斡難河。
一個被妖族視作母親河的地方,傳聞無數年前,有一母獸在斡難河畔生下一隻幼獸,小獸從小在斡難河長大,而後某日,那隻凶獸在斡難河開了靈智,而後漸漸摸索出一套修行之法,懂得了奪天地精華為己用的法子,再之後,更是創造出一些妖術,再傳至其餘野獸,於是便有了妖族地起源。
之後妖族後人將此凶獸尊為妖祖,後人將斡難河視作聖地,據此便有了無數年。
妖族和人族對立多年,雖說偶有勝績,但並沒有哪一次能將戰火蔓延到斡難河的,畢竟妖族王城便在斡難河之後,如果某一日人族地大軍都來到了斡難河前,那麼便證明妖族已經到了生死存亡的關頭了。
人族大軍不曾來過,其實人族修士也鮮有來到斡難河還能全身而返的,最近的那個人,叫做陳澈,是大梁朝如今的皇帝陛下。
陳朝看着郁希夷,說道:「如今妖族所有的注意力都在漠北,的確沒有人會想到咱們會往斡難河去。」
郁希夷點點頭,「正是如此。」
陳朝忍不住嘆道:「你膽子真大。」
郁希夷笑道:「如果真的要死,死在斡難河,那可真不錯。」
陳朝面無表情,「我可不想死。」
郁希夷笑眯眯看向遠處,不以為意,「南下幾乎不可能,北上路上,咱們也不見得就好過,深入妖族腹地,反倒是出人意料,不過能不能活着回來,就得看看你我的命到底值不值錢了。」
陳朝皺眉道:「即便能活着走到斡難河,一樣會被妖族視為啟釁,到時候只怕就不是一兩位大妖的事情了。」
郁希夷掙扎着起身,笑着說道:「不見得,現在注意力都在漠北,咱們並非要靠近妖族王城,到斡難河下游,甚至很有可能從他們眼皮子底下穿過去,等到他們找不到我們,以為我們已經離開漠北,咱們再南歸,至少比現在的處境要好很多。」
陳朝思考片刻,眯起眼,「有幾分道理。」
郁希夷不理會他,只是往嘴裏丟了一顆劍元丹,用力嚼了幾下,艱難咽下去之後,眯眼笑道:「有沒有這個膽子。」
陳朝冷笑一聲,「他們都叫我陳大膽,我最不缺的就是膽子。」
郁希夷笑而不語。
陳朝重新背起他,笑道:「那就走一趟斡難河。」
南邊到處都是妖族的身影,攔着許多不及離開的人族年輕修士,也就間接將大批的人族修士留在了漠北平原上。
同妖族的年輕修士們比較起來,人族這邊,其實不管是境界還是人數,都不算佔優。
但好在的是,從兩邊的傷亡來看,人族最天才的幾人並未有什麼閃失,而妖族已經折損了袁靈,這或許也是為什麼妖族早早便興師動眾。
陳朝和郁希夷一路北上,直奔斡難河,一路上的確沒有遇到太多麻煩,越是接近斡難河,明顯妖族便越少,期間兩人碰到好些人族修士,但兩人都不曾接近,依着他們如今的敏感身份,和那些修士不再交集更好,若是一旦有了交集,只怕還會連累他們。
不過兩人一路上,倒是聽到了許多之前不曾知曉的事情。
陳朝問道:「鹿鳴寺那個年輕和尚是怎麼回事?」
郁希夷這會兒比起來之前好過不少,已經能夠自己行走,聽着這話,想了想,輕聲說道:「據說是那位活了很久的老和尚的再傳弟子,這些年一直都在寺中修行,不曾出現過世間,修的是什麼隱世禪,只是不知道為什麼,現在卻來了漠北,境界應該不低,畢竟是鹿鳴寺藏着掖着的寶貝,不過此人名聲不顯,所以應該不會引人注意,反正現在最引人注目的就是你們這對狗男女了。」
陳朝皺眉道:「會不會說話?」
郁希夷哈哈大笑。
兩人越過一座雪山,眼前的風雪撲面,眼前便是一片一望無際的平原。
陳朝伸出雙手,呼了口氣,但沒有覺得有什麼暖意,只覺得有些多此一舉。
郁希夷則是感慨道:「其實我這會兒想了想,反倒是覺得,真不該死在這裏。」
陳朝點破郁希夷心思,「其實就是放不下那個女子。」
郁希夷也沒藏着掖着,直白道:「的確如此,這些年封了那段記憶,想不起自然也就不知道,但驟然想起之後,便好似覺得好些年都沒有再見到她了,哪怕是已為人婦,但還是想去再看她一眼,不見得非要說話,遠遠看一眼就好。」
郁希夷笑道:「或許見過這一面之後,就能想通。」
陳朝打趣道:「怎麼,這麼快就想開了?我還想着你再蹉跎個幾十年,到時候等我走在你前面,你這輩子都追不上之後才好。」
郁希夷認真道:「還是要多謝你的那番話。」
陳朝擺擺手,不以為意。
兩人相視一笑,然後繼續前行。
一頭青發的中年男人,狂奔許久,最終來到那處戰場。
風雪已經將大部分的痕跡抹去,但那條長不知道多少里的溝壑卻依舊還在,至於那一座被一劍斬開的雪山,更是再也無法掩蓋。
站在溝壑旁,出身青猿一族的中年男人感受着天地之間殘存不多的劍意和妖氣,皺了皺眉,喃喃道:「大劍仙?」
他神情凝重,在風雪裏感知到一位大劍仙的殘留氣息並不是什麼好事,畢竟妖族再對人族有優勢,在這絕對的境界差距下,他仍舊沒有太多辦法。
他在雪地里找尋許久,最終在一處不起眼的地方找到一根指骨。
那是那位被大劍仙一劍斬殺之後留下的唯一痕跡。
青發男人皺起眉頭,看着掌心的那根指骨瞬間碎裂,化作無數碎片,而每一片碎片上,切口都極為齊整,一看便是利器斬開。
當真是一位大劍仙。
確信之後,青發男人面無表情,來到陳朝和郁希夷之前所站的地方,猶豫片刻,最後還是朝着兩人南下的痕跡一路追了過去。
他的身影很快便被風雪遮掩,再也看不到。
就在他離去之後,不遠處,有個身着黑布僧袍的年輕僧人來到這裏,世間僧人少有穿黑的,上一個名動天下的黑衣僧人還是那個被稱作妖僧的大梁國師。
他手裏有一串灰褐色佛珠,除此之外,再無其他裝扮。
年輕僧人的一張臉說不上俊美,甚至連清秀兩個字都極為勉強,屬於丟入人海之中,是不會有任何人能找出來的那種,只是年輕僧人的雙眸里卻寧靜似水。
年輕僧人站在那座被一劍斬開的雪山前,感受着那夾雜着殘餘劍氣吹拂而來的風雪,有些感慨地輕聲道:「好不容易出一次劍啊,可惜只是出劍。」
年輕僧人看了一眼南方,搖了搖頭,然後轉身朝着北方走去。
在雪地里,留下的卻不是腳印,而是一地蓮花。
既然知曉了大梁皇帝已經北上的消息,謝南渡一行人也就轉而南下,有柳半壁和魏序在身側,其實也不用擔心什麼,安然返回北境長城應當問題並不是很大。
柳半壁想要說些什麼,但最後還是忍住沒有開口,銜蟬入鞘,吊兒郎當地跟在幾人身後。
魏序一如既往的沉穩,只是小半日之後,這位書院魏先生便停下腳步,看向風雪中,柳半壁也正色起來。
高懸注意到兩位忘憂強者的異樣,也跟着緊張起來,以為前面又有什麼大妖攔路。
但隨着風雪散開,一襲帝袍出現在眾人身前。
高懸反應最為迅速,當即單膝下跪,高聲道:「末將參見陛下!」
所剩不多的書院眾人也紛紛躬身行禮。
但同樣是心中震撼。
畢竟來人,不是別的,正是大梁朝的那位皇帝陛下。
魏序和柳半壁也微微行禮,尤其是柳半壁,看向風雪裏的大梁皇帝的時候,眼中只有敬佩。
大梁皇帝緩步來到眾人身前,看了一眼高懸,平靜道:「平身。」
高懸這才站了起來,但神色依舊激動,如果說在大梁皇帝出現在漠北之前,北境邊軍對於這位皇帝陛下只有敬畏的話,那麼自從大梁皇帝曾經孤身一人橫渡漠北之後,北境邊軍大多數人對於皇帝陛下,便多了由衷的欽佩。
大梁朝二百多年歷史里,甚至再往前數,能夠孤身一人橫渡漠北的,也就只有本朝的這位皇帝陛下了。
「高懸?朕在神都的時候便知道你了,蕭和正當年給過朕一份名單,你地名字極為靠前。我們終究會老會死,以後北境也好,大梁也好,都靠你們這些年輕人了。」
大梁皇帝看了高懸一眼,只說了這麼一句話,便讓高懸無法平靜。
大梁皇帝看向柳半壁,微笑道:「柳半壁,你何時踏足大劍仙境界?」
柳半壁嘿嘿一笑,「陛下這麼一說,我可得快一些。」
大梁皇帝一笑置之。
最後這位大梁朝的皇帝陛下,看向謝南渡,淡然道:「跟朕一起?」
他這趟北上,目地是什麼,不言而喻。
謝南渡沒有猶豫,點了點頭。
高懸欲言又止。
大梁皇帝知曉高懸的心思,破天荒開了個玩笑,「又不是你喜歡的男子,跟着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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