安撫道,「不過你放心,我在現場,有任何機會都會去爭取!」
這白小升自然相信,對溫言擠出一個笑容,點點頭。
「好了,收收心思,馬上還有一場新聞發佈會呢!」溫言道。
白小升道,「咱們過去吧。」
倆人整肅一番情緒,動身奔了現場。
……
相比倆人這番凝重的心思,摩根副董那邊,可謂是心情好很多。
一方面白宣語把白小升、溫言指派的團團轉,分明就是利好於他。
另一方面,摩根副董與兩位往日極好的副董暗暗溝通過,請他們給條活路。
摩根原以為事情不會特別順利,讓他意外的是,那倆人居然輕易同意了。
原來白宣語居然在他之前,就跟兩人說通了。
兩位副董都表示願意「諒解」摩根副董,不過相應的,摩根副董在集團內的權力得十去其六,那六成要分給倆人。
說白了,這倆位看重的不是跟摩根副董所謂的關係情誼,也不是白宣語的面子,而是權力。
他們怕的是摩根倒台後權力旁落,讓他們分不到滿意的份額。
對倆人的要求,摩根副董自然全無意見。
能讓他保全位子,手裏多少剩一些權力,他就太知足了。
削掉的權力如果說是對他過錯的處罰,那這處罰也着實太輕了。
慎重起見,摩根副董與這兩位下了保證之後,就沒有去接觸另外兩位副董。
不過他也心生期待,期待白宣語能在那兩位那裏有所斬獲。
至於自己丟手的權力他們怎麼分,他就不管了。
至於李韻元,摩根副董壓根就不準備去見,那老東西是一心想置自己於死地,就連白宣語都不可能說得動他!
摩根副董算了下自己現有贏的幾率,頓時變得信心十足,他甚至有幾分期待起下午的決議會。
反正都是要來的,倒不如早些讓自己解套。
到時候還不讓那白小升氣死!
一想到白小升無權參加,一結束就聽到這個消息,摩根副董就有些亢奮。
而卡羅琳的死,就這麼兩日,便在他心中若清風浮雲,消解一空……
……
白小升與溫言參加的第二場新聞發佈會,明顯感到事件傳導而來的壓力大減,不過這場發佈會也耗去了一個多小時的時間。
等發佈會結束,已然是上午十一點。
倆人收拾完東西,離開會場,都有幾分沉默寡言。
上午很快過去,下午即將到來。
那場副董級的內部表決會,屬於他們的勝算,真的是很低。
眼下但凡有一絲可能,他們都在想,是不是還有辦法可想。
可惜的是,倆人不做聲的走了一路,都沒有任何頭緒。
所寄希望的,除了奇蹟,就是那些副董們都良心在胸,深明大義。
倆人還不知,白宣語與摩根副董至少說動了兩位副董。
現狀對他們而言,已然是輸了……
「這時間也差不多該吃午飯了,一起去吧。」溫言終於開口,卻是這麼個提議。
白小升點點頭。
不過走了一段,白小升忽然道,「我想,再去看看路成安先生。」
溫言聞言一詫,旋即道,「你是在想,那邊還有沒有可能的機會嗎?」
「那你就別想了。」溫言隨後嘆口氣道,「早晨我在那邊的人送來消息,說路成安副董情況穩定而且趨好,甚至能夠跟人進行十分鐘以內的短暫交流。但他依舊沒辦法出席,而且參加視頻會議的話,你也知道,摩根一定會在最後陳述階段拖到他難以繼續。所以,在路成安副董那邊,咱們的機會怕是零。」
白小升緩聲道,「我不是想從路成安先生那裏尋什麼機會,我只想去看看他。」
溫言錯愕的看向白小升,不知他打什麼算盤。
「一直以來承蒙他照顧,一連幾日都沒有時間探望,忽然就想去看看老人家,僅此而已。」白小升一笑道,「是不是覺得我在這種節骨眼,還在做這種沒意義的事。」
溫言凝視白小升雙眼,許久,笑了,「那我陪你去看看,坐我的車吧。」
一拍即合之下,白小升與溫言只帶了一個司機,便乘車趕去了醫院。
等他們站到病房外的走廊上,卻驚訝的看到病房門口有個特殊身影。
那是個耄耋老者,頭髮梳理的一絲不苟,手中拄着銀手杖。
白小升、溫言忍不住相視一眼,口中輕聲念出對方名字,「司徒寅先生!」
這位正是白振北曾經的私人助理兼秘書,司徒寅。
也是當年給白小升去「送任務」的人。
再見這位老者,白小升內心也是感慨萬千。
正是他把自己帶入了振北集團,給了自己一個無限廣闊的新世界,自此讓自己鵬程千里大展宏圖。
沒想到,在自己感覺前景前所未有的黯淡的今天,再度見到的還是這位老人家。
莫非這是天意,見我開局,見我收場,都是他做見證人……
白小升這種不信宿命之人,在這一刻,也忍不住暗暗自嘲苦笑。
倆人走過去,司徒寅也看到了他們,眼神平靜,微然一笑。
「司徒寅先生。」
「司徒寅先生!」
白小升與溫言相繼與對方打起招呼。
相較於白小升,溫言倒是眼眸微微明亮。
司徒寅這個人在集團中位置尤為特殊,老董事長消失後,經由他傳遞過不止一個重大消息,包括讓白宣語成為代理董事長,讓自己主管總部監.察.部。
這件事,如果司徒寅插手的話,事情或許有轉機!
「您怎麼能站在這裏呢,這有失您的身份。」
溫言有幾分責備地看向旁邊人一眼。
「是司徒寅先生堅持的。」旁邊人趕緊道。
「我在這裏透口氣,裏面路成安還在檢查,情況不壞,一會兒能與我說上幾分鐘。」司徒寅笑道。
溫言這才點點頭。
司徒寅看看溫言,又看向白小升,深深凝視他一眼。
今時今日,白小升的一切都讓司徒寅感到刮目相看。
真沒想到幾年前還是個小職員的存在,如今已然叱咤一方,獨當一面,不遜於任何一位事業總裁,甚至超乎他們之上。
「你們來了,是來看路成安的嗎。」司徒寅從白小升身上收回目光,對倆人輕聲道,「聽說你們兩個這兩天很忙,卻還是有這份心,難得啊。」
「路成安先生是我們敬重的長輩,如今進了醫院,我們該來探望,只是這兩天沒有時間。」白小升老老實實道。
「事情我聽說了,你們來不會是想讓路成安幫忙吧。」司徒寅平靜道。
不在塵世間,盡聞塵世事。
怕說的,就是這位老先生。
白小升直接搖頭,「無論從哪種可能性而言,我們都無法、也不能從路成安先生這動心思,我們今天過來,只是單純想探望。」
白小升說着,凝望病房。
司徒寅看着白小升一臉誠懇之相,不由得一笑。
溫言在旁卻請司徒寅借一步說話,司徒寅沒有拒絕。
「司徒寅先生,見到您可真讓我意外之喜,您能幫我們一把嗎。」溫言直言不諱與老先生道。
「不能。」
司徒寅似乎瞭然一切,沒用溫言說第二句,就拒絕了。
溫言張了張嘴,最終卻也只是苦笑了笑。
病房裏有醫生與路成安家屬走出,恭敬到司徒寅身前,說可以進去探望病人。
司徒寅與溫言一笑,轉身隨着那倆人走進病房。
溫言則略顯沮喪去與白小升碰面。
白小升本就沒有期待,自然也談不上失望。
有路成安家屬過來與倆人打招呼,一番低語交談,說今天路成安先生也就這會兒能與人說上幾句,既然司徒寅先生進去了,那倆人可能見不到老先生了。
白小升與溫言皆表示不必掛懷,他們只是來探望病人,見不上面也沒有關係。
正說着,有人從病房裏匆匆出來,直接來到白小升與溫言身前。
白小升、溫言不由得看向對方。
那人一笑,對倆人道,「司徒寅先生托我給二位帶句話。」
白小升、溫言目光頓時一奇。
那人對溫言道,「溫言先生,你可以回去了。」
旋即,那人又轉向白小升,「這位白先生,你隨我進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