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街蜜棗鋪子那邊發生的事情,很快便流傳了出來,左衛即便有心遮掩,但當時看到這些事情的百姓實在是太多,自然也就遮掩不住,雖說在左衛的引導下,這樁事情被定性為萬天宮聖女朱夏和老松山修士的蜜棗之爭,但方外修士們還是選擇了漠視這樣的事情,而是把注意力都放在了陳朝身上。
這位來自大梁邊陲之地的少年指揮使,已經在神都攪起了足夠多的風雨,有他參與的事情里,人們很難再去看到別的什麼東西,哪怕那裏還有萬天宮的聖女在。
只是這一次,方外的年輕修士們沒有再激起什麼風浪來,那些年輕天才沒有出來發聲,他們變得很沉默,沒有人再去挑釁陳朝,神都忽然變得一片靜謐。
風雨漸歇。
但實則這不過是暴風雨前的寧靜。
所有人都知道,真正的風雨,一定會在某天再度出現。
而那個某天,便是萬柳會。
在大梁朝給方外修士安排的住處那邊,有一片湖,雖說並沒有南湖那麼大,但卻也不算小,也足以說得上風景宜人。
這本是前朝好些富商購置的產業,等到大梁建立,此地便被朝廷收回,改造一番之後,便成了皇家的園林,而後經歷數十年,靈宗皇帝將此地作為私產賞給了那位廢帝,那位廢帝登基之後,則是將此處封存,只是沒要幾年,大梁皇帝奪了天下,此地被重新歸置之後,便交由天御院打理,為的便是這一天。
如今的湖畔,只有寥寥數人,絕大多數人如今都在為着萬柳會而做準備,要麼在刻苦鑽研典籍,要麼便是在刻苦修行,很難有人有閒情興致來到湖畔賞景。
姜樹蟬站在湖畔,手裏拿着關於蜜棗鋪子裏發生事情的字條,看了幾眼之後,她隨手將其丟出,字條飄到風中,便自己燃燒起來,很快便化作一片青煙。
「若水,我會殺了他的。」
看着化作青煙的字條,姜樹蟬很平靜地開口,聲音里沒有什麼情緒,但卻很堅定,似乎是當她說出這句話的時候,便一定要去做成那樁事情。
「萬柳會上不會允許殺人,姜道友有些什麼手段?」
一道聲音忽然在湖畔響起,很是突然。
姜樹蟬轉過身去,看到了一個年輕男子不知道何時來到了她的身側,此刻正在看着她。
「洗秋塵,你為何在這裏?」姜樹蟬很平靜地開口,言語中也沒有什麼情緒的波動,即便是被來人知曉了她的想法,她也毫不在意。
洗秋塵看着她,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只是微笑道:「萬柳會上不會允許殺人,即便你想『失手』只怕是也很難。」
自從有了萬柳會以來,很少有年輕修士會死在武試上,這是年輕人的盛會,沒有人想看到自家的年輕人在這裏死去,所以這是各方一直保持的默契。
「不過這次既然在神都,有沒有意外,倒是也不好說,不過我好奇的是姜道友既然已經決意要羞辱他,為何又起了殺心?」
洗秋塵微笑地看着姜樹蟬,湖畔她和陳朝之間的故事所有人都知曉了,兩人間的賭注也是如此。
所有人都在等着那一天。
姜樹蟬平靜道:「誰說我要在萬柳會上殺他。」
依着萬柳會的規則,她不見得能遇到陳朝,也更不用說將陳朝殺死了。
洗秋塵挑眉道:「既然不是在萬柳會上,那麼在哪兒?在神都姜道友只怕是很難出手,畢竟這可是大梁朝的都城,上上下下有無數的眼睛看着,至於在神都之外,我不覺得那個粗鄙武夫會選擇在近日離開神都。」
姜樹蟬看了洗秋塵一眼,說道:「這不是你該操心的事情。」
「只是好奇。」
洗秋塵笑了笑,不再多說什麼,只是那雙眼睛始終停留在姜樹蟬的身上。
他來自南疆,最為擅長的便是采陰補陽之法,如今在潛龍榜上,他的名次甚至比姜樹蟬還要更高些。
「若是」
洗秋塵張了張口,只是還沒有說完,姜樹蟬便冷聲道:「住口。」
她的眼中滿是寒意,以及不加掩飾地厭惡。
洗秋塵絲毫不以為意,這樣的女子他見得太多了,初時如同一匹烈馬,但只需要好好降服,那種滋味,哪裏是尋常人能夠比較的。
姜樹蟬不再說任何事情,轉身而行,很快便離開了這裏,只留下一個背影。
洗秋塵看着姜樹蟬那曼妙的身姿,眼中則是有着毫不掩飾的狂熱。
「等着吧,終有一日」
消息傳到書院的時候,院長正在和來自萬天宮的道門大真人下棋。
兩人其實都不是很擅長棋道,故而棋力相當,所以這位道門大真人來了之後,院長便再也沒有找過蘇意下棋。
兩人此刻一局結束,院長小勝,正喜逐顏開地收起棋子的時候,那位道門大真人忽然說道:「我已經寫信回山,要不了多久,山中自會有人前往老松山。」
院長一怔,隨即皺眉道:「小孩子之間的打鬧,即便是有些爭端,你這傢伙也不用如此大動肝火吧?」
老人冷笑一聲,「我這一生渾渾噩噩而過,到了如今才有這麼一個弟子,她被無端欺辱,我這個做師父的,難道不管不問,說起來我自從來了神都,發生了多少事情?早知道如此,我當初便不該來參加什麼萬柳會。」
院長面無表情道:「那入城行刺的事情,倒是可以算在大梁頭上,可你那弟子買蜜棗和人有了爭端,關我大梁何事?再說了,當然若不是那個小子,你那弟子不見得能安然無恙。」
「她要不是去找那個小子,怎麼可能會有如今的事情發生?」
老人看着院長,眼神不善。
院長從來也不是什麼善茬,當即懟道:「你這個當師父的自己都管不住自己的弟子,怪到別人身上做什麼,你要是讓她不出書院她便不出書院,我倒是要看看誰敢在我書院惹事?!」
老人自知在言語上無法勝過院長,便不再爭論,只是默默伸手去撿棋。
院長變臉也變得極快,微笑道:「道兄,孩子們的事情便讓孩子們自己去解決,況且也只是些小的事情,哪裏用得着道兄上火,既然已經寫信回去,那便也是老松山應得的,不過那個小子道兄要是怪罪,就不講道理了,畢竟朱夏那丫頭還是他救下的,這不送份禮物便已經是失禮了。」
老人臉色變得有些難看,冷着臉道:「送禮?我看我遲早要把那丫頭都送出去!」
早在之前在進入神都之前,他便對朱夏說過這般年紀最是容易犯花痴的時候,讓她自己要小心一些,不要深陷其中。
實際上他當時還打定主意不讓自己這個寶貝弟子和陳朝有太多接觸,但誰能想得到,剛剛一入神都,她便已經和陳朝有了牽掛,如今兩人已經成了朋友,只怕是再過些日子,便也不是朋友那麼簡單了。
少男少女,這是最容易生出情愫的時候。
念及此處,老人驀然看向院長,眼中寒光閃過,殺氣十足。
院長自然知道緣故,卻只是抬起頭來,打了個哈哈,「看起來我得見見那個少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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