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叫與虎謀皮,可這位南疆的主人紅袖妖君去討論聯手殺妖帝這種事情,就是赤裸裸的與虎謀皮。
紅袖妖君忽然抬起頭看着陳朝,她的眼眸里情緒複雜,但最主要的情緒,還是在找尋陳朝眼眸里的某些東西。
眼神在很多時候都是說不了慌的,而聰慧者也是最能通過眼神來判別一些事情的,但最後紅袖妖君還是沒能看出什麼。
她搖了搖頭,說道:「我應該信你?」
信和不信這樣的事情,向來很難用言語來判斷,但談判這種事情,又總是在用言語。
「我不知道你會不會信我,但我知道,如果沒有我,你們做不成這件事,做不成,就意味着西陸會死。」
陳朝沒有回答紅袖妖君的話,只是說了另外一件客觀的事情。
紅袖妖君說道:「西陸要不要死,我何須在意?」
「難道她不是你選定的下一任妖帝?」陳朝往前走了幾步,然後才停下來繼續說道:「或者說,整個妖族,還有第二個人,能讓你紅袖妖君放心將妖族託付?」
紅袖妖君蹙了蹙眉,譏笑道:「我何必要託付妖族給別人,要知道,我紅袖也是皇族。」
她的身份世人皆知,是妖帝的姑姑,是如今妖族的長公主。
她要是有朝一日登上皇位,其實也算名正言順,至少在妖域,也不會遭受到什麼非議。
陳朝笑道:「難道紅袖妖君要告訴我,大祭司都是你為了皇位自願送他去死的?我只聽過妖域有一種妖名為蜘蛛精,又名黑寡婦。那女子會和男子結合之後,吃下自己的丈夫。難不成紅袖妖君也是這樣的妖?」
「可惜大祭司聽說是難得奇才,卻就這麼死了,只怕也是徒有虛名了。」
紅袖妖君並未生氣,而是嫵媚一笑,「陳鎮守使也想試試?」
陳朝不動聲色地退後一步,「本官可沒這個興趣。」
紅袖妖君捂嘴輕笑,但雙眸卻無比冰冷,在她的眸子,有殺意一閃而過。
大祭司毫無疑問就是紅袖妖君的軟肋,雖然他如今已經死了,但是紅袖妖君也不能讓人辱他。
「我算是發現了,是個人都會有煩惱的時候,就像是紅袖妖君,明明那麼恨我,卻也殺不了我,我要是你,就應下這件事,找機會殺我嘛。」
陳朝眯起眼,一字一句說道:「對了,有件事我得提前跟紅袖妖君說,就是你要是真不願意跟本官合作,本官隨時有可能殺了你。」
之前紅袖妖君的那一抹殺意被陳朝敏銳察覺到,如今陳朝這番話,就更是任何殺意都毫不掩飾。
赤裸裸的。
紅袖妖君卻一點都不害怕,「你不會的,要真想殺了我,哪裏會費這麼多口舌。」
陳朝笑着說道:「自然最好是能說動你,說不動你,就只好殺了你。」
「那我假意答應,糊弄過去你便是。」
紅袖妖君笑了笑,神色也是不太認真。
陳朝說道:「你要是心中沒有想法,哪裏會和我說這麼多。」
其實從一開始到現在,這兩人都在勾心鬥角,都在互相試探對方。
這也意味着這兩人其實都對這件事有着濃厚的興趣。
「這般不爽快,能不能打開天窗說亮話?」
陳朝好似有些沒了耐心。
紅袖妖君沉默片刻,說道:「就你一人,能做成此事?」
陳朝說道:「不夠?」
「我那侄兒,雖然城府深沉,但修行天賦卻是前所未有,如今他已到這個境界,漫說是你一人,就算是有個三五人,你覺得有勝算?」
妖帝是當世第一人這件事,已經是所有人都公認的事情,他的強大,讓人覺得可怕,如果有人會認為有人可以用一己之力打殺妖帝的話,大概就只有另外那位傳奇的帝君。
大梁皇帝。
陳朝說道:「要是有三五個陳朝,我根本不會多說,妖帝有死而已。」
「嘖嘖」
紅袖妖君忍不住嘲諷道:「原來大梁鎮守使,最厲害的不是動手,是動嘴。」
「妖帝得了神藥。」
陳朝丟出了那個消息,「在某處曾有過一株神藥,西陸見過,妖帝之前佈局,便是為了引走那處的守護者,好奪取神藥,守護者你也見過,是那位女子劍仙。」
紅袖妖君微微蹙眉,有了這個消息,這一切就都說得通了,妖帝所為,並非無的放矢。
「那些扶雲大妖,大概也是因為神藥才被妖帝請出來參加這場大戰的,想殺妖帝,這些大妖只怕才是助力。」
陳朝不慌不忙開口,聲音平淡。
紅袖妖君譏笑道:「讓妖族的扶雲大妖來殺妖帝,事情做完之後,妖族也無比虛弱,你們人族就能毫不費力的將妖域平定?」
陳朝笑道:「要真是這樣也很好。」
紅袖妖君眯眼笑道:「不管如何,你是想要看到我們妖族出現內亂的。」
陳朝毫不隱瞞,「你知道,就在我離開王城之後,西陸和妖帝之間,便只能活一個了,西陸能為了大局忍,但妖帝不能,所以要麼我和你還有西陸一道把妖帝殺了,要不然就是妖帝殺了西陸。」
「後者妖域理應不會大亂,但你們能接受嗎?」
陳朝平靜道:「要出來做事情,是要在做事之前將一切都準備好的,你應該明白這個道理。」
紅袖妖君不說話,只是在地面踩出一個不大不小的坑,然後才說道:「那就試試,看是你的運氣好,還是我的坑更深。」
聽着這話,陳朝總算笑了起來。
他知道很快他就會迎來自己這一生中,最為危險可怕的時刻,但他並不在意。
要成些事情,總是要死人的。
既然要死人,為什麼不能是自己去死?
將軍府外的戰事越發激烈,就越是沒有人發現有一支騎軍已經在此刻出城,往漠北而去。
他們帶足了乾糧,要在漠北繞出一個巨大的圈子,然後再繞回來,這時間不會短暫。
負責領軍的馬將軍收到具體的行動路線之後,不是沒有過疑惑,但最後還是按着軍令行事。
他原本只是以為最多三五日,他們就要發動襲擊,卻沒想到,竟然有這樣長遠的過程。
而與此同時,有一封信也從將軍府傳到瞭望月台,而望月台的某人會在收到這封信的時候,便會趕往將軍府。
城頭上,謝南渡看着雲間月說道:「雲真人,將軍府不能丟,拜託了。」
雲間月看着謝南渡,點頭道:「保證不了,只能說會死在此處。」
謝南渡笑了笑,說道:「聽說葉真人也要來了,她已經懷有身孕。」
雲間月點點頭,「她本不該來的。」
「來了,希望能活下來。」
馬蹄踩在積雪上是沒有聲音的,但那支騎軍還是格外小心,朝着城外而去,小心翼翼地避過了妖族的斥候之後,開始越來越遠,直到消失在風雪裏。
五萬大軍,按着謝南渡給的路線這麼走,若是在其他時節或許會快一些,但在此刻的北邊,沒有那麼容易。
不過好在時間足夠,馬將軍並不擔心,半日之後,他下令讓騎軍暫時修整,卻沒注意到,隊伍里,有兩騎已經脫離了大軍。
這兩騎,其中一匹馬的背上,是個瘦弱的身形,藏在斗篷里,另外一人,則是個中年漢子。
都沒披甲。
等到離開了大軍之後,中年漢子才感慨說道:「我得被他罵死了。」
藏在斗篷里的人說道:「他沒道理,罵就是撒潑,再說了,師兄罵人哪裏不比他強?」
中年漢子嘆氣道:「以前是沒道理也不怕,如今要是出了問題,怎麼都是沒道理,而他也不是講道理的人。」
藏在斗篷里的人聽着這話,只是笑了笑。
「但是你真要這麼做嗎?我認為還是不太好。」
中年漢子說道:「現在改變主意,其實還來得及的。」
「改什麼主意?」
藏在斗篷里的人說道:「我向來不是那種喜歡改主意的。」
「況且,誰都能死,我不想他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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