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喜看了看朝堂之上已有亂象。
看了一眼張愛。
張愛立即授意,扯着嗓子趕緊喊道:「肅靜,朝堂之上,太子之前,怎能如此失禮。」
張愛的話還是起到了一定作用。
鐵喜清清嗓子,而後說道:「我覺得付大人所言有理有據,就聽從付大人的進言,發旨,責訓李京澤失職之罪,讓他儘快拿出章程,若是再有遼軍擾民之事發生,停職問罪。」
鐵喜可不管御史們說的話,直接為付子嬰站隊。
看到太子殿下這麼快就下了決定。
御史們更加不高興了。
起初只是與李京澤關係較好的御史上言,可看到太子殿下,這麼相信付子嬰,便都感覺付子嬰應該是私下蠱惑了太子。
這還得了,權臣當道。
沒人會答應。
御史們開始瘋狂的進言,說付子嬰權臣當道,目無法紀,蒙蔽視聽。
鐵喜一直聽着御史們的慷慨言辭,大家都把話說得很有道理,但鐵喜卻沒有覺得付子嬰做錯了。
在各個地方轄區,只要有了變故,就要有人承擔責任啊。
大事小事皆是如此。
這本身就沒有什麼錯。
不過鐵喜還是有一些疑惑,付子嬰雖然做事古板,但也不會傻到在朝會之上去得罪這麼多人啊。
讀書人臉皮薄。
御史們是大宋最厲害的嘴皮子,有糾正官員舞弊之責,開拓聖聽之任,權力非常龐大。
他們的責任是什麼?
幫助皇帝監視天下,內外監察,糾其不法。
尉遲江晚從頭到尾都沒有說話,這讓鐵喜來了些許的興趣。
而後鐵喜又看了一眼張愛。
張愛授意控場,讓鐵喜能夠說話。
「尉遲大人,我看你從頭到尾,都沒有說過一句話,對付大人之事,尉遲大人可有見解。」
發愣的尉遲江晚聽到鐵喜點他的名字,頓時驚了一下,而後趕忙出列,緩聲道:「這件事臣實在不知……」
「尉遲大人,我問的是你對安寧之事的看法,不是問你知不知道。」鐵喜打斷了尉遲江晚的發揮。
尉遲江晚被打斷後,抬頭看了看自己前面的王世忠,而後回憶了一下同僚們說什麼。
他心中另有其事,同僚們對於付子嬰的攻擊倒是沒有聽進去幾句。
現在鐵喜提問。
該說什麼呢。
不管了,反對付子嬰就對了。
「微臣認為付大人說的不對,對遼之事,錯綜複雜,應謹慎為之。」
到現在尉遲江晚根本就不知道鐵喜問的安寧之事到底是什麼,但他說的沉穩,也算滴水不漏。
「不過,殿下,臣這些時日夜觀天象,倒是發現了一些東西……」
鐵喜嘆了一口氣,而後點頭說道:「那尉遲大人快快道來。」
遇事不決就說天象,這是鐵心源交給尉遲江晚的法門,鐵喜也沒什麼脾氣。
尉遲江晚說道:「昨夜微臣,心有感觸,而後夜觀天象,發現天象有變,而且是大凶之兆。」
「何來大凶?」鐵喜就這樣靜靜的看着尉遲江晚說話。
「或許是刀兵之險,也或許是蕭牆之亂。」
張愛聽完尉遲江晚的話後,猛地想起前幾日曹氏和鐵喜說的話,不可能,那些宮女都被自己處理了,絕對不會有人知道。
曹氏的話傳到了趙禎處,而趙禎怕曹氏的話傳了出去,對鐵喜不利,便授意張愛暗中處理。
宮中十名宮女,兩名太監,全都被殺了。
當然,這些事情,鐵喜並不知道。
「大膽,尉遲江晚,竟敢在太子殿下面前妖言惑眾,蠱惑聖聽,禍起蕭牆,難道是說內宮不穩嗎?」
這個關頭,張愛如同驚弓之鳥,緊張的看着鐵喜。
發現鐵喜臉色平常,實際不然。
天象之說,鐵喜一個字都不信,但這卻是用來說一些不方便直說的話的不二法門,尉遲江晚之前借用着天象的名義,來勸說趙禎讓董妃離開。
而自己這次並未提起董妃,尉遲江晚卻率先說了。
那就證明他這些話,不是說給自己聽的,是說給趙禎聽的。
亂起蕭牆,毫無疑問是董妃。
難道……
董妃回到東京了?
不管是如何,尉遲江晚應是知道一些事情,在還沒有到達不可挽回態勢之前,為其造勢。
尉遲江晚的話說完之後,朝堂之上百官的注意力瞬間從浴室門與付子嬰的爭執中轉移開來。
付子嬰也略有驚訝,難道尉遲江晚也知道了什麼事情嗎?
「那如何能解。」鐵喜問道。
他當然不是真的問尉遲江晚天象之事,就是想讓尉遲江晚再多說一些話,看看自己能否找到線索。
「微臣不好細說,但殿下也不得不防啊。」尉遲江晚悠悠然的嘆了一口氣。
百官聽到這裏心中也都跟明鏡一樣了。
不敢說的人一定就是他們的董妃了。
你們都懂了,鐵喜也懂,但誰都不說,誰都沒談這個。
「指的是小皇叔是嗎?」
他們不敢說,鐵喜敢說。
眾位臣工都開始低頭沉默,就連付子嬰也是如此。
鐵喜站起來,淡淡的說道:「董妃是皇祖父的妃子,他的孩子是皇祖父的骨肉,便是回來又如何?本就該讓皇祖父團聚,這次正好……」
鐵喜說完之後,似乎就要離開大殿,去找趙禎,結果還沒走兩步,就被攔了下來。
接着,整個大殿內亂成一團。
鐵喜站在台階旁,一言不發。
他的表態很簡單,這件事,他支持,但不參與,該說的話都說了,將自己從這場對董妃的事件中抽身而出。
二也可變相的告訴自己的皇祖父,自己還不是皇帝,太子是可以換的,換不換隻是趙禎一句話的事情。
三也是最重要的一點,告訴朝堂之上的大臣們,這件事,我同意,你們放手去做,但我不參與,萬一出了點什麼,都沾不到他身上。
鐵喜會讓董妃回來嗎?
當然不會,明明知道這個女人回來後,有很大的可能生事端,幹嘛要讓她回來。
安寧的事情,鐵喜還是支持付子嬰的建議。
下旨責令李京澤,讓其儘早拿出章程。
因為有了董妃一事的發生,御史們也沒有閒心思在這些事上扯皮了。下朝之後回到衙門,都個個伏在書案之上奮筆疾書,這都是要遞上去奉勸殿下攔住董妃的奏章。
各個苦言相勸,淚流當場,或是通曉古今,列經典之例……
而回到東宮中的鐵喜也沒有什麼心思研究火槍了。
他坐在椅子之上,想着今日朝會之事。
也終於明白付子嬰為何會在朝堂之上,故意和御史們鬧出矛盾了,就是想要將朝局攪亂,而後,他再做出安排。
前兩日對於河南府附近硃批書文,張愛也拿着給鐵喜看了。
起初,鐵喜也以為只是正常的檢查。
可現在看來,應該是付子嬰做出的安排。
付子嬰這種光明磊落的性格,能夠為鐵喜耍些心機,也讓鐵喜有些哭笑不得。
可尉遲江晚又是怎麼回事。
他怎麼也知道了董妃回來的事情、
尉遲江晚一直都在東京之中,在地方,軍務之上可以說是毫無根基,他怎麼會知道呢。
在朝中還有一隻手推着。
可又是誰呢。
朱進忠,韓胄這些人有軍隊背景,跟韓寒又有私交,他們應該是第一批知道的。
可他們最不願意的就是與御史們打交道,打仗可以,但絕對想不到借着尉遲江晚的天象之說,將此事公佈與眾。
因為讓尉遲江晚在朝堂之上說,是最為穩妥的公開方式。
若是付子嬰攔截住了董妃回京的路,那麼尉遲江晚的推斷有誤,可以將所有的責任都推到天象不准之上,自身只會受到有些駁斥,可若是尉遲江晚說是真的,便能讓朝堂上的官員做好準備,也能給趙禎提個醒。
難道是王世忠。
王世忠是個能臣,但絕對算不上好人。
想到王世忠後,鐵喜看了一眼張愛說道:「岳指揮使什麼時候到。」
「殿下,應該快到了。」
鐵喜點了點頭而後說道:「今日的事情,你怎麼看。」
「殿下,奴婢覺得殿下心太善了,殿下拿真心對董妃,可董妃不一定會拿真心對待殿下啊。」
若是換作以往,鐵喜肯定會訓斥張愛,可此時卻沒有訓斥,他低下頭去輕聲道:「若是董妃回來,一定會和我搶太子的位置?」
張愛跪下身去,痛哭道:」這是當然的,奴婢見過那個女人,尖酸刻薄,對權利的欲望很大,如果真讓她回來,她肯定會和太子殿下對着幹……」
張愛現在是所說的話,都是肺腑之言,也冒着極大的風險。
他的這些話萬一被傳到趙禎的耳中,就是死罪。
而鐵喜聽着外人編排皇祖父的祖父,也可能生氣。
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張愛這麼聰明的人卻做了,就是打心眼裏不願意鐵喜做傻事,也是用另一種方式告訴鐵喜,若是讓董妃回來,你太子的位置真不一定穩當。
鐵喜嘆口氣說道:」我知道了,這種話日後莫要再講了,待會,你不是還要去皇祖母那,把眼淚擦掉,不然給看到了,會惹得皇祖母不高興。「
張愛聽到了鐵喜的話後,猛地一驚,殿下怎麼知道自己要去曹氏那裏,不過轉念一想,也就明白了。
前朝發生了那麼大的事情,曹氏又豈會不召見自己,殿下聰明能想到這裏也不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