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干就干,郁希夷很快便替下了鏖戰許久已有疲態的書院院長。
這位年輕大劍仙,懸停雲海,看着眼前的妖族公主,嘖嘖道:「哪裏去偷師學了一身劍道本領?真不要臉。」
雖說言語輕佻,但實際上郁希夷內心其實已經驚濤駭浪,妖族修士和人族修士構造不同,因此不管是人族修士想要研習妖族功法還是妖族修士想要修行人族功法,都是出了名的困難不已。
而劍道一途,則更是難如登天,就算是人族修士,想要成為劍修,也得是百里挑一才行,尋常修士修道易,悟劍難,早就是公論。
可就連人族修士都難以成為的劍修,怎麼在妖族就出了一個?出了一個也就算了,還他娘的不聲不響的修行到了大劍仙境界,這種事情,光是提出來,只怕就會有不少人會驚掉下巴,可此刻郁希夷是眼前真切看到了一個妖族的大劍仙的。
妖族、女子、大劍仙。
這三個詞彙,本就不該匯聚到一起。
西陸則是眯起眼看向眼前這位人族的年輕大劍仙,郁希夷的名字,雖說不如陳朝響亮,但實際上在妖族這邊也足以說得上如雷貫耳,人族的年輕一代強者里,此人後來居上,已經越過了柳半壁,成為了不折不扣的劍道第一人。
「也好,殺個讀書人,也沒多大意思。」
西陸淡然開口,言語裏有着無比的自信。
郁希夷嘖嘖道:「真當老子好欺負啊?!」
他劍宗出身,自從在劍氣山帶走百年一劍野草之後,就已經是名動天下,從未被人看輕過,如今登臨大劍仙境界,又這麼年輕,如今世上哪裏還有人敢對這麼他這麼說?這也就眼前這個妖族娘們了。
郁希夷掏了掏耳朵,也打定主意不再廢話,雲海瞬間劍氣縱橫,在這裏縱橫交錯,將這片雲海分成一塊一塊的豆腐塊。
劍氣瞬間鋪展開來,讓這一片雲海,都成了郁希夷的道場。
然後這位大劍仙一招手,那些被分割開來的浮雲,在此刻緩慢匯聚而成一道道的飛劍,眨眼之間,便已經有了無數柄列陣的飛劍在郁希夷身後。
如今要是有人仰頭看向天幕,就能看到天幕上陳列的無數飛劍,宛如蝗群,遮天蔽日。
不過飛劍成型之後,郁希夷並未驅使飛劍朝着西陸殺去,而是一揮手,無數的飛劍驟然下落。
宛如九天之上,此刻下了一場劍雨!
無數的飛劍落下,城頭那邊還在攀登的妖族躲無可躲,避無可避,在頃刻間就被這些飛劍釘殺,運氣好的,不過是穿心而過,就此身死。
運氣差些的妖族,就不止是被一柄飛劍釘中身軀,而是被好幾柄飛劍同時貫穿身軀,直接被飛劍撕碎,變成一片血霧。
除此之外,也有大塊大塊的碎肉,從城頭跌落。
那松亭關的城牆上,此刻是一片又一片的鮮血從上而下,不斷流淌。
大片的血跡斑駁。
而更多的飛劍,則是落入妖族大軍之中,一大片妖族士卒,此刻都被這些飛劍斬殺。
粗略估計,此刻大概會有數百的妖族士卒被這些飛劍所斬。
而柳相也只能抵擋一小部分的飛劍,更多時候,都只能眼睜睜看着那些飛劍的不斷下落,砸入大軍之中。
不管是兩國交戰還是什麼別的,在很多時候,其實只要某一方有着數量足夠多的強者,就往往能夠改變一場戰爭的走向。
西陸面無表情地看着眼前不遠處的郁希夷,「有意思?」
郁希夷眯起眼睛,煞有其事的點頭道:「我還真覺得挺有意思的。」
殺妖族,舉手投足之間便殺了這麼多妖族,說起來怎麼能是沒有意思呢?
西陸不說話,抬頭看了一眼那遍佈劍氣的雲海,身形剎那化虹而去,要和郁希夷在屬於他的道場裏對劍。
她身為妖族公主,對於郁希夷這樣殺她的子民的行為,自然而然的是絕對不能容忍的。
郁希夷對於西陸明知那片雲海是自己的道場還敢這麼無所謂的踏入的行為有些詫異,不過片刻後他就收斂心神,深吸一口氣,在雲海里種下無數的野草。
映照天空成碧色。
而西陸對此,只是一劍遞出,一道道劍氣裹挾着妖氣從雲海之中綻放,開始逐漸瀰漫整片雲海,所過之處,如同狂風,吹壓那大片野草。
世間萬物,野草最尋常最賤,若是生在莊稼漢子的莊稼田裏,便會被人隨意拔起,然後丟棄,而在野外,隨處可見的野草,也絕不會引人注目。
大風起時,好似無骨的野草,也只跟隨風的方向,將自己的頭埋在土中。
可就是這樣的野草,即便是天雷勾動地火,讓一片野草被野火焚燒殆盡,可只要等到來年的一場春雨,在一片漆黑的草灰中,便會有碧綠的草芽重新頑強的破土而出。
一次又一次,不知疲倦。
此刻西陸的劍氣聲勢浩大,郁希夷似乎佔據下風,但隨着這位年輕大劍仙鄭重其事的深吸一口氣,雲海之中,無數的野草此刻驟然而起,在狂風之中逐漸立起身軀,一道道劍氣在一根根野草里綻放,而後升騰而起,形成無數條劍光,朝着天幕蔓延。
如今雲海之上,肉眼可見的是一條條的璀璨白光,正上方去俯瞰的話,就好似點點星光。
而身在雲海里的西陸此刻神色無比凝重。
周遭的劍光一道接着一道,每一道都有着無比恐怖地劍氣溢出,在方寸之間構建一座又一座劍陣,將西陸牽制。
身為大劍仙的郁希夷,這麼多年以來,雖說常以嬉笑示人,但年輕一代里,為何他能後來居上越過柳半壁,為何只有他能在忘憂境裏大戰劍宗宗主而勝之?自然是因為他那與生俱來的劍道天賦,以及在不為人知的時候,刻苦鑽研劍道。
此刻這些手段,在當初圍殺無恙真人的時候,他尚未掌握,如今才多久時間,郁希夷雖然沒能破開忘憂盡頭,去劍道更高處,可在忘憂盡頭裏,他是踏踏實實往前走了好幾步的。
這一劍,實在是可以稱為他的得意之作。
郁希夷甚至有信心,憑藉這一劍,他郁希夷可以鏖戰世間九成九的忘憂盡頭修士而不敗,有資格在這個境界裏擊敗自己的,只怕只有兩三人而已。
這一劍成了之後,郁希夷滿意地點了點頭,同時又遺憾地搖了搖頭,感慨道:「要是小安那丫頭看着自家師父有這份本事,還不能讓她死心塌地的學劍?」
一笑而過。
郁希夷的身形在原地一閃而逝,再次出現的時候,他已經到了西陸身側最近的那條劍光身邊,郁希夷倒提野草,一劍斬下。
劍鳴聲驟然而起。
西陸橫舉那柄樓外秋,和野草相撞。
大片的劍氣隨着兩柄飛劍揮動而交織,同時在這裏斬開廝殺。
不過單以劍氣而論,眼前的西陸的確不如郁希夷。
很快她便成就兵敗如山倒的局勢。
不過西陸若只是一個運氣好,僥倖踏足大劍仙之境的妖族劍修的話,那她也不可能是陳朝嘴裏這年輕一代里,還要比雲間月更為可怕的存在了。
幾次和陳朝喝酒,那位年輕鎮守使提起世間的強者,尤其提起年輕一代,都說只有西陸,是他每次交手,都沒有必勝把握的那個人。
當時郁希夷笑着問,若是生死一戰,老子還不能跟你一命換一命?
陳朝則是搖搖頭,說不可能,不管是他郁希夷,還是雲間月,你們兩人如今要是跟我生死一戰,那我都有拼着重傷而斬殺你們的能力,但只有西陸,每次交手,他都認為兩人的勝負在五五之間。
即便是那次在漠北已經徹底擊敗過西陸,可要是西陸再次捲土重來,他依舊沒有信心能有必勝之把握。
郁希夷當時還問,這是為什麼。
陳朝想了想,給出了自己的答案。
那就是你郁希夷也好,雲間月也罷,都是世間難見的天才,修道天賦自然不弱於西陸,但生死之戰不是修行,這裏面,有太多轉瞬即逝的戰機需要把握。
這份能力,西陸遠超你們兩人。
最後陳朝鄭重其事的告誡郁希夷,若是有一天和西陸狹路相逢,不要猶豫,一開始便傾力出劍。
正是因為有了這些對話,所以郁希夷一開始便遞出了這最為得意的一劍。
只是此刻,郁希夷已經有些不解,眼前的西陸,當真是陳朝嘴裏那個不容易勝過的女子?
可下一刻西陸自己便給出了答案,在劍氣的比拼中落於下風的西陸,驟然提劍,妖氣從體內的另外一邊竅穴里湧出,以一種極為恐怖的速度撲殺而來,在轉瞬間便抹平了和郁希夷之間的差距,不僅這般,之後西陸更是開始主動攻伐郁希夷,一劍斜刺,妖氣勢如破竹,將郁希夷的大片劍氣攪碎。
郁希夷微微蹙眉,身形消散,再次出現的時候,是在西陸背後的那道劍光身側。
這一劍的巧妙之處就在此,他郁希夷好似在雲海里構建出一塊極大的棋盤,而他則是可以憑藉心意出現在這塊極大棋盤裏的其中某一處節點,而那無數的劍光,就是他種下的節點。
這樣一來,除非闖入此地的敵手能將自己的這一劍破碎,不然他就只能一直處於弱勢。
短暫之間,郁希夷已經遞出幾百劍,每一劍都無比恐怖,其中有好幾次,差點將西陸重傷。
但最後在這險象環生的幾百劍之下,西陸卻居然還是毫髮無損。
到了此刻,郁希夷的神情真是越發凝重了。
如果說之前還是半信半疑,到了這會兒才是真的徹底不敢小覷眼前的這位妖族公主了。
西陸面無表情,在七百劍之後,這位妖族的天才女子似乎就已經看出來了郁希夷的出劍軌跡,而後的幾十劍,郁希夷出劍便越發難受,幾乎已經喪失先手的感覺。
百餘劍之後,郁希夷已經討不到任何便宜。
這讓他不得不提劍後撤,最後懸停在一道較遠的劍光旁,深吸一口氣,驅使那些直衝雲霄的劍光折返身形,盡數朝着西陸撞去。
無數條劍光,在瞬間便淹沒西陸。
郁希夷則是仰頭看着天幕,鬆開手中的飛劍野草,任由這柄百年一劍懸停在身前,然後這位年輕大劍仙輕聲喃喃,「小陳,這娘們,不好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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