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三日下午兩點整,倫敦,泰晤士河西岸,英國國會大廈威斯敏斯特宮。
丘吉爾在中央,下議員們在左右兩邊。
丘吉爾站着,下議員們坐着。
丘吉爾一言不發,下議員們交頭接耳,竊竊私語。
丘吉爾凝視着演講台前的地面,目光一轉不轉。
下議員們雪亮的目光不時落到丘吉爾身上,或是同情,或是憎恨,或是幸災樂禍。
左邊的坐席上,一個長着棕色捲髮,薄嘴唇、尖下巴的男子,第一個站起身來。
看到這個男子的動作,議員們頓時安靜下來,丘吉爾的眼角的餘光也轉向這個方向。
他們都認出這個男子是丘吉爾的老對頭,保守黨財政委員會主席約翰沃德洛。
沃德洛下巴微微揚起,右臉偏上,給人的感覺永遠是斜着眼睛不用正眼看人。
「尊敬的首相先生,請問您準備好接受質詢嗎?我可以發言嗎?」沃德洛問道。
「完全可以,沃德洛議員。」丘吉爾說道。
「我有兩個問題想問你,第一,對皇家海軍本土艦隊的戰敗你怎麼解釋?如果是第八集團軍在東非,或是中東軍在也門遭受失敗,我們大家都可以理解,因為他們的補給線漫長,而軸心國陸軍,尤其是德國陸軍過於強大。
但是,令我們所有人完全沒有想到的是。遭受可恥失敗的竟然是我們引以為豪的皇家海軍。
據戰報顯示,我們投入這次海戰的兵力雖然不能說是遠遠超過敵人,至少也佔據一定優勢。可是我們得到的戰果是什麼?四艘戰列艦和戰列巡洋艦被擊沉,而敵人的主力艦卻僅僅遭受一些輕傷,在您的指揮下,皇家海軍的戰鬥素養為什麼會下降到這麼可怕的程度?請你給在場的諸位先生一個合理的解釋。」
丘吉爾對沃德洛的指責無動於衷,仿佛被質詢的不是他。
「我也想知道這次戰鬥的結果為什麼會是這個樣子,只是我們必須等待,海軍部已經組成調查委員會。會同軍事法庭一同審問福布斯海軍上將,調查他擔任本土艦隊司令職務時是否有瀆職或是其他過失。導致皇家海軍遭受這次慘敗。
我們現在要做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等待審判和調查的結果。」丘吉爾淡淡說道。
丘吉爾話音剛落,兩側的議員席位便響起一片輕微的噓聲。
沃德洛不屑地哂笑道:「地中海艦隊戰敗是坎寧安將軍的責任,本土艦隊戰敗是福布斯將軍的責任。首相先生難道就沒有一點責任?」
「身為首相,我當然要承擔部分責任,但是主要責任必須要有具體的負責人來承擔,我不認為這種劃分責任的辦法有什麼問題,你認為呢?」丘吉爾反問道。
沃德洛臉上閃出一副我早知道你會這麼說表情,追問道:「我當然沒有問題,我只是希望你能夠真正的站出來承擔你的那部分責任。
我們來說第二個問題,也是關係到英國生死存亡的問題,本土艦隊遭受重創。現有的實力無法保證海上運輸線的安全。
我不說如何保證軍事物資的運輸,我只說糧食。我們有接近四千八百萬人口,本土的糧食只能滿足三分之一的供應。失去海上運輸線,即使使用現有的配給制,我們的糧食也無法支撐太久,大英帝國正在挨餓,你準備怎麼解決這個難題?」
「這個狀態不會持續很久的,海上運輸線的安全很快會得到保障。」丘吉爾說道。
議員們又發出低沉的噓聲。沃德洛自得地笑着說道:「你準備用什麼保證?難道僅僅用你的一句話?」
「我不會做沒有誠意的保證,解決問題的辦法很簡單。我們都知道。德國人公開向我們提出和談,還遠道請來日本人做和平使者,我門必須向世界人民證明,英國人不是戰爭狂,所以我決定接受德國人的請求,與他們進行和平談判。」丘吉爾說道。
噓聲沒有再起,取而代之的是鴉雀無聲。
包括沃德洛在內,所有議員都目瞪口呆。
這不是他做事的風格?難道他在一連串的打擊下,腦子終於開竅了?
嘴巴張了又張,沃德洛說道:「你想和德國人」
丘吉爾冷不防打斷沃德洛的話。
「親愛的沃德洛先生,我還沒有說完。
首先我保證,不列顛與德國之間的和談是有條件的,我不會讓世界認為不列顛是在向德國投降。
其次,我是戰時內閣首相,如果和談成功,等於戰時內閣完成它的歷史使命,沒有再存在的必要,我必須放棄首相職務。我認為下議院應該提前着手準備大選,選一位新的首相接任我的位置。我的話說完了,你想說什麼?」
沃德洛一時間啞口無言,這一幕似曾相識。
年初,他曾掀起對丘吉爾的彈劾,正是被丘吉爾以辭職為要挾翻盤,時隔不久,這一幕竟然再次上演。
看到沃德洛不說話,丘吉爾問道:「除了談和之外,沃德洛先生難道有其他的辦法解決現在的危機?如果有的話,請你分享給大家,或許你提出的方案能夠解決問題,到那時,你將成為英國的救世主。」
沃德洛裝作沒有聽出丘吉爾話中的揶揄與諷刺,急忙辯解道:「我只是為你感到惋惜,你已經竭盡全力履行首相的職責,但是敵人太過狡猾,所以才給你,給大英帝國帶來很多挫折,我希望你能夠打起精神」
沃德洛喋喋不休說出一堆冠冕堂皇的話。其他議員紛紛撇嘴,對沃德洛的安慰不以為然。
丘吉爾淡定地聽完沃德洛毫無誠意的安慰,同樣毫無誠意地說了句:「謝謝。」
沃德洛落座。丘吉爾問道:「還有哪位先生想要質詢?」
一位工黨議員站起身來。
五月五日上午十點整,中立國荷蘭,海牙市市郊和平宮,這座棕紅色的宮殿式建築吸引了全世界的目光。
德國外交部長里賓特洛甫,「和平天使」日本外相松岡洋右共同出席談判。
英國出席的則是丘吉爾的死黨,剛剛從陸軍大臣轉調為外交大臣的安東尼艾登。
雙方一見面便擦出一道猛烈的火花。
高大英俊,風度翩翩的登特見到松岡洋右。眉頭微微皺起。
「里賓特洛甫先生,貴國提出的與會人員名單上。沒有松岡先生的名字。我們兩國之間戰爭應該由我們兩國單獨解決,日本沒有參與這場戰爭,歐洲的事務也不需要日本人來調停。我認為,松崗先生沒有合適的身份留在這裏。他應該迴避。」
里賓特洛甫針鋒相對地說道:「松崗先生遠道來到歐洲,帶着日本天皇的囑託,為歐洲和平而積極奔走。
今天,他的辛苦終於獲得回報,我認為他有資格參加這次會議。」
「艾登先生,作為天皇陛下的特使,我必須參加這次會議,我會積極調和貴國和德國之間的矛盾,讓談判獲得成功。完成天皇陛下交給我的重任,請你不要拒絕我的善意,拜託了。」松岡洋右說着向艾登彎腰鞠躬。
艾登的眉頭皺的更緊了。
「很遺憾。松岡先生,你應該知道,你的做法不符合外交禮節。雖然我真心感謝你為歐洲和平作出的努力,但是這次的和平談判與日本沒有任何關係,你真的不適合參加這次會議。如果你堅持要參加會議,我只能提議暫停會議。等大英帝國尋找到一位和您對等身份的中立國朋友,我們再重啟會議。」
艾登居高臨下。盯着身材矮小的松岡洋右,滿是遺憾的表情,還有兩個人中只能留下一個的決絕。
松岡洋右仰脖與艾登對視,兩人的視線在空中撞出無數電光。
「我再說一次,我是帶着天皇陛下的善意,前來調停歐洲的戰事。」松岡洋右說道。
「我們可以這樣,一次談判肯定不會談出結果,您可以參加下一次的談判,我也會邀請一位和您身份對等的紳士參加下次會議。」艾登說道。
松岡洋右在艾登的逼視下最終選擇退縮。
「我是來調停戰爭的,如果因為我的存在而耽誤談判進程,有違我來歐洲的初衷,我選擇退出。」
松岡洋右說着站起身,向艾登和里賓特洛甫各自鞠了個躬,隨後邁着沉重的步伐離開會議室。
里賓特洛甫試圖挽留,卻被松岡洋右以大局為重的名義拒絕,只能眼睜睜看着他離開。
看着松崗坐過的靠背椅,艾登眼中的輕蔑之色毫不掩飾。
歐洲人的事務,什麼時候輪到黃皮猴子來指手畫腳,真是可笑。
趕走松岡洋右,取得一場微不足道的勝利,艾登帶着勝利者的微笑看向里賓特洛甫。
談判旋即開始。
艾登的和談條件是,德國必須退出現有的佔領區,恢復法國、比利時、盧森堡、波蘭,甚至是捷克斯洛伐克等佔領國的主權完整,英國才會考慮停止與德國之間的戰爭。
里賓特洛甫不假思索地拒絕艾登的條件,隨後提出,英國必須首先與德國共同宣佈停戰,並且同意支付對挪威的戰爭賠款。
至於被佔領國的與主權完整,里賓特洛甫直截了當地說出,這些國家與英國無關,不是英國拒絕停戰的理由。
雙方各持己見,毫不退讓,一場和談談了不到一個半小時,相約兩天後再次在同一地點舉行談判後,雙方便不歡而散。
翌日,德國國社黨黨-報,《人民觀察家》日報頭版頭條登出一條醒目的標題,《和平使者——日本天皇特使遭受冷遇》。
報紙用了整整一個版面,詳細登載里賓特洛甫和談判人員描述的事發現場,大肆抨擊艾登如何無禮對待松岡洋右,松岡洋右又是如何以大局為重,委屈求全、忍氣吞聲,隨後黯然離場的詳細經過。
軸心國集團,以及所有關心此次會談的國家媒體紛紛轉載這條新聞,以及佔據第二版版面、德英首輪會談失敗的消息。
日本記者與大使館更是第一時間將消息發回日本,幾乎一夜之間,松岡洋右成為地球上的風雲人物。
五月七日上午十點整,第二輪會談開始,里賓特洛甫與艾登提出的條件不變,兩人均表示無法讓步,談判再次破裂。
當天下午兩點,美國總統羅斯福宣佈應英國邀請代替英軍佔領冰島。
由於美國兵役法規定,禁止使用應徵服役的美*人駐紮在美洲大陸以外的非美國領土,因此,美軍採取了募志願兵的方式,組織了一支擁有4400人的海軍陸戰隊旅級單位,於當天下午三點整登陸冰島。
當天下午四點,日本駐英國大使再次向英國政府遞交國書,要求英國政府就艾登侮辱松岡洋右事件道歉,理由是松岡洋右是日本天皇特使,侮辱他即是侮辱日本天皇,日本政府無法容忍這種無禮行為。
丘吉爾收下國書,隨即表示艾登所作所為符合外交禮節,沒有失禮行為,請日本朋友不要小題大做,日本外交部隨後表示憤慨。
五月九日上午十點,德英雙方舉行第三輪會談,里賓特洛甫與艾登兩人舊話重提,照例不歡而散。
兩人毫無新意地扯皮時,美國政府再次發佈聲明,宣佈限制對日本出口石油、鋼鐵和棉花等戰略物資。
兩天後,羅斯福又下令對北美到冰島航線上的船隻進行全面護航,並在一次記者招待會上稱德國潛艇為藏在大西洋里的響尾蛇,看見就應該打死。
亞平寧半島南部,意大利塔蘭托軍港。
陳道看完戈林派副官送來的一份份絕密資料,心中對國際局勢的變化了如指掌。
「先是美國賣武器,讓英國自己打;接着是美國通過租借法案,租借武器給英國,還是要英國自己打;
我看用不了多久,就是美國出動軍艦,保護着美國商船裝運美國武器讓英國去打。
他們還利用戰略物資向日本施壓,逼迫日本對他們宣戰,給他們參戰的理由,羅斯福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盤,可惜,他來晚了。」陳道對呂特晏斯說道。
「明天是最後一輪談判,肯定也是沒有結果,還不如直接開戰。」
「日本人是死要面子,總要找個藉口,我們要理解。」陳道笑着說道。
五月十三日下午,陳道聽到廣播,德國與英國最後一輪談判完結,和談失敗。(未完待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