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太子今天作死了嗎 第53章 三更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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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胤礽這幾日總會夢到仁孝皇后和自己前世的媽媽。看書否 m.kanshufou.com

    後來,&bsp&bsp他老爸也入夢了。

    胤礽看到老爸,愣了許久,「哇」的一聲哭出來。

    因為第一世的記憶,&bsp&bsp他心中渴求的父愛總是圍繞着兩個康熙轉悠,居然忘記了這個親親老爸。

    他幹嘛要追求康熙的父愛啊,他不是有對他十分好的老爸嗎?

    這一刻,胤礽才發現,&bsp&bsp自己前世的記憶好像缺失了一塊,前前世的黑暗和血色像是一層厚重的紗,蒙住了他前世快樂的記憶。

    那個可憐可悲又可惡的太子只是上上輩子啊,&bsp&bsp我這都第三世了。

    上輩子,我是被家裏嬌寵長大的孩子,&bsp&bsp有交心的朋友,有空調馬桶網絡,&bsp&bsp喝着快樂水吃着垃圾食物一邊玩遊戲一邊罵人的快樂頹廢的青年。

    爸,媽,我想回家。

    這太子誰愛做誰做,我只想回家當我的新時代普通青年。

    哪怕去當個九九六內卷程序員,也比這時時刻刻都在擔憂害怕的太子好!

    父母揉了揉孩子的頭,&bsp&bsp給孩子以安慰和讚許。

    孩子,&bsp&bsp你乾的很棒了。不愧是我們的兒子。

    胤礽醒來之後,擦了擦眼淚,&bsp&bsp心情輕鬆許多。

    他跑到仁孝皇后梓宮旁,&bsp&bsp蹲在地上雙手托腮悄悄道「額娘,你是不是也轉世成我上輩子的媽媽了?如果是,&bsp&bsp對不起啊,&bsp&bsp英年早逝讓你難過了。但我是見義勇為,&bsp&bsp你肯定也會很自豪吧。」

    胤礽想哭,但卻笑出了聲。

    如果上輩子的媽媽就是額娘的轉世,那麼額娘不但沒有討厭自己,還……咳,換了個好男人當丈夫。

    康熙是誰?咱母子倆不熟!

    哈哈哈哈哈,額娘幹得真棒!

    胤礽擦了擦笑出來的眼淚,眉眼間俱是瘋癲和痴狂。

    「好啊,我們母子倆再續前緣,和他沒關係,沒關係,哈哈哈。」

    胤礽蹲在地上,一把一把抹着眼淚,笑得快想吐了。

    胤礽現在就像是精神分裂一樣,分裂成了三個人格。

    第一個人格深陷黑暗,深深羨慕和嫉妒第二個人格;

    第二個人格想家想得發瘋,不想接受第一個人格的黑暗;

    第三個人格則介於兩個人格之間,無法從兩個人格的負面情緒中抽離。

    或許是這個環境太陰間了,或許是夢中的父母讓胤礽變得脆弱,或許是額娘的梓宮就在眼前,胤礽將所有負面情緒都釋放出來。

    他仿佛瘋了似的又笑又哭的時候,殯宮門外站着幾個人。

    在胤礽和胤禔在正式祭奠儀式的幾日後,高士奇對同來的陳廷敬道,小太子在仁孝皇后梓宮前歡笑,這有些不孝順,想拉着同僚一起去勸說小太子。

    陳廷敬不會因為高士奇的一面之詞就做決定。他和高士奇一起觀察了小太子幾日。

    小太子每日清晨來殯宮前,告訴仁孝皇后他要和大阿哥去玩了,讓額娘不用擔心他;

    遊玩回來之後小太子會準時到仁孝皇后梓宮前,笑着告訴仁孝皇后他近日玩了什麼吃了什麼,有多開心。

    有時候,小太子還會模仿外界的情形,比如小動物、花朵、人物,就像是孩童在慈祥的母親面前玩樂。

    「我有哥哥照顧,每日過得可好了。額娘不用擔心我。」

    小太子拍着胸膛,笑顏如花。

    陳廷敬轉身問同僚「你確定這是不孝順?」

    高士奇「……雖然情有可原,但歡笑總是不好。」

    陳廷敬道「正式祭祀的時候,太子的神色很肅穆和悲傷,沒有半分儀容儀態和禮儀錯誤。他私下對額娘說些悄悄話,難道只能哭着訴苦嗎?你有逝世的親朋好友嗎?你在逝世的親朋好友前只會哭嗎?」

    高士奇「……」

    陳廷敬很不滿地指着殯宮中道「正常的人看到這一幕,會想到太子不孝順嗎?」

    陳廷敬指着自己的胸口「我只感到太子非常孝順,非常懂事,孝順和懂事到讓人心疼。」

    高士奇面露愧疚。

    他以詩詞幸於皇帝,皇帝信任他寵愛他,卻不給他有實權的職位。外界也多傳他只是康熙的佞臣。他非常想找個機會證明自己。

    從古至今,文臣最快的出名途徑就是進諫,特別是向皇帝進諫。

    高士奇不敢向皇帝直諫。退而求其次,直諫太子是最好的途徑。

    同樣從古至今,追着太子的言行舉止進諫是臣子們都愛做的一件事。高士奇被允許跟隨太子出行,受康熙暗示可以接觸太子,教導太子些東西,他便有些急躁了。

    陳廷敬對高士奇的印象不好不壞,直言不諱道「我知你和索額圖關係不好,但太子和索額圖關係也不好。誰家沒有糟心的親戚?你不該因為索額圖對太子有偏見,太子是皇上親手帶大。」

    陳廷敬這話雖是勸說,但在高士奇耳中頗有些不動聽了。

    高士奇面紅耳赤爭論「你這是誅心之論!」

    陳廷敬懶懶拱手道「同為漢臣,我才提醒你一句。若你不愛聽,我便不說了。」

    高士奇惱羞成怒,甩袖離開。

    接受索額圖恩惠,被索額圖斥責為家奴,是他此生最痛恨的事。但他絕不承認因這件事而遷怒太子。

    陳廷敬看高士奇離去,拍了拍衣袖,心頭鬆了一口氣。

    看來高士奇只是急躁了,並不真的是因為索額圖而對太子有偏見。

    能影響康熙的漢臣很少,即使他不認可高士奇有做實務的才華,也希望漢臣別摻和到滿洲大臣們的派系鬥爭,讓好不容易在此朝受了些許重用的漢臣遭遇打擊。

    若朝中無漢臣,有誰能保護漢人的安危?

    陳廷敬察覺太子之事後,為避免其他人如高士奇一樣對太子產生誤解,每日都在太子去看望仁孝皇后時守在門口,將事情如實記錄下來,待康熙問起時好為太子作證。

    當胤礽情緒崩潰的時候,他也在場。

    陳廷敬聽着小孩子尖銳的哭聲和笑聲,驚愕無比。

    他立刻踏入殯宮,卻被門後的大阿哥胤禔橫跨一腳,小小身軀擋在了他身前。

    胤禔背着手,對陳廷敬搖了搖頭。

    陳廷敬安靜地站在胤禔身後,目視着胤礽情緒爆發之後,小小身子在地上蜷縮成一團,靠着仁孝皇后的梓宮不動了。

    胤禔這才走入殯宮中,輕輕拍了拍胤礽的肩膀。

    胤礽身子一歪,竟是睡着了。

    胤禔嘆了一口氣,將胤礽背到了背上。

    「臣來……」陳廷敬忙道,話未說完就被胤禔打斷。

    胤禔搖搖頭「我這弟弟看着堅強,實際上脆弱極了。這個時候沒我陪着,我怕他會驚醒。」

    胤禔只比胤礽大兩歲,背着胤礽後,步伐卻穩穩噹噹。

    陳廷敬驚嘆於胤禔的力氣,也驚訝於這皇家兩兄弟的感情。

    他走在胤禔身旁,護送胤禔背着胤礽上了去往行宮的小轎,然後轉身立刻去尋隨行的御醫。

    御醫替胤礽看過之後,捋了捋鬍鬚,露出了笑容「這次情緒爆發雖耗費了太子些許精力,但心中鬱結解開不少,對太子的身體有益無害。」

    隨行官員鬆了一口氣,忙把這件事報告給康熙。

    納蘭性德陪在胤礽身邊,曹寅親自去報告。

    曹寅離開前,陳廷敬希望和曹寅同行。

    曹寅猶豫了一會兒,同意了。

    曹寅事無巨細地報告了太子的行蹤,陳廷敬將自己所見所聞如實告訴了康熙,包括大阿哥背太子離開,和高士奇等人對太子的誤會。

    雖然高士奇被陳廷敬刺了幾句之後,從此對陳廷敬冷臉相待。陳廷敬來「告狀」之事,是和高士奇商議過的。

    高士奇試圖直諫太子的事,肯定會被內侍報告上去。所以不如讓同為漢臣的陳廷敬報告,為高士奇說說好話。

    康熙愣了許久,然後將桌案上東西全部覆到了地上。

    他背着手站起來,在桌案前像無頭蒼蠅一樣轉悠了幾圈,抬頭道「保成早慧,別人的閒言惡語他都懂,他都記着呢!我以為有我護着,他不會受到委屈。但在我看不到的地方,他究竟受了多少委屈!否則他怎麼會這麼痛苦!」

    康熙氣得語無倫次,連自稱都變了。

    曹寅和陳廷敬垂首站着,不敢答話。

    康熙繼續語無倫次的吼叫,就像是一頭被激怒的老虎。

    他從胤礽小時候經歷的每一件他記得的受委屈的事說起,從每一個在胤礽耳邊說過仁孝皇后的死是胤礽造成的人說起,從每一個諷刺胤礽生而克母的宗室說起……

    康熙忍了太久,忍到自己都認為無所謂了,甚至差點被這些人給洗腦了。

    直到胤礽在仁孝皇后的梓宮前暈倒。

    康熙想起自己小時候,額娘逝世之後,他已經成為皇帝,年紀比胤礽大許多。

    每當受了朝中大臣、特別是鰲拜的氣之後,他都會跑到額娘牌位前哭一場。

    遇到了開心的事,比如大婚時、擒拿鰲拜時,他也在額娘牌位前笑着報喜。

    這一點他和胤礽何其相似?

    「起駕,去鞏華城!」

    康熙怒吼完之後,喝下趙昌遞過來的溫茶,沉聲道。

    奏摺什麼哪裏都可以批改,兒子傷心了不能沒有阿瑪!

    曹寅早就猜到了這件事,離開前就讓納蘭性德做好迎駕的準備。聽到康熙連夜要出宮,忙跪下勸說。

    陳廷敬也立刻跪下勸說康熙,今日還有許多政務沒處理完,太子也已經睡下,要去也該明日去。

    康熙暴跳如雷,想不顧一切的衝出去。一個乾瘦佝僂的老頭子杵着拐杖一步一步走進了御書房。

    他沒跪,沒請安,就這麼默默地看着康熙。

    康熙暴怒的表情就像是被潑了一盆冰水似的。他先愣了一下,然後整理了一下衣衫,默默走回座椅上坐下。

    趙昌帶着幾個小太監,瞬間把御書房收拾好了。

    「給杜太傅賜座。」康熙的聲音放得很輕柔,仿佛像是怕嚇到面前的老人似的。

    杜立德杵着拐杖坐下,道「是太皇太后叫老臣來的。」

    康熙瞪了曹寅一眼。

    曹寅給了康熙一個「奴才很無辜」的表情。

    皇上,是您讓奴才把小太子每日的消息給太皇太后一份啊。

    顯然,太皇太后一聽到胤礽今日的事,就明白康熙肯定要翹班溜走,誰也攔不住,連她都不一定攔得住。

    於是,太皇太后請出了一個正好在宮中的攔得住康熙的人,帝師杜立德。

    杜立德身為漢臣,卻是順治、康熙兩人的老師。

    杜立德多次想年老致仕,康熙懇求杜立德繼續留下幫助他,是杜立德幫助康熙度過了最煩躁的斗鰲拜、平三藩的低谷時期。

    康熙對杜立德的依賴,幾乎等同於親人長輩。朝中得重用的漢臣增加,杜立德功不可沒。

    杜立德很少這麼沒禮貌,他一沒禮貌康熙就發憷。

    「臣本不應該介入皇上家事,但太子事也算國事,讓臣聽一聽吧。」杜立德在太皇太后的拜託下,嘆着氣道。

    漢臣不該介入滿清皇室內部傾軋,這會本就脆弱的漢臣體系造成致命打擊。奪嫡之事本就是每個朝代的禁忌,何況對漢人不信任的滿清朝廷?

    但康熙是杜立德看着長大,他對康熙多了幾分複雜的親近之情。小太子他也見過,還教過,他十分喜歡這個孩子,認可這個孩子的品德和才華。

    見康熙為了太子失了分寸,無論是為了康熙還是為了太子,他都在一隻腳踏入棺材的年齡,稍稍破了例。

    只是指導皇帝處理家庭關係,應該不算奪嫡。杜立德自我安慰道。

    康熙一個眼神,曹寅立刻退下。

    他見陳廷敬還愣着,忙拉了一下陳廷敬的袖子。

    陳廷敬看到曹寅的眼神,也立刻告退。

    離開乾清宮之後,陳廷敬向曹寅道謝。

    曹寅擺擺手「這沒什麼好謝的。咱們都是為皇上做事。太子之事,你定不好和別人說。」

    陳廷敬道「我明白。」他不蠢。

    陳廷敬暫時回家住下,等第二日康熙起駕去鞏華城時隨行。

    他回到家之後,心中感慨萬分,忍不住寫了一首詩,抒發自己看到太子和大阿哥孝悌之情,思及自身親眷父母的感慨。

    這首詩成為研究太子和大阿哥早年性情的重要史料,這是後話。

    且說杜立德主動找到康熙,要聽康熙傾述關於太子的苦惱,康熙感動極了。

    他知道自己這個老師十分謹慎。此刻卻為了自己破例,老師對他果然是(劃掉)真愛(劃掉)忠心耿耿。

    康熙拖了張椅子和杜立德面對面坐着,開始傾訴自己的煩惱,說着說着,就變成了炫耀兒子。

    杜立德懶懶一抬眼,心想皇上這模樣,和那個只有獨子的友人很像。

    但太子並非皇上第一個兒子,也非皇上唯一的兒子。皇上對太子,是真的極喜歡了。

    不過太子爺值得皇上如此喜歡。

    杜立德在心裏嘆了一口氣,試圖從康熙炫耀兒子的話中,找出康熙的煩惱。

    聽着聽着,他的眼睛越睜越大,因老邁和生病而在五月中也有些冰涼的身體,居然冒出了許多汗。

    他很想讓皇帝別再說了,但他嘴唇翕動,最終還是咬牙繼續聽了下去。

    杜立德直覺,他能不能改變滿清統治下漢人的遭遇,或許關鍵點就系在太子身上。

    康熙很信任杜立德。杜立德知道的機密多得是,不在乎太子這一個。

    之前他不告訴杜立德,是尊敬愛護這個老師。老師既然不想進入奪嫡這個漩渦,他也不想老師快要致仕的時候,還要為弟子的家事殫精竭慮。

    但杜立德心軟,自己跳進來了,那就不怪康熙「殘忍」了。

    康熙說了個酣暢淋漓。

    這些事壓在他心頭,他誰也不敢說。


    太皇太后已經老了,眼界也不夠;即使福全和常寧知道了些許事,但他們是宗室,康熙留了個心眼,何況這兩人其實也沒多少大用。

    只有杜立德。

    他是漢人,對滿清皇室更替沒有威脅,且他已經快死了,很快就會把所有秘密都帶進墳墓里。康熙不需要擔心他泄密。

    而他又非常聰明,可以為康熙解惑。

    康熙倒是酣暢淋漓,如釋重負。杜立德聽得快暈了,全靠意志力撐過來。

    康熙不想嚇死杜立德,忙問需不需要御醫。

    杜立德揮了揮手,喝了幾口熱茶,揉了揉胸口,緩過氣來。

    康熙看着杜立德居然這麼快就恢復了冷靜,神情十分遺憾。

    杜立德瞥了康熙一眼,哪裏不知道康熙想看他笑話?

    皇帝也是從小皮孩子長大。康熙現在也是年輕人,比以前穩重了許多,但在親近的人面前,還是隱藏不住內心的惡趣味。

    「臣建議在宮外給太子建東宮。」杜立德道。

    康熙立刻道「不行!他還這么小!」

    杜立德嘆氣「他長大了,皇上您就放心太子獨自在外居住了嗎?」

    康熙沉默不語。

    杜立德道「太子體弱,又有許多秘密,未成婚之前若獨自一人時暈倒,確實會有危險。」

    康熙道「那杜太傅為何讓朕在宮外準備東宮?」

    杜立德說出殘忍的話「太子的確完美,但以太子的身體,他繼承皇位真的好嗎?」

    康熙神色慌張,面對杜立德卻說不出斥責的話。

    杜立德道「先帝也提醒過皇上,皇上心裏也明白。太子承擔詛咒時,此事便已經無可更改了。不建東宮就建個行宮吧,有溫泉、有林子、有大片大片的田地,以後給太子養病。」

    康熙聽出了杜立德言下之意。

    杜立德的言下之意,也是順治提醒過他的事。

    若太子身體羸弱不能繼承皇位,或者繼承皇位之後需要快速把皇位讓給皇太孫,養老養病的地點最好由康熙先確定好,否則就算是太子的孩子,也可能因為忌憚太上皇,而對太子不是很盡心。

    康熙悶聲道「太傅為何和汗阿瑪一樣,老想着這麼最壞的事。太子的身體一定會好起來。他也就是背書的時候會睡着,其他時候都精力充沛。」

    杜立德眼皮子抽了抽。

    背書的時候會睡着,這孩子不是故意裝的嗎?

    應該不是,熟睡是裝不出來的。

    杜立德沉思了一會兒,道「太子只要集中精力動腦子,就會飛速消耗體能?」

    康熙點頭「他若肯認真起來,現在便能獨當一面了。朕許多時候都拿他當顧問。」

    杜立德倒吸一口氣「皇上!太子身體一直好不了,你是不是應該反省一下!」

    說漏嘴的康熙低頭。

    嗯,朕反省,早就在反省了。

    杜立德揉了揉胸口,接過趙昌遞來的茶又喝了一口,再揉了揉胸口。

    他怎麼聽着,自己這快到而立之年的弟子,還沒有小太子來得成熟靠譜?!

    「萬事都該先做好最壞的準備。太子純孝善良,為太子解決後顧之憂,才是皇上應該最先考慮的事。」杜立德嚴肅道,「先帝都提醒皇上了,皇上為何現在還未做?」

    康熙「……」

    康熙低頭,反省。

    他能說思考這些事太痛苦,他暫時逃避了嗎?

    這麼說多沒面子。

    雖然胤礽上上輩子的康熙讓胤礽不尊師長,但兩個時代的康熙本人年輕的時候都很尊敬師長,挨訓的時候也挺老實。

    杜立德神色稍緩,道「臣明白皇上的心情。太子還這么小,又是你一手養大,思考太子會遭遇到任何痛苦,你都會非常難受,難免會有逃避的心思。」

    康熙道「朕立刻在京郊選一處地方修行宮給太子住,待太子成婚時就賜給太子。」

    杜立德點頭「皇上要護着太子,不捨得太子離開皇宮,就在宮中再擇一處作為太子東宮,然後讓其他皇子一同居住便好。對外可稱讓太子教導幼弟,增進兄弟感情。」

    也就是說名義上的東宮,實際上的皇子所嗎?

    康熙本就和杜立德討論過,為了隔離母族對皇子的影響,皇子可以讀書時,便應該搬出后妃宮中集中居住,這樣也能增進皇子間的感情。

    將東宮和皇子住處集中在一起,確實很方便每日都要去看弟弟的太子。

    康熙酸了。

    杜立德看着康熙的表情,很是無語「太子和兄弟關係好,難不成皇上還吃味不成?」

    康熙立刻道「太傅您說什麼?朕怎麼會這麼想?朕只是擔心那些小子影響太子休息。」

    杜立德嘆息「讓太子和其他皇子關係好一些,說句大逆不道的話……」

    康熙擺手「太傅不用說了,朕明白。」

    杜立德豁了出去,康熙也投桃報李,阻止杜立德說更過分的話。

    杜立德道「太子得先帝神授,他教導其餘皇子,可比我們這些大臣教導皇子有用多了。皇上要處理政務,無力一一教導皇子,交給太子不是剛好嗎?」

    康熙想起被兒子「教」過的大兒子,輕輕嘆口氣「太子的確很會教人。」

    杜立德道「太子若是能順利繼承皇位,以太子對眾位兄弟的寬厚,以及太子在眾位兄弟心中的聲望,必能兄弟同心。」

    康熙神情黯然「和前明太子朱標一樣嗎?」

    杜立德聽到「前明」二字,神色出現一瞬黯然「是。」

    康熙道「朱標之事,斷不能重演。杜太傅可有辦法?」

    杜立德道「有,皇上可捨得?」

    康熙愣了愣,再次沉默。

    杜立德也沒再說話,而是閉目養了一會兒神。

    康熙喃喃道「朕不知道。」

    他和杜立德都明白辦法是什麼。

    待太子大婚,嫡孫長大之後,康熙先傳位給太子,一邊護着太子,一邊教導太孫;待太子精力不濟時,太子再傳位給太孫,康熙繼續當太皇太上皇帶太孫。

    但康熙不知道能不能活這麼長,也不知道自己年老之後會不會像史書中皇帝那樣貪戀權力。

    杜立德道「以後的事,以後再想。現在做好了準備,也趕不上上天的變化。說不準,太子身體就好起來了呢?」

    康熙使勁點頭「太子身體定會好起來!只要詛咒減弱,太子身體就會好起來!」

    杜立德失笑「那皇上得多學努力些了。聽聞皇上要劍指全球,成就千古一帝?」

    康熙「……」怎麼連太傅都知道這件事了。

    康熙記得杜立德不喜兵災,便道「只是小兒妄言。」

    杜立德淡淡道「這沒什麼不好。若皇上做得到,無妨去做。」

    康熙驚訝「太傅居然同意?」

    杜立德道「人無遠慮必有近憂。蒙古大多歸附大清,其他不過小打小鬧,大清邊疆無窺伺強敵,怕會耽於安樂。臣也了解了一些外界的情況,比如那台灣便被西方人佔過。以他們野心,我們遲早會有一戰。」

    這並不是杜立德的真正心聲。

    杜立德為了在朝堂站穩腳跟,必須做一些投其所好的事。比如康熙和太子表現出對外國的興趣,他就立刻讓徒子徒孫去研究外國的歷史,自己已經老得快致仕了,也仍舊在學習西方的事。

    他越學越心驚,卻又認為這是一個機會。

    若康熙不滿足於中原一地,滿洲人那點人才根本不夠,他必定會用上漢族的人才,哪怕是擴充漢軍旗。

    兵禍確實可怕,好大喜功給黎民帶來的只會是災難。但八旗本就是野蠻人,與其寄希望於他們封刀,不如讓他們刀口向外。

    滿清朝廷不以道德立國,無論是以戰養戰,還是以戰養國,只要戰的是富裕的地方,蠻子們已經很熟練了。他們就是這麼對大明的。

    為了不讓他們屠戮中原百姓,其他人的死活,杜立德管不了。

    他不是聖人大儒。他不修道德不怕報應。他只是看過大清肆虐中原的慘狀之後,願成為這豺狼虎豹中的一員,稍稍左右豺狼虎豹的前進方向的兇狠小人,偽君子。

    為了達成目的,杜立德可以比任何人都殘忍,哪怕是漢人同僚在前,他也會毫不留情的碾過去。

    杜立德眯起眼睛,收斂眼中的精光。

    他雖已經老朽,一雙眼睛卻仍舊如年輕時一般明亮、一般野心勃勃。

    他那一張克己復禮的大儒皮下,充滿了骯髒血腥的算計。

    「陛下要平衡滿漢關係,但財富在漢人手中,滿人若不貪不搶,怎麼成為新的貴人?權貴權貴,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對大部分凡夫俗子而言,權也是為貴。」杜立德緩緩道,「滿人若貪了搶了,皇上皇位的根基又不穩了。那就換個增長財富的來源就好。」

    康熙做虛心聽教狀。

    杜立德頓了頓,繼續道「且八旗原本就不是治民的制度,而是治軍的制度。八旗也並非普通黔首,而是兵戶。若皇上想廢八旗,需要有比八旗更厲害的軍隊,強軍只能從戰爭中得到;若皇上不想廢八旗,就必須為八旗找磨刀的地方,否則八旗這隻為兵不為民的模樣,不磨定會廢掉。」

    「以戰養戰,以戰養兵,以戰養民,這絕對不能用在自己治下。外王內聖,大清以血腥立國,皇上要鞏固統治,對於大清國內部的百姓必須是仁厚的聖人。」

    杜立德深呼吸了幾下,似乎情緒太過激動,讓年邁的他有些難以承受。

    康熙忙站起來,親自為杜立德順氣奉茶。

    杜立德年老之後精力不濟,已經很久沒有如此詳細地教導他。

    「太傅,您先休息,這些事以後再慢慢教我。」康熙道。

    杜立德搖頭「不能慢。確定皇上有爭奪世界霸權……哦,這句話也是太子說得。世界霸權,這四個字非常形象。」

    康熙「……」太子還說過什麼朕不知道的話?!

    杜立德繼續道「確定皇上有爭奪世界霸權的心,要成為武帝,而不是守成之君,臣就有好多要教給皇上的。可臣老了,活過了今年,明年不一定能睜開眼睛。甚至不用明年,下個月,明天,臣可能就老糊塗了。所以臣請另立一個班底,為皇上講解武帝之事。」

    他眼神炯炯「八旗入關的悍將還未全部老死,皇上還有的人請教,再不請教就晚了。」

    康熙閉上眼,略一沉思,睜開眼道「准奏。朕立刻着手此事。」

    杜立德輕輕頷首,然後腦袋一歪,眼睛一閉,居然睡着了。

    康熙無奈道「太傅這毛病,怎麼和保成一樣?」

    趙昌低聲回應道「都是精力不濟吧。」

    康熙嘆氣。

    是啊,都是精力不濟。

    朕的保成啊。

    康熙在念他的寶貝兒子,一直念到第二日。

    而發泄了一番,心情相當不錯的胤礽決定遵循夢中父母的希望,開始認認真真作大死。

    既然我第一世慘成那樣子都不會死,為什麼不灑脫一點,當一個古早毒草流穿越小說中的囂張穿越者?

    離經叛道,既不會被處死,還能不當這勞什子太子。

    胤礽摸了摸胸口,第一世的執念很深,就跟小孩子鬧脾氣一樣。

    我管你這輩子的阿瑪如何,爺就是不想當太子!

    不當!

    胤礽嘆氣,就像人格分裂一樣哄着第一世的執念。不當就不當,反正我也不想被困在皇宮中。

    這世界那麼大,我要和大哥一起去看看!皇位交給弟弟們不好嗎?

    胤礽快樂得像一隻突然意識到自己有翅膀的小鳥。

    胤禔見胤礽恢復了傻樂,甚至比以前更活潑傻樂,鬆了一口氣。

    為了讓胤礽保持傻樂的模樣,他連對胤礽作死坑康熙的行為,都拍着胸脯說要與胤礽成為共犯。

    「汗阿瑪的動作還是太慢了,要當千古一帝哪能這麼瞻前顧後?就算三藩之亂未定,也不能除了平定三藩之亂什麼都不做了。」胤礽振臂疾呼,「八旗子弟整頓不能同時做嗎?開辦洋務廠,把洋人高價賣給咱們的東西自己生產出來反賣給洋人不好嗎?」

    胤禔使勁點頭「沒錯!汗阿瑪就是沒用!宮裏為了節省開銷節衣縮食好幾次了,這錢是省就能省出來的嗎?沒錢就去賺啊!連小孩子都懂的事!難道阿瑪沒有玩過『大國王』遊戲嗎?」

    胤礽道「咱倆人小言微,汗阿瑪肯定不聽咱們的話。咱們要找人幫咱們上摺子。」

    胤禔出主意「那群侍衛就不錯。但是我怕他們沒膽子。」

    胤礽和胤禔互相對視,然後同時伸出雙手對掌擊掌,異口同聲叫道「鄂倫岱!」

    納蘭性德在一旁保護兩個逛文廟的孩子,把兩人誹謗皇帝的話聽了個一清二楚。

    他本以為自己已經習慣了,直到這兩個孩子叫出「鄂倫岱」這三個字,他終於繃不住了。

    不可以!你們和誰聯手,都不能去找鄂倫岱!

    鄂倫岱是別人的兒子時,看着鄂倫岱氣他阿瑪,所有人都跟看戲似的樂呵呵;若鄂倫岱教壞了自家孩子,那就不是樂呵呵,是中風了。如果皇上知道兩位皇子和鄂倫岱好上了,肯定會氣出好歹來。

    納蘭性德忙道「若太子和大阿哥用得上,臣可以上奏!」

    胤禔和胤礽看了納蘭性德一眼,然後收回視線「好吧,加你一個。鄂倫岱在哪?他也跟來了嗎?」

    納蘭性德做西子捧心狀。你們能不能別老惦記着鄂倫岱?

    納蘭性德委婉道「臣一個人就可以了。臣可以再拉上子清。」

    就算把曹寅一起坑上賊……皇子船,也不能讓皇子們去找鄂倫岱。

    胤禔和胤礽十分默契的點頭「好,加上曹子清。鄂倫岱在鞏華城嗎?」

    納蘭性德「……」

    胤禔皺眉「納蘭侍衛,我們問你話!」

    納蘭性德無法隱瞞,悲痛道「在。」

    胤禔道「趕緊去把鄂倫岱找來。我們在這裏等着。」

    胤礽忍着笑,讓梁九功去叫人。

    梁九功心裏嘆了一口氣,邁着沉重的步伐離開了。

    鄂倫岱之名,連梁九功都聽過。

    這京城,估計會被自家太子爺和太子爺他哥捅破天了。

    還好天是萬歲爺的,應該問題不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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