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人的劍道修為,或許在此刻的陳朝面前,可以說不值一提,但眼前這位劍宗宗主,雖說不敵妖帝,但他的劍道修為,仍舊可以說是這千年來的第一人。至於以後會不會被郁希夷等人超越,那是後話。
反正就此刻看來,劍宗宗主的劍道感悟,就是這世上所有劍修都會爭着搶着的至寶。
但劍宗宗主卻沒有給任何人去看,而是給了一個和劍修八竿子都打不着關係的武夫,這份胸懷,已經非其他人可比了。
劍宗宗主淡然道:「不是獨一份,我已然決定,將這份劍道感悟刻錄出來,就放在劍宗,劍宗弟子,無論境界高低,都可參悟。」
活了百餘年,做了幾十年的劍宗宗主,劍宗宗主也是才明白這個道理,他向這世間索求太多,但卻什麼都沒留給這世間。
所以從離開劍宗去瀛洲之前,劍宗宗主就一直在思考要為劍宗做些什麼。
歸來之後,方才下了決心。
「劍道上不應該只有我一人踏足這個境界,這次再敗給妖帝,天底下的劍修會不會被人說,用劍最厲害的那個,還是比不上那個最會用刀的?」
劍宗宗主看了郁希夷和陳朝一眼,淡然笑道:「或許我此生都沒法子勝過妖帝了,但想來若是有一天,劍道高處,有那麼好幾個扶雲劍仙,再遇到類似的事情,齊齊出劍,會不會讓人感到害怕?」
陳朝笑道:「別說世上多幾個宗主一樣的人物,就算是差一線,再出現個三五個,妖帝這一次也得留在大梁,無法離開。」
劍宗宗主笑了笑,倒是不以為意。
片刻後,這位天下用劍第一人才開口問道:「傷勢如此重,有沒有把握復原?」
他看過陳朝的經脈,在他體內遊走過一圈,恐怕天底下沒有第二個人比劍宗宗主更清楚陳朝此刻到底是個什麼嚴重的傷勢。
這種傷勢,也就是陳朝已經踏足了扶雲境,才能勉強維持住,要不然早就是身死道消了。
但已然傷及本源,如何修復,依舊是大問題。
至少劍宗宗主沒有什麼把握。
陳朝笑道:「走一步看一步,天無絕人之路,沒什麼好擔心的。」
劍宗宗主感慨道:「這般年輕,就已經走到了這一步,你那條修行大道,本該是坦蕩無比的,最後卻落到這麼個下場,要是沒法子挽救,只怕怎麼都會覺得有些遺憾吧?」
陳朝聽着這話,沒有說什麼,只是搖搖頭。這一戰,無論如何都該他去面對,結果如何,也早就想過,所以真不覺得遺憾,即便是武道之路,在這一戰之後,註定沒法子登頂,也是如此。
「我也好,無恙也好,陛下也好,姑且可算是同代修士吧,以往都算是受人敬仰,但還是沒有誰最後能打殺了那位妖域之主,如今陛下不知所蹤,無恙更是已經身死,至於我,雖說仍有前行的可能,但大抵還是及不上妖帝了,這樁事情,只能看你們這些年輕人能不能做成了,你要是沒了可能,就得看雲間月了。」
劍宗宗主無比感慨,最後搖了搖頭。
郁希夷最開始還聽着津津有味,可聽到最後,居然沒在宗主口中聽到自己的名字,這位年輕大劍仙瞪大眼睛,看向那邊的劍宗宗主,咬了咬牙,好像是在盤算要不要乾脆就他娘的不要對方壓境,出去好好問劍一場!
就在郁希夷在這裏思索着這事兒的時候,陳朝主動開口說道:「宗主,我怕是要在劍宗叨擾些時日了。」
劍宗宗主點點頭,並不反對,外人要入住劍宗從來不容易,但眼前的年輕武夫,倒也算不上真正的外人。
此刻山中有他在,倒是可以說是陳朝最好的去處。
不過很快,一直有些古板的劍
宗宗主忽然打趣道:「留下歸留下,可斷不能看到幾個適合練武的苗子就給我帶走了。」
畢竟眼前這位年輕武夫此刻的聲望已經到了頂峰,別說是武夫,就連在劍修里,也有無數人對陳朝無比敬仰。
陳朝笑着回應,「說不準的事情,要是非要跟着我走,我可攔不住。」
郁希夷不說話,只是翻了個白眼。
之後數日,陳朝在劍宗養傷,順帶着參悟劍宗宗主的那份劍道感悟,他雖然不是劍修,但境界高到了這一步,即便不從劍修角度出發,也能比那些尋常劍修更容易看明白劍宗宗主的這份劍道感悟。
之後陳朝還被允許進入劍宗的藏經閣去翻看那歷代劍修留下來的各種劍經。
同劍宗宗主的這份劍道感悟比起來,其實這件事更為珍貴,因為前者只是劍宗宗主的私事,後者便是一座劍宗的公事。
不過劍宗最後答應此事的緣由,其實陳朝也能看明白,無非送一個天大的香火情給他,這個如日中天的武夫明擺着只要不死在妖帝手中,之後幾百年說不定都會是這個世間說話最管用的人,有這份香火情在,劍宗就更加高枕無憂了。
更何況早在之前,劍宗就和大梁有過合作,如今一來,無非親上加親。
陳朝倒也沒有客氣,進入藏經閣翻閱各種劍經,只是這一翻,陳朝可就越發明白,為何劍宗宗主能成為這千年以來的劍道第一人了。
那些劍經大同小異,各自有各自的路,但總體還是在一個大框架下的產物,而劍宗宗主明擺着從一開始就已經跳出那些束縛,走在另外一條路上,不說修行天賦,光是這份氣魄,就非一般人可以比較。
之後他順理成章,成為當世劍道第一人,就更是板上釘釘的事情。
其實光這麼看起來,郁希夷雖說曾同境擊敗過劍宗宗主,但也有着不小差距。
陳朝感慨不已,那些個能走到如今這一步的強者,到底都真的曾是各自時代的翹楚。
看過那無數劍經,雖說陳朝並未像是西陸那樣,準備再修一道,但此刻,這位年輕武夫,卻有了些收徒的心思,原本以為自己收了三個弟子傳承武道,就已經足夠。
陳朝這會兒卻又想再收個弟子,傳下劍道,說不定未來能成一位大劍仙,那到時候,就可以說他一個武夫教出來的弟子,甚至能力壓世間其餘劍修。
這種事情,光是想想就有意思。
不過也只是想想了。
這會兒事情本來就多,三個弟子的武道修為,除去自己親自餵拳的那段時日,也大多數時候是交給宋斂的,自己的時間,是真的不夠用啊。
不過雖說在劍宗養傷,陳朝接受的邸報不斷,北境那邊的消息,更是兩天一封,任何的風吹草動陳朝都要關心。
畢竟在自己南下的時候,妖族大軍就已經集結完畢,第二場大戰,不出意外,是隨時都可以發生的事情。
相比較起來,其餘的事情,就顯得沒那麼重要了。
不過在這麼些邸報里,陳朝還是收到了一封特別的信,是來自溪山的。
將那封信放在桌上,陳朝遲遲沒有打開。
郁希夷晃晃悠悠來到這座劍宗給陳朝準備的住處,進門之後,一屁股就坐在了陳朝對面,然後瞥了一眼桌上的信封,嘖嘖道:「朱夏那丫頭,果然還是忘不了她的陳哥哥,這不就又寫信來了嗎?」
陳朝看了一眼郁希夷,沒說話,只是有些心事重重。
郁希夷問道:「為什麼不打開看看?」
陳朝不說話。
郁希夷沒得到答案,倒也不是太生氣,而是轉而問起另
一個問題,「姓陳的,按理來說,只有朱夏有可能治好你的傷,你為什麼不去溪山看看?」
陳朝看向郁希夷,搖頭道:「我不能去溪山。」
「為什麼?」
郁希夷想不明白。
陳朝平靜道:「我的事情,雲間月肯定和朱夏說了,糟糕到什麼地步,我是清楚的,朱夏是什麼性子,我也是知道的。要是她鐵了心要救我,不惜讓我吃了她的事情,也不見得做不出來。」
郁希夷皺眉道:「你不願意,她還能怎麼逼?」
陳朝看着郁希夷,說道:「以死相逼。」
「她若是就要死在我面前,讓我非得吃了她,到時候怎麼辦?」
陳朝伸出手指敲了敲桌面上的信,「有些事情,不知道就沒有開頭,一旦知道了,就怎麼都攔不下來了。」
郁希夷也沒想過事情會這麼發生,只是有些奇怪道:「那個丫頭沒心沒肺的,居然還會這麼決絕?」
陳朝苦笑道:「正是因為朱夏單純,所以才會這樣做。」
在朱夏這樣的姑娘眼裏,只要能治好陳朝,她死了也沒什麼,這種單純沒有摻雜任何雜質的感情,才會讓人不知如何應對。
而且這樣的姑娘,平時看着沒心沒肺,可一旦下定決心,才會誰都沒法子改變。
陳朝平靜道:「朱夏是不能死的。」
「郁希夷,你要知道,有些人活着,就會讓人很高興,就會讓人做事情的時候會覺得有意義,朱夏就是這樣的人,如果世上連朱夏都沒了,那這個世間就一點都不可愛了。」
有些美好,就是需要守護的。
郁希夷似懂非懂,但還是罵道:「怎麼他娘的每次提起誰誰誰的時候,就沒老子的事?」
陳朝笑而不語。
不過很快郁希夷就皺起來眉頭,看着陳朝,眼裏有着意味深長的情緒,「姓陳的,你不去找她,可她長着腳,要去哪裏,可攔不住。」
陳朝抬起頭看向郁希夷。
郁希夷無奈道:「那丫頭來了,已到山門外。」
陳朝皺了皺眉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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