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快要發瘋的趙禎
再長的棋局也有結束的時候,更何況趙婉和趙禎兩人的棋藝都不算高。
到了最後,他們已經不再理睬棋子的死活了,只是隨意的往空格里放棋子。
當所有的棋子都被放在了棋盤上,那上面再也沒有絲毫的空隙。
趙禎探出手再一次撫摸了一下女兒的秀髮笑道:「天色已經很晚了,我兒好好安寢,來日出嫁的時候一定是我大宋歷代最美麗的公主!」
明明非常溫馨的場面,趙婉卻再也忍不住眼中的眼淚,伏在地上抱着趙禎的小腿嚎啕大哭!
趙禎抬起手想要再撫摸一把女兒的頭髮安慰她一下,手落到一半的時候,卻改變了方向,重重的一巴掌拍在棋盤上,呯的一聲響,黑白棋子四處飛濺。
喘息了良久的趙禎才怒吼一聲道:「氣死朕了!」
抬起頭的時候,兩顆眼珠子已經變得如同火炭一般通紅,女兒的憐惜終於將他心頭壓抑的怒火完全迸發了出來。
四處伺候的宮娥宦官全部跪倒在地瑟瑟發抖。
趙婉起身用手摩挲父親的胸膛幫他順氣,一時間,殿裏的安靜的落針可聞,只有趙禎粗重的呼吸聲在大殿中迴蕩。
「漪瀾殿上下一體斬決!」
「惠風閣上下一體斬決!」
「內府使柯惠以下十三使者全體斬決!」
「侍衛親軍馬步軍都指揮使司,梁詹,何可達,殿前司分領禁軍都督石樑璨發配嶺南……不,發配哈密,遇赦不赦死也不得還鄉!」
趙禎因為憤怒而產生變音的怒吼在殿中突然響起,趴在地上的王漸顫抖的身體終於平靜了下來。
皇帝的怒火沒有發出來的時候才是最恐怖的,天知道他的雷霆之怒會降臨在誰的身上。
如今好辦了,皇帝已經給出了確定的名單,也就是說這是皇帝最終的決定,只要辦完這幾件事情,皇宮依舊會回到昔日的安靜祥和。
至於皇帝要斬殺的人,在王漸看來沒有一個是無辜的,柳妃住在漪瀾殿,她那裏的宮人都是從乳山帶回來的,在柳妃穢亂宮廷這件事上,不可能不知道。
至於住在惠鳳閣里的張嬪,王嬪,平日裏本就和內府使柯惠走的很近。
那三個未曾閹割的宦官,應該就是走通了柯惠的路子才進宮的。
同樣的,梁詹,何可達,石樑璨這三人守衛皇宮有責,平日裏總說什麼皇宮禁地飛鳥難度,蚊蠅不進,現在突然多了三個未曾閹割的男人住進了皇宮,他們罪責難逃,遠竄邊地並無不妥,只是哈密之地似乎不是大宋的地界。
不過,這不是重點。
王漸非常的欣慰,皇帝即便是在暴怒之中,也展現了自己仁慈的一面,僅僅將風暴控制在漪瀾殿,惠鳳閣這兩個地方,並沒有擴大追索的範圍,這非常的難得。
從地上撿起皇帝丟下來的調兵令牌,王漸應諾一聲就騰身竄出了公主的住處。
他已經決定,一旦自己處理完這些事情,就立刻將自己屬下的宦官齊齊的過目一遍,嗯!宮女,婆子也過一遍,再也不能出這樣讓皇帝貽羞萬年的事情了。
發佈了命令的趙禎一屁股坐在軟榻上,趙婉攙扶着自己的父親緩緩的躺倒,蓋上毯子之後小聲道:「父皇要不要女兒去把母后請過來?」
趙禎握住女兒的手虛弱的道:「她很忙,不要叫她,父皇只是一時失態,躺一會就好了……」
趙婉反手握住父親的手,示意水珠兒在房間裏點上安神香,她就坐在軟塌邊上的腳凳上,守着似睡非睡的父親。
初春的夜晚依舊寒冷,包拯就坐在窗戶邊上,抬頭看着重慶門上的那道濃煙,濃煙瀰漫開來,幾乎遮擋住了皎潔的月光。
廊殿外面有甲兵走動的響聲,包拯吃了一驚,連忙起身推開大門,只見三隊金甲武士全副武裝的離開了大慶殿,而負責宮門的侍衛正在緩緩地打開宮門。
包拯怒喝一聲道:「站住!是誰如此大膽,趕在落禁之後打開宮門?」
金甲武士散開,露出披着披風的王漸。
王漸陰測測的道:「龍圖還是不要阻攔的好,咱家手裏有官家的金牌,百無禁忌!」
包拯就着火光仔細的檢查了金牌三遍,還對比了圖樣和暗記,這才把金牌還給了王漸,低聲道:「到底何事?後宮中煙火不絕,焦臭難聞,怨氣衝天,這有失皇家祥和安靜的體貌。」
王漸露出一個比哭還要難看的笑臉道:「顧不得了,夜風寒涼,龍圖還是迴廊殿觀書理政為好,此事莫要沾染。「
包拯皺眉道:「皇家無私事!」
王漸小聲道:「龍圖,別看咱家平日裏和你不睦,這一次絕對是對你好,你還是聽咱家的吧,迴廊殿觀書理政為上策。」
包拯拱拱手道:「老夫身在皇宮,消息閉塞,還望大伴告知宮中到底發生了何事?」
王漸將包拯拉到一邊小聲道:「趙王夭折了,柳妃自盡了……皇后娘娘已經杖斃了六十幾個人。
現在皇后娘娘發威完畢,輪到陛下了,陛下怒不可遏,不論誰阻攔,都沒有什麼好下場。
前面的事情,宮外有門路的人家應該已經知道了,包夫人應該也知道了,唯有您在大慶殿值夜還什麼都不知道呢。」
包拯何等人也,王漸遮遮掩掩的把話說了一半,他就對今天發生的事情已經知道的差不多了。
嘆了口氣,朝王漸拱拱手算是感謝他告知之恩,而後就回到了廊殿,關好門窗,吹熄了蠟燭,和衣躺在床上,一雙泛着悲哀之色的眼睛,在黑夜中泛着淚花。
鐵心源再一次來到了自家的老宅子,這一次他是從大門裏進來的,城頭的侍衛看見鐵心源進來了,卻沒有聲張,趙婉說過,侍衛們這幾日會對這座房子裏發生的事情裝作沒看見。
這是王漸親自傳達的皇帝命令。
鐵心源熟門熟路的摸黑找到了蠟燭,點燃之後,橘黃色的光線就鋪滿了屋子。
端着燭台走進了母親昔日住過的房間,這裏依舊整潔如昔,針線籃子裏還有一條只做了一半的腰帶,腰帶上那條淡藍色的狐狸圖案只完成了一個腦袋,不過,自家鐵狐狸的模樣就已經活靈活現的展現出來了,張着嘴笑的狐狸除了鐵狐狸沒有別的狐狸可以做到。
探手在桌子上摸了一下,然後看看手指,這裏真的是纖塵不染。
回到自己的房間裏,鐵心源就躺在床上,看着窗外的明月,每次只要躺在這張床上,他總是會想起在以前在這間屋子裏發生的所有事情。
這應該是自己最後一次來到這裏了。
離開東京城之後,就不能再想它了,否則,這座繁華的城市會讓自己變得軟弱。
人,終究還是需要有一點精神的,哪怕是做壞人也需要這股子一往無前的精神,要不然啊,連壞人都做不好。
好人壞人這沒法子來界定,我們總是習慣性的用自己的得失來評判一個人的好壞。
對我有好處的,或者說能給我帶來好處的人就是好人,反之則是壞人。
躺在床上眼睜睜的看着蠟燭流淚是一種很好地體驗,鐵心源想到了春雨,春雨就如約而至。
淅淅瀝瀝的打濕了屋外的青石板。
敲門聲在這個有雨的夜晚顯得格外清晰。
鐵心源慢慢起身,來到院子外面打開門邀請外面的雨人進來。
「剛才想事情想的出神,沒有燒熱水,怠慢大伴了。」
進門的自然是王漸,他在執行完皇帝的命令回宮的時候,看見鐵家院子裏有燈火,就敲門進來了。
「你這些年乾的最讓咱家滿意的事情就是不計代價的要娶走長公主!」
王漸自己點着了火盆,用扇子扇着青煙,淡淡的道。
「婉兒是我在這個世界上最重要的兩個人之一,我如何會放棄?
請您幫我跟陛下說說,早點讓我娶走婉婉,我也好多生幾個孩子,如果讓我和婉婉偷情才能生孩子的話,我這一輩子都不會有孩子了。「
鐵心源將乾淨的銅壺裏裝滿了井水,放在已經燃起火苗的火盆上。
「這是自然,跑一萬里地來偷情,能有孩子的可能性實在是太小了。
小子,待公主好些,如果再把公主所託非人,官家可能真的要發瘋了。
一個發瘋的帝王有多麼的可怕,你應該是曉得的。」
鐵心源奇怪的看了一眼王漸,猶豫一下道:「我記得親情這東西在皇家很少見。」
「今時不同往日,官家屢遭打擊,心性變化很大,知道我為什麼在半夜還能在外面溜達嗎?」
王漸今天的話很多,以前在鐵家過除夕的時候可沒有這麼多的話。
「怎麼?幹了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情?以至於讓你良心不安?」
「無他,往囚車裏裝了三位國朝大將,還順便斬下來二十三顆人頭,身上的血腥味都沒有散盡。」
「和重慶門邊上燒人的黑煙有關嗎?」
「不,這和陛下的子嗣有關,趙王夭折了,柳妃死了,宮裏死掉了很多人。」
「要是你想換一個歡快些的地方,我建議你跟我去哈密,只要你願意,我家的事情全歸你管。」
「不去!再難受也不去,我走了,官家就更加的可憐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