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哈密調查報告
似似而非的道理騙不了王安石,霍賢,劉攽這些人。
沒有一套目的明確可行的方案給他們,這些人會認為鐵心源是在瞎胡鬧。
或許跟他們過往的經歷有關,不嚴謹的東西在他們眼中代表着絕對的失敗。
好在來自契丹人的壓力,讓霍賢和劉攽沒有功夫理睬鐵心源做的這些小動作,只有王安石一人質疑,對鐵心源是不起任何作用的。
大食人抵制豬肉事件僅僅維持了一個時辰,就被彭禮一頓大棒給打的抱頭鼠竄,成了清香城裏的住戶們茶餘飯後的笑談。
滿世界吃豬肉能吃出高人一等感覺的只有清香城。
這是一次冒險。
只有鐵心源知道這場冒險冒的如何危險。
大食人所有的典籍中都禁止食用不潔之物,尤其是豬。
如果所有的西域人都反對,鐵心源會立刻處置將整豬帶來清香城的澤瑪,給所有西域人一個交代。
現在的情形要比鐵心源預料的好的太多了,彭禮只是動用了衙役,就把反抗風波給平息了。
更重要的是,參與反抗的人大多數是大食商人,彭禮特意過問過,清香城百姓到現在還沒有任何反應。
豬肉上市,就好像牛肉上市一樣,很正常。
過了六天之後,繁華的清香城街市上,連談論這件事的人都沒有,畢竟,兩個西域國寶級的柔骨美女要在溫泉館表演柔術,更能激發人們的興致。
下午的時候,鐵心源決定喝點酒祝賀一下,不要任何人作陪,連尉遲灼灼都攆走,一個人坐在狼穴的天井裏自斟自飲。
「民心可用啊……」
鐵心源狠狠地敬了自己一杯酒。
「不用擔心穆辛這傢伙了……」
鐵心源又敬了自己一大杯。
「老子終於把人心收攏過來了,可憐啊,老子解衣衣之,推食食之,總算是把這些混蛋鐵石一樣的心腸給焐熱了……老子終於在西域站穩腳跟了……」
「我站在城樓觀風景……耳聽得城外亂紛紛,我正在城樓觀山景,旌旗招展空翻影,卻原來是司馬發來的兵。
我也曾差人去打聽,打聽得司馬領兵往西行。一來是馬謖無能少才能,二來是將帥不和才失街亭。
你連得三城多僥倖,貪而無厭又奪我的西城。諸葛亮在敵樓把駕等,等候了司馬到此談、談談心……」
鐵心源過的很愉快,自得其樂,自娛自樂,男人真正開心的時候,身邊就不需要什麼美女,那會壞心情。
最好一個人偷着樂,如此才能把所有的快樂都享受到。
「王安石要我滾蛋!」
一個奇怪的聲音突然在鐵心源身邊響起。
正逼着眼睛唱京戲的鐵心源惱怒的睜開眼睛,見尉遲文正在吃自己的下酒菜,強忍着脾氣道:「今天是柔骨美女表演柔術的時候,你怎麼不去看?」
尉遲文咽下一口羊肝道:「有什麼看頭,不就是能把腦袋擱屁股上嗎?」
「這麼說你已經看過?」
「她們不穿衣服的樣子我都見過,嘖嘖,鐵棒還真是能狠得下心來,那樣兩個美人兒都能剝光衣服吊房樑上兩天,還每隔一個時辰就用冰水澆一次……」
鐵心源似乎沒有聽見伊賽特人的狠毒,皺眉道:「既然你去了,就是說那兩個女人招供了?」
尉遲文點點頭道:「很沒意思,老套的美女蛇把戲,她們是廓爾柯王送給阿丹的禮物,原本想要迷惑阿丹,給廓爾柯王創造佔便宜機會的。
誰知道,被阿伊莎一頓鞭子給抽的服服帖帖,領了阿伊莎挑撥離間咱們哈密國重臣的命令來哈密,柔弱的連刺殺的任務都沒有,不知道阿伊莎是怎麼騙她們的,這兩個愚蠢的女人還奢望回到喀喇汗國成為阿丹的寵妃呢。
結果被迪伊思這個老女人拿來跟我們換糧食了。」
既然是阿伊莎的廢物利用把戲,鐵心源也就不以為甚,反正他對這兩個女人沒什麼好感。
能來到哈密算是她們有福氣,就算一輩子幫鐵心源賣藝賺錢,也比留在喀喇汗國好得多,留在那裏,有阿伊莎這頭大鱷魚在,她們估計會死的很慘。
阿伊莎可不是一個能把心上人和別人分享的女人,這一點完全不像是一個大食女人,更像是東京皇宮裏面的妒婦。
「王安石把你怎麼了?」鐵心源閉上眼睛懶得看尉遲文那副猥瑣的模樣。
尉遲文委屈的道:「我鞍前馬後的伺候王安石兩個多月,他轉眼間就翻臉不認人,昨日裏還稱呼我的官名,今天就衝着我大吼大叫,要我滾來問您,好好地國策不用,為何要節外生枝?」
鐵心源坐起來喝掉一杯酒敲敲酒杯示意尉遲文給他倒上,撇着嘴道:「他知道個屁,山人自有妙策。」
說完這話,鐵心源直起脖子四處瞅瞅疑惑的問道:「嘎嘎哪裏去了?這兩天你們不是一直在一起嗎?」
「他和孟虎去溫泉館了,還是通過我拿到的門票。」
「不上進!給你的留的課業你想的怎麼樣了?」
尉遲文搖搖頭道:「想不明白,我問過霍賢,他就點點頭什麼話都沒說。」
「沒問王安石?」
「他是客人,怎麼可能問他。」
「去問問,別客氣,另外,把清香城留存的百姓調查文表給王安石拿去,順便問問他對這些文表的看法。」
「就是那些調查人們家裏有幾口人,年齡多大,有幾男幾女,什麼時候睡覺,什麼時候吃飯,吃什麼,怎麼吃,穿什麼,喜歡穿什麼,住什麼房子,房子夠不夠住,有沒有蓋新房的打算,準不準備給家裏添一輛馬車之類的文表?
說實話,大王,我到現在都不明白為什麼要浪費紙張,人力弄這些東西?」
尉遲文頭很疼,因為這個調查表是他負責弄的,如果全部拿給王安石,厚厚的文表足夠裝三四馬車。
「要不,光把匯總的表格拿給他成不成?」尉遲文和鐵心源商量道。
「不用,王安石這種人是不會相信別人總結出來的東西的,不論你給不給他匯總表格,他都會重新整理一遍的,正好,我們可以檢查修正一遍,看看數據是不是真的準確。」
尉遲文無奈之下,起身找人裝文表去了,鐵心源重新躺在椅子上,心情卻沒有辦法回到之前。
沒了興致,喝酒也就很沒意思,他決定去後山草原,找找棗紅馬兜兜風,再不親近這傢伙一下,它的野馬本性又要爆發了。
王安石整理完自己的手稿,坐在窗前享受自己難得的清靜,哈密的茶水很和他的胃口,喝一口,一股溫熱充溢胸懷,有說不出的舒坦。
「茶為滌煩子,酒為忘憂君,哈密烈酒醇香,與老夫身體相剋,看來無緣只有親茶了。」
王安石換了一個舒適的姿勢,半躺在椅子上,隨手捉了幾粒葡萄乾丟進嘴裏,心情愈發的舒暢。
他嗜甜食,這不是什麼秘密,所以他的茶水裏泡着各種果乾,還有一塊哈密國特有的叫做冰糖的東西。
據說這東西大補……
自從發現霍賢和劉攽這些人和自己不是一條道上跑的馬車,王安石就從相府搬出來了,不顧霍賢的挽留,執意住進了館驛。
雖說君子之交淡如水,在有些方面,王安石還是不肯苟且的,更不要說低頭了。
很多時候,王安石更喜歡孤獨,更喜歡一個人幹事情,唯有如此,才能最大限度的摒除其他人的干擾,完全按照自己的想法來設想未來。
哈密國的館驛就在城主府邊上,兩者僅僅隔着一堵高牆,住在館驛的日子裏,王安石從未聽見隔壁有絲竹之聲。
一個年輕的帝王,能夠在繁花似錦中保持清心寡欲的狀態這是非常難得的。
鐵心源的王妃去了東京,聽說哈密城主府里的宮人都被王妃帶走了一大半,留在哈密的只有一個女官……
一個不好美色的君王是有問題的。
這個問題在王安石看來不是身體上的,而是心態上的,唯有強烈的進取雄心才能讓一個年輕的帝王放棄所有的享受,臥薪嘗膽的準備給世人一個大大的驚喜。
鐵心源就在臥薪嘗膽……所以他所謀甚大!
如果鐵心源能聽到王安石對他的評價,一定會笑的直不起腰來,自己做事從來都是率性而為,如果把時間往前推上五六年,恐怕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會建立一個不大不小的國家。
院子裏傳來一陣嘈雜聲,王安石皺着眉頭看見尉遲文抱着一摞子文書走進了院子。
對於這個刁滑的少年,王安石是不喜歡的,這個少年人給他的感覺很危險,這不像是一個少年人,他甚至能從這傢伙的身上聞到濃郁的血腥味。
他很懷疑,只要把這個少年人丟進黑暗裏,他立刻就會長出獠牙,並且擇人而噬。
尉遲文露出一個極為陽光的笑容對王安石施禮道:「先生,我家大王說只要您看了這些文表,而且能把這些文表歸納總結出來,一定會有非常大的收穫。」
王安石並未起身,只是指指桌子示意尉遲文把懷裏的文表放下,他如今對哈密國常用的這種表格不算陌生。
「放不下,這些只是目錄……」
尉遲文放下懷裏的目錄之後,就指指窗外慢慢駛進來的三輛馬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