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朝從寒門關出,獨自前往漠北平原,原本想着要不要找匹馬一路同行,但最後一思量,要是之後遇到什麼解決不了的麻煩,自己不得不跑路,留下馬兒,估摸着天寒地凍,這馬也就只能死在漠北平原之上了。
就此作罷這打算的陳朝,還刻意換了一身白衣,走在冰天雪地里,這反倒是更難讓人發現,行走江湖,那些方外修士更喜歡穿白,大概是覺得這樣更有出塵之意,有所謂的仙人風采,但實際上對於陳朝來說,之所以選擇穿白,只是因為黑衫帶刀的形象如今只怕是人盡皆知,這次特意穿白,也是不想被人一眼便識破根底。
不過這也就只能糊弄一下同是年輕一代的修士了,遇到境界高的妖族也好,還是方外修士也好,大概還是會被一眼識破,不過聊勝於無,身上也沒有什麼隱藏氣息法器的陳朝,一路緩行,一路唉聲嘆氣。
只是走了小半日,眼瞅着周遭一片雪白,才後知後覺拿出地圖的陳朝很快便頭大如牛,地圖有兩份,其中一份自然是將軍府那邊給的,北境????????????????邊軍和妖族打交道許多年,對於漠北平原的地形也算是頗有心得,因此這份地圖算是詳細,另外一份則是謝南渡親手交給他的,謝南渡雖然沒有來過北境,但身後有謝氏,再加上謝南渡早就對北邊上心,故而也早早有了一份地圖,不過兩份地圖一對比之下,差距其實不大。
不過陳朝卻嘆氣不已,不是無法抉擇該相信哪一份地圖,而是出了寒門關之後,最開始小半日的漫不經心,導致這會兒已經不知道自己身處何方,那也就意味着空有一份地圖,卻對他沒有太大作用。
有些鬱悶地收起地圖,陳朝自嘲道:「安穩日子過太久了,這看家的手藝都生了,要不得要不得。」
所謂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約莫就是這個道理,早些年每天都要和妖物打交道,加上境界不夠,陳朝每天都過得小心翼翼,天青縣外圍的地形他都爛熟於心,要不是如此,他也不會在無數次兇險處境裏安然脫身,而到了如今,再也不用提心弔膽去過這樣的日子,反倒是讓陳朝現如今顯得懶散不少。
不過好在修行始終沒有放鬆,陳朝揉了揉腦袋,抖摟一頭風雪,才把雙手放在嘴邊吹了口氣,不過卻沒能感受到半點暖意。
看了一眼白茫茫,一眼看不到頭的平原,陳朝漫無目的朝前走去。
又是小半日之後,天色漸晚,陳朝乾脆找了一處雪丘,用腰間刀挖出一個深坑,然後這才舒服坐了下去,之後似乎是覺察有些無趣,他乾脆再找些乾柴點了一堆火,其實這行為殊為不智,無異於是告知黑夜裏的未知自己就在此處,有些把自己當做活靶子的意思。
但實際上出寒門關不久,如今這地段,其實不會有什麼妖族,人族和妖族雙方交戰,早就不知道多少年,漠北三萬里雖說名義上是妖族的地盤,可靠近北境長城的幾千里,實則沒有什麼妖族出沒,就連一些紮根在漠北平原的妖族,都不願意太靠近北境長城,畢竟人族軍隊時不時出長城和妖族軍隊在漠北平原交戰,這要是靠得太近,便只能白白淪為人族的軍功。
所以陳朝這會兒還算是比較放心,點燃火堆之後,陳朝又從懷裏拿出個酒葫蘆,這算是個討巧法器,之前謝南渡所送,可以裝不少酒水,陳朝原本不怎么喝酒,但在去劍氣山路上,到底也是開始喝酒了。
小口小口喝着葫蘆里的酒水,看着眼前的火光,陳朝眼神柔和,這樣看似尋常的日子,也就大概是這會兒能過了,再過幾日,深入漠北平原,估摸着就得天天跟人搏命了。
當初在天青縣,謝南渡曾問他,為何不去北境邊軍積攢軍功,身為武夫,參軍之後,邊軍自然會提供那些打熬體魄需要的東西,遠比做一個地方小小的鎮守使來得前途遠大,只是在北邊,前途再遠大,都是提着腦袋掙的,陳朝不願意,不過這會兒願不願意都來了,而且還是比之前更加兇險。
陳朝揉了揉臉頰,感慨不已,這世道不由人啊!
不過就在陳朝出神之際,遙遠處忽然有了些許亮光,搖晃不已,看起來是在寒風裏的幾盞燈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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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朝回過神來,感受到對面氣息,是幾個年輕修士,境界不高,最高的一位,大概在苦海巔峰,就是不知道出自哪座宗門了。
陳朝也沒有什麼動作,權當沒有察覺到,只是雙手放在火堆前,感受着暖意。
不多時,幾人便已經到了他不遠處,然後幾人便止住腳步,陳朝很快聽到一道男人的聲音,「敢問前方道友來自哪座仙山?」
陳朝笑了笑,這幫年輕人還挺警覺,他很快張口答道:「在下在玉頂山修行,道友呢?」
聽到玉頂山三個字,那邊幾個人明顯鬆了口氣,然後朝着這邊走來,一邊走一邊笑道:「我們是松溪山的。」
隨着幾人走近,陳朝也看清楚來人,兩男三女,俱生得不錯,兩個年輕男子一前一後,將三個女子護在中間,來到陳朝跟前之後,為首的男子很快便看到陳朝放在火堆旁的帶鞘長刀,皺起眉頭,片刻後,位於最後的那個男子走上前來,微笑道:「玉頂山,我記得那位林獻道友,打過幾次交道,林道友可是不太愛說話。」
陳朝一怔,隨即疑惑道:「林師兄不是出了名熱情嗎,怎麼會不愛說話?」
聽着陳朝這麼說,那人才恍然道:「那是我記錯了。」
陳朝笑而不語,只是心裏已經開始不斷罵娘了。
好在他是見過林獻一面,不然這一問一答之間,自己的身份就肯定要被揭破了。
他也明白,對面看到他的佩刀,便知曉他是武夫,故而生出疑心自己是不是大梁朝的武夫了。
松溪山,陳朝記得,那可是北地鍊氣士宗門裏的其中一宗,雖說並不是太過出名,但依着自己和鍊氣士之間的恩怨,一旦被對方知曉了身份,會不會立馬開打,還不好說。
不過既然如今認定陳朝是玉頂山修士之後,他們對陳朝的武夫身份也不是太在意,這樣的情況在方外諸多宗門裏都有,不過這武夫身份,總是會被他們看不起就是了。
「在下許如,不知道友名諱,道友,相逢即是有緣,我們師兄妹幾人可否暫歇?」
許如笑着開口,只是言語之後商量的意味則是不多。
陳朝苦笑一聲,「那是自然。」
陳朝應了下來,只是說沒說自己的名字,眼前幾人好似都已經不在意了。
本就是客套話,誰都不當真。
只是火堆不大,幾人坐下便顯得有些擁擠,那許如看了一眼陳朝,陳朝暗罵一聲,但還是裝作若無其事起身,「我再去撿些柴來,各位道友稍候。」
陳朝起身,很快離開。
隊伍里幾人都沒有什麼表述,只有看着年齡最輕的一個女子皺起眉頭,「許師兄,這未免有些太不懂禮數了些吧?」
許如渾不在意,「一個武夫罷了,要不是出自玉頂山,我都不想跟他多說半句話。」
????????????????許如一開口,另外一個男子也是點頭附和道:「這等人在玉頂山也是天天受人欺負的,想必是早就習慣了,如今就他一個人,想來也是被人孤立,就連同門都如此對他,咱們這般,已經算是不錯了。」
兩人開口,剩下的兩個女子也就跟着點頭,只有年紀最小的白衣女子有些不悅,但在座幾人都是自己的師兄師姐,她最後也沒能說些什麼,只是氣鼓鼓低頭,撥弄一根枯柴。
許如沒說話,反倒是另外那個男子開口安慰道:「梁師妹,師兄這也是說得事實,像是師妹這般善心,出門在外可是極容易被騙,要知道這世道可不比咱們山門內,哪裏有那麼多好人。」
梁師妹沒說話,只是仍舊低着頭。
大概明白自家師妹是什麼性子,幾人都沒有多說。
趁着陳朝還沒回來,許如低聲說道:「這次深入漠北,師父出門之前已經有了交代,遇到妖族儘量避開,那些大的宗門遺蹟咱們也不用摻和,其餘宗門定然是盯着的,其餘幾座小的宗門遺蹟,咱們去找找便是,咱們身為鍊氣士,找地方是天生的本事,哪裏是他們那些修士能夠比較的?」
「都聽許師兄的。」
幾人紛紛開口。
唯獨那位梁姓女子沒有說話。
不多時,抱着一大捆乾柴的陳朝返回這邊,將一大半放在那邊,見自己之前的地方都被占完,陳朝也識趣沒有開口,只是在另外一邊重新點燃一堆柴火,然後繼續小口喝酒。
那邊幾人沒有理會他,陳朝也沒自討沒趣地開口搭話。
只是過了約莫一個時辰左右,幾人起身,要繼續趕路,也沒有人搭理陳朝。
陳朝只是默默喝酒。
不過就在那梁姓女子起身走出幾步,又轉過頭來,朝着陳朝喊道:「對不起啊。」
陳朝一怔,隨即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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