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着那湊上來的光着膀子的鑄劍師傅開口,陳朝站在原地,一時間沒有說話。
看起來五大三粗的鑄劍師傅頓了頓,見眼前的年輕人沒有開口,只當他在考慮,停頓片刻之後又自賣自誇起來,「道友,不是吹牛皮,我趙大山所鑄造的飛劍雖然及不上劍氣山上的那幫大大師,但在這方圓幾百里也是響噹噹的,許多咱們黃龍州劍修,可都是用的咱的飛劍,徐白徐道友你知道不?他手中那柄飛劍,當初也是在下所鑄,你瞧瞧,現如今他不是成了咱們黃龍州屈指可數的劍修了嗎?」
陳朝還是沒說話,只是看着眼前不遠處的那條登山路,有不少劍修上下,回過神來的陳朝笑着看向鑄劍師傅,問道:「來這裏的劍修,有多少最後能走上山?又有多少能夠得償所願帶走一柄飛劍?」
眼見眼前的年輕人開口所問都是和他的飛劍無關的事情,趙大山有些不悅,但還是悶聲道:「萬里迢迢來到這裏的劍修誰知道有多少,反正沒幾個能被劍氣山那幫傢伙放進去,至於能不能帶走一柄飛劍,要是那山上飛劍這麼好拿,就不會這麼珍惜了。」
陳朝點了點頭,又隨口問道:「要是從山上帶走飛劍,會不會被人半道搶奪?」
趙大山皺起眉頭,「這種事情當然不會明面上做,至於背地裏有沒有,誰會告訴你?」
陳朝哦了一聲,自言自語道:「那有朝一日有位搶奪旁人飛劍的劍修要是成名,被劍氣山發現了本該是給另外一人的飛劍,劍氣山會不會找他的麻煩?」
本就不是什麼好脾氣的趙大山聽了這好幾個問題,再沒有回答,只是不耐煩道:「你到底要不要看看我的飛劍!」
陳朝一臉無辜地看向眼前光着膀子的鑄劍師傅,拍了拍身側的刀鞘,苦笑道:「我也很為難啊。」
這才後知後覺發現眼前的年輕人帶刀的趙大山臉頓時一紅,有些尷尬一笑,「原來道友是個武夫,叨擾道友了。」
陳朝哈哈一笑,「不打緊不打緊。」
趙大山隨即疑惑道:「道友既然是個武夫,來劍氣山做什麼,要為別人求劍?咱們也算是有緣,有些事情倒是可以告訴道友,這劍氣山的那幫傢伙規矩極多,道友要是存着幫別人求劍的想法,是肯定不行的,說不定直接要被打出來。」
陳朝皺眉道:「不是說都是一幫鑄劍師?」
趙大山嘖嘖道:「哪座宗門沒幾個大修士?一整座劍氣山滿山劍難道還找不出幾個劍仙嗎?」
陳朝默然無語,這在趙大山看來,這就是要打退堂鼓了。
陳朝忽然問道:「那師傅這裏的飛劍,可以代求嗎?」
趙大山臉色一僵,隨即嘆了口氣,「道友真不會聊天。」
陳朝哈哈大笑,也沒着急走,而是坐在鑄劍鋪子前的木凳上,打量着這來往的劍修和其餘修士。
趙大山沒有趕人,畢竟開門做生意,甭管是賣得啥,給人留個好印象是必需的,即便是這單生意不成,也保不齊有了好印象對方又給介紹一份生意。
這些事情,都是說不準的。趙大山還貼切地給陳朝倒了一壺熱茶,然後就要返回鑄劍爐子前,繼續鑄劍。
陳朝喝了一口之後,渾身冰涼,讚嘆了一聲之後,這才輕聲道:「老哥,其實徐白我認識。」
趙大山一怔,隨即臉色變幻,就在陳朝笑着看向他的時候,這鑄劍師傅又哈哈大笑道:「你是不是覺得我之前說那話是匡你的,有一說一,給徐白鑄那柄劍,是我這些年最滿意的一柄飛劍。」
原本只是想和眼前的鑄劍師傅逗個悶子的陳朝聽他這麼一說,隨即惋惜道:「可惜那柄飛劍折損了。」
趙大山一怔,隨即皺眉道:「當真?」
陳朝也沒藏着掖着,說了徐白佩劍的細節之後,趙大山臉上立馬便有了沮喪表情,無心鑄劍的他走出鑄劍鋪子,來到陳朝身側坐下,開始唉聲嘆氣。
陳朝這會兒是肯定眼前男人當真就是徐白那柄飛劍的鑄造者了,不過也不由感慨,天下之大看着大,但好似又極其小,在哪裏好似都能碰得到有關係的熟人。
陳朝拍了拍趙大山的肩膀,勸慰道:「老哥,別傷心了,老哥以後定然能鑄出一柄更不錯的飛劍。」
趙大山點頭嗯了一聲,但情緒依舊不高。
陳朝站起身,笑眯眯道:「白喝老哥一碗茶,也無以為報,祝老哥以後飛劍一柄比一柄好就是了。」
趙大山艱難扯出一個笑臉,對着陳朝招招手。
陳朝點點頭,朝着山道那邊走去,不過在路過鑄劍鋪子後面的時候,伸手在鋪子的招子上擦了擦手。
大意了。
剛拍趙大山肩膀的時候,摸了一手汗。
陳朝總算是貨真價實來到這座劍氣山腳下了,從神都離開時候算起,直到來到這座劍氣山,其實滿打滿算已經花了差不多三個月光景,離開的時候神都還是初夏,這會兒蟬聲陣陣,已然是入夏了。
剛踏上劍氣山的山道,陳朝便被山上吹來一陣風險些颳得站不住身子。
只是即便如此,陳朝還是覺得一張臉生疼,好似剛剛那場風裏夾雜着無數的劍氣撲面而來。
好在臉上沒被刮出傷口。
這也就是臉皮厚了。
只是沒走幾步,眼前的人影便多了起來,多是年輕劍修,大多數腰間懸劍,也有空空如也孑然一身的,這些劍修自然也是上山求劍的,劍氣山的規矩說複雜也複雜,說簡單也簡單,劍修想要求劍,上山便要硬抗這無數劍氣,能在這些劍氣之中堅持走到真正的山門前的,才算是擁有了最初的資格,要不然即便你天資再好,劍氣山也不會拿正眼看你哪怕一眼。
只是萬事都有例外,像是當年柳半壁上山的時候,可沒走這條山路,有院長弟子的名聲在,再加上院長雖說對這傢伙不讀書去練劍極為惱火,但還是給劍氣山打了招呼,以至於讓柳半壁上山的時候,直接是讓劍氣山領着上山的。
至於之前的謝南渡,就更不用說了,不僅院長早早在山上等候,就連劍氣山的山主也是親自出山的。
這樁事後來謝南渡給陳朝說起的時候,陳朝還沒有什麼感觸,現在換着自己親自登山的時候,陳朝才切切實實感知到什麼叫身後有人好做事。
而且他這登山還和其他登山的劍修不同,其餘劍修好歹是劍修,跟着這山上的劍氣,還能順着劍氣而行,但他身為武夫,除去硬抗之外,還有什麼辦法?
費力走到半山腰,陳朝喘了口粗氣,剛想找個地方歇一會兒,便看到一旁的青石上坐着一個年輕劍修,後者穿了一身藍白長袍,看到陳朝之後,善意一笑,「一起歇會兒?」
說着話,他甚至還將屁股下的青石給陳朝讓出一半來。
陳朝也不客氣走過去一屁股坐下之後,那年輕劍修很快便詫異道:「你是個武夫,上山做什麼?」
這是很顯然看到了陳朝佩刀。
不等陳朝回話,那年輕劍修又自顧自說道:「怪事怪事,上劍氣山的居然還有武夫,真是怪事。」
陳朝苦笑道:「都是些小事,小事。」
年輕劍修哈哈笑道:「反正這山上到處都是怪事,見怪不怪了。」
陳朝一笑置之。
不過陳朝隨即嘆氣道:「這他娘山真難爬。」
年輕劍修笑了笑,語重心長道:「劍修登山沒這麼費力,用自身劍氣和山中劍氣相合,就能輕鬆不少,外帶着釋放劍氣的時候,山上的某柄飛劍說不定就能察覺到你的氣息,到時候上山選劍,其實就要簡單許多,不過這都是劍氣山的小心思,這幫傢伙,別的不說,鑄劍這件事,天底下是真沒人能夠超過他們了。但不是劍修,這趟爬山就是和滿山劍做敵手了,這些山間劍氣,其實就是那些飛劍的劍氣釋放來探查你的,發現你不是劍修,哪會跟你客氣?不過說不定你到了山門那邊就被直接趕下山了,這麼費勁爬山不值當。」
陳朝正連連點頭,聽到這年輕劍修的最後一句話,也有些哭笑不得,但好在還是很快放寬心笑道:「多謝指點。」
年輕劍修笑着擺手,「都是些尋常事情,不值得道謝,我叫林獻,交個朋友?」
陳朝想了想,說道:「姓陳。」
林獻一怔,隨即狐疑道:「神都來的?」
陳朝點點頭。
林獻上下打量了陳朝一番,這才一拍腦門,笑眯眯道:「我可早就聽過你的名字了,你的名聲在我們方外可不小。」
陳朝一臉無奈。
「那我知道你上山來幹什麼了,要重鑄你那柄斷刀?」
林獻眨了眨眼睛,「咋樣,我聰不聰明?」
陳朝哭笑不得,這眼前的年輕劍修,怎麼有些郁希夷的影子,不過那個傢伙是個話癆,這個傢伙像是個活寶。
「林道友一語中的。」
陳朝也無奈附和道。
林獻滿意點了點頭,感慨道:「你也就能再叫我幾次道友了,要不了多久,我林獻可就是劍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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