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為德國宣傳部部長,戈培爾博士當仁不讓,第一個開口發言。
「我先說說我個人的看法,《拉貝日記》的問世會讓德國乃至整個軸心國集團在世界範圍內陷入輿論上的被動,美國、大英帝國、俄國、中國,你們看看,這四個國家的領土覆蓋了大半個地球,加上他們的勢力影響到的國家,我想,除了軸心國集團成員國之外,全世界的國家在輿論上都會站到他們一邊,這對我們的國際形象很不利。」
戈培爾說完看向希特拉,希特拉點點頭。
「你說的很對,繼續說下去。」
得到希特拉的鼓勵,戈培爾拿起放在桌面上的一個鼓鼓囊囊的檔案袋,從裏面抽出一疊相片分給與會的眾人。
「大家看看這些相片。」戈培爾一邊發放相片一邊說道。
陳道拿起放到自己面前的兩張相片,第一張相片的黑白色畫面上躺着一溜屍體,足有十幾具,屍體已經高度腐爛。
第二張相片上的內容更加觸目驚心,相片的畫面使用廣角鏡頭拍攝,畫面中遠處的地面上躺着七八列屍體,足有幾百具之多。
凱特爾元帥率先問道:「照片上的屍體是什麼人?看起來不像是在戰場上陣亡,像是被集體處決的。看他們的軍裝不是我們的士兵,難道是俄國人?」
見眾人都用疑惑的目光看向自己,戈培爾說道:「這些屍體是波蘭人,他們來自於斯摩棱斯克城西的卡廷森林,中央集團軍群的一支工兵部隊原本想在森林中伐木,結果碰巧發現大批簡陋的墓地。經過一系列發掘之後,我們現在已經挖出近三千具屍體,而且數量還在繼續增加。
宣傳部原本是想利用卡廷森林中的這些屍體製造一個大新聞,用來攻擊俄國人,可是現在因為《拉貝日記》的出現,我們只能將這個計劃暫時擱置。原因很簡單,即使我們將俄國人大規模屠殺波蘭戰俘的事件公之於眾,斯大林也有可能矢口否認,甚至會說我們才是殺人兇手,並將大規模殺害戰俘的罪名扣到我們頭上。
如果斯大林真的這麼幹,你們認為,世界輿論會站在哪一邊?在世界各國人眼中,德國和俄國,誰的嫌疑更大?」
包括希特拉和陳道在內,會議室內的眾人集體露出深思的神情。
戈培爾環視眾人一圈後,做出總結。
「卡廷森林裏的波軍屍體,對我們來說是一張好牌,但是因為《拉貝日記》的出現,這張好牌變成了一張爛在我們手裏的好牌。
單純從輿論的角度上,我們必須與日本劃清界限,才能將這張好牌打出去。」
「戈培爾部長說的很有道理,你們認為呢?」希特拉說道。
「戈培爾部長說的的確很有道理,可是我們不能僅僅為了獲得一份宣傳材料而拋棄一個盟友,還是一個強大的盟友。我要提醒諸位,日本目前擁有的是世界上最強大的艦隊,他們控制着東亞、東南亞和半個太平洋,我們難道要因為一本小小的《拉貝日記》失去這個盟友嗎?
至於《拉貝日記》帶來的影響,我認為我們象徵性的譴責一番就足夠了,畢竟人都是健忘的,譴責過後,時間久了,自然就被人遺忘了。」陳道說道。
「總督閣下,你認為美國、英國、中國和俄國人的宣傳機構會放過這麼好的宣傳素材,我敢保證,至少在對日本的戰爭結束前,他們都會將這件事作為攻擊我們的最有利的武器,即使是被遺忘,那也是戰爭結束後的事情。」戈培爾當即反駁道。
「從外交的層面上,我也認為只為輿論就放棄一個強大的盟友是很不明智的選擇,我同意羅森總督的建議,我們只要對日本譴責一番就足夠了,沒有必要決裂。我也想提醒大家,我們和日本決裂,恐怕才是美國和英國人最想看到的事情。」外交部長里賓特洛甫說道。
將日本拉入軸心國集團,形成德意日三國軸心一向是里賓特洛甫最引以為傲的外交成就。
看到自己的外交成就遇到重大危機,里賓特洛甫果斷開口,支持陳道。
「我說一說我的看法,」航空部長米爾希元帥說道:「我認為我們有三種方法可以選擇,第一種方法就是羅森總督和里賓特洛甫部長說的,譴責日本;第二種方法是,將日本趕出軸心國集團,並對日本宣戰,這是戈林元帥生病住院之前說過的。」
「我也聽戈林元帥說過這個方法。」空軍參謀長耶順內克上將說道。
「不過我個人認為,第一種方法太過敷衍,第二種方法太過極端,所以我個人提出第三種解決辦法,就是只將日本開除出軸心國集團,這樣既能與日本劃清界限,不給別人攻擊我們的藉口,又能保證與日本不至於徹底決裂,當然了,將日本開除出軸心國集團前,我們要提前通知日本人,讓他們知道,這只是我們迫不得已選擇的一種外交策略而已。」米爾希說道。
米爾希提出的方法在與會眾人中立刻引起一片贊同的聲音。
「我同意米爾希元帥的方案。」戈培爾第一個跳出來贊成。
副元首魯道夫·赫斯跟着說道:「我也認為這個方案比較合適。」
海軍總司令雷德爾元帥、陸軍總司令布勞希奇元帥等人紛紛點頭,表示贊同米爾希元帥的方案。
希姆萊剛剛得到過陳道的提醒,要與大多數人保持一致,見會議室內眾人都贊同米爾希元帥的方案,正要說話,就聽到一陣咳嗽聲。
就見陳道高聲說道:「米爾希元帥說的對,比起米爾希元帥的提議,我剛才的提議有些淺薄,僅僅是對日本進行口頭上的譴責實在是太過敷衍,至於戈林元帥提出的對日本宣戰的提議,我想很有可能只是他看過《拉貝日記》後,一時激憤的情況下說的,我們肯定不能採用這種方法。」
不知是有意還是湊巧,陳道說話時的目光,依次在坐在會議桌對面的布勞希奇等人臉上掃過,當說到最後一句話時,他的目光剛好落到希姆萊臉上。
「對日本宣戰這件事,我們肯定不能做,畢竟那只是戈林元帥隨口說說,所以,目前看來,米爾希元帥的提議是最合適的處理方法,我贊同他的方案。」
有點亂套,希姆萊感到自己的政治智商正在接受一次重大考驗。
很明顯,眼前這位「小舅子閣下」的目光是在向自己傳達某種信息,可惜自己沒有那種戈林元帥與「小舅子閣下」間的默契感,不能領會其中的深意。
如果需要自己幫忙的話,直說就好了,為什麼總是搞得這麼複雜?希姆萊在陳道的注視下,瞬間感到自己的心好累。
就在希姆萊內心糾結不已時,希特拉的聲音傳進他耳中。
「海因里希,你為什麼不表態,你對這件事有什麼看法?」
「我的看法是······」
「我想全國領袖先生提不出第四種方案,無非是在那三種方案中選擇一種。」陳道貌似隨意的說道。
這要是再聽不出他的意思,自己就真的成白痴了。
開會前,這位羅森總督說過,讓自己不要遷就他的想法,眼前的三種方案中,第一種方案是「小舅子閣下」自己提出來的,第三種方案是「小舅子閣下」支持的。
如果自己不遷就「小舅子閣下」,除了第二種方案外,沒有其他選擇,這是最簡單的排除法。
更何況,「小舅子閣下」剛才的話,幾乎是赤裸裸地提醒自己,只能在三個方案中選擇一個。
希姆萊一瞬間拿定了主意,選擇第二種,對日本宣戰。
「我的元首,我認為我們應該用最堅決的態度與日本劃清界限,我們必須對日本宣戰。」
「為什麼?」希特拉問道。
希姆萊緊皺眉頭,在希特拉注視的目光中苦苦思索,要為自己的選擇找一個理由。
「全國領袖先生,你難道是害怕美國、英國和俄國,哦,還有中國會聯合起來在輿論上對付我們,所以才用對日本宣戰的方式來破壞他們的聯盟?」陳道說道。
聽到陳道「正話反說」模式的提醒,希姆萊立刻為自己的選擇找到一個藉口。
「羅森總督,你只說對了一半,我擔心的不是他們在輿論上聯合起來對付我們,而是在軍事上聯合起來對付我們。」
陳道冷哼一聲說道:「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全國領袖先生。」
見陳道針對自己,希姆萊越發覺得自己已經摸准陳道的心思。
「元首,各位,你們想過沒有,如果《拉貝日記》傳到俄國,俄國人以此為藉口對日本宣戰,會出現什麼狀況?俄國、美國和英國會不會結成一個軍事聯盟共同對付日本?如果這個聯盟成立,美國肯定會打着盟友的旗號對俄國進行軍事援助,我想,美國人肯定不願意看到一個強大的德國出現在歐洲大陸,英國人更不願意。
等對日本的戰爭結束後,這個由俄國、美國、中國和英國組成的軍事聯盟會不會將下一個目標對準我們?
為了避免這種狀況的發生,我們應該立刻發表聲明,將日本開除出軸心國集團,同時對日本宣戰,然後再由宣傳部將卡廷森林事件對外公佈,惡化俄國人在世界的形象。讓美國和英國人有所顧忌,不敢公開與俄國結盟。」
雷德爾元帥說道:「全國領袖先生分析的有道理,他說的一切的確有可能發生。」
「如果俄國加入美國和英國組成的軍事聯盟,的確會讓我們陷入十分危險的局面。你提醒了我,海因里希,我必須重新考慮對待日本的態度。」希特拉說道。
「元首,只要我們搶在俄國人前面對日本宣戰,就會成為美國、英國和中國的潛在盟友,至少在這三個國家的國民心中,我們是站在同一條戰線上的。至於三國的政府,我認為我們有另一種辦法可以給他們施加壓力。」戈培爾說道。
「什麼辦法?」希特拉說道。
「我的辦法是,不是德國對日本宣戰,而是軸心國集團對日本宣戰。這樣一來,美國人和英國人如果想搞什麼陰謀,就必須要考慮到承受整個軸心國集團的怒火。」戈培爾說道。
「我反對,你們的藉口純粹是臆想出來的,誇大其詞而已。你們想過沒有,對日本宣戰後,我們將失去一個最重要的外貿夥伴,我們······」陳道說道。
「海因茨,我們現在討論的是事關德國生死存亡的問題,你不要拉低到商業的層面看待問題,那會讓你的思維變的很狹隘。」希特拉板着臉說道。
希姆萊此時已經摸清了陳道的套路,立刻配合着說道:「羅森總督畢竟還年輕,在政治方面很不成熟,我們不能太過責備他。」
「我知道你危言聳聽的真正目的是什麼?你無非是想利用對日本宣戰為部下創造獲得鐵十字勳章的機會······」陳道盯着希姆萊說道。
「夠了,海因茨,不要胡說,不要把人想的那麼陰暗。」希特拉厲聲斥責道。
「我們對海因里希的分析必須加以重視,這樣,你們舉手表決,我根據你們的表決結果做決定,同意對日本宣戰的舉手。」
希姆萊第一個舉起了手,戈培爾跟着舉起了手,令人驚訝的是,雷德爾元帥第三個舉手贊同對日本宣戰。
耶順內克上將略一猶豫,跟着舉起了手。
米爾希元帥發了一陣呆,也舉手贊同對日本宣戰。
最終的表決結果是,只有陳道和里賓特洛甫兩人反對,其他人全部贊成對日本宣戰。
「七票對兩票,大家的意見很明確,看來對日本宣戰的事情要儘快提上日程。戈培爾博士,你知道事情的嚴重性與緊迫性,你回去之後,立刻準備宣戰聲明,還有譴責日本惡行的文章,發佈時間定在後天。外交部的任務有兩個,一是通知日本外交部我們的態度,二是立刻召集軸心國各國駐德國大使,促使他們儘快對日本宣戰。兩個星期的時間,外交部能不能辦好這件事?」
里賓特洛甫沒精打采的說道:「我的元首,外交部一定準時完成您的命令。」
希特拉剛剛宣佈散會,陳道沒有與任何人打招呼,大步流星的走出會議室。
希姆萊一路小跑追上陳道。
陳道揮手制止了希姆萊。
「現在什麼也不要說,你做的很好。不過我現在有要緊事要辦,必須馬上離開,我們明天再見。」
站在自己的轎車邊,希姆萊迷茫地看着陳道的梅賽德斯-奔馳第一個衝出停車場,噴着尾氣揚長而去。
陳道的奔馳車衝進卡琳莊園,停留了不到五分鐘便掉頭開出,二十多分鐘後出停在日本駐德國大使館的門前。
陳道表情嚴肅,大踏步衝進大使館,洛倫茲少尉抱着一個長方形木盒跟在他的身後。
陳道報上身份後不到兩分鐘,大島浩便出現在陳道面前,親自將陳道帶到他在二樓的辦公室。
洛倫茲少尉放下手中的木盒後推門離開,大島浩看了一眼放在地上的木盒,心中有些狐疑。
這個木盒看着十分眼熟,好像是自己剛剛送給戈林元帥的那個。
難道是戈林元帥對自己的禮物不滿意,「小舅子閣下」才親自上門退貨。
看到陳道陰森的表情,大島浩心頭感到沉甸甸的。
陳道抬起右手,深處食指和中指。
「我要說兩件事,十萬火急。」
「閣下請講。」
「第一件事是這個東西,您送給戈林元帥的青銅器,我現在替戈林元帥還給你,並對你說一聲抱歉,這個禮物他不能收下。」
「這是為什麼?難道戈林元帥對這個禮物不滿意。」
「原因在於我說的第二件事,第二件事是······唉,我真是不知道該怎麼說······這麼說吧,兩天之後,德國與日本將進入戰爭狀態,這是元首剛剛作出的決定。」
「您剛才說什麼?難道德國要對我國宣戰?」大島浩感到自己的腦袋都要爆炸,這個消息實在是太震撼了,他完全無法接受。
「說起來,還不是因為那本該死的《拉貝日記》,這也是我為什麼要將這件禮物還給你的原因,事情變成現在這個樣子,我和戈林元帥實在是不好意思收下你的這件禮物。」陳道說道。
「究竟是為什麼?一本書怎麼可能造成這種結果?」大島浩面色蒼白地問道。
「原因現在已經不重要了,你只要記住,不僅是德國要對日本宣戰,不久之後,整個軸心國集團很可能也將對日本宣戰,這也是元首的決定。」
聽了陳道的話,大島浩幾乎都要暈厥過去。
「大使先生,振作起來,現在還沒到最壞的情況。」陳道大聲說道。
「總督閣下,還有比這更壞的情況嗎?」大島浩的聲音中已然帶有哭腔。
「我下面要說的就是事情的轉機,你一定要記住。」陳道說道。
「事情的轉機?您有辦法讓元首改變主意?」大島浩說道。
「不不不,我沒有辦法改變元首,但是我有其他辦法。你一定要記住我下面說的話。第一,我會想盡一切辦法拖延德國甚至是軸心國集團的出兵時間,為你們爭取時間。」
「您的意思是德國會只宣戰,不派兵?」大島浩試探着問道。
「對,我會儘量拖延出兵時間。」
「我記住了,您能夠拖延多長時間?」大島浩問道。
「最多半年,半年之後我不敢保證。」陳道說道。
「好,半年,半年。」大島浩哆嗦着走到辦公桌旁,從筆筒中拿出一支鋼筆,又拿出一本筆記本,記錄陳道的話。
「第二件事是,通知山本將軍,在這半年中,盡全力執行《暗黑破壞神》計劃,儘可能地消滅美國海軍的有生力量,這是應對危機的最好方案。否則半年之後,一旦軸心國集團出兵介入太平洋戰場,日本的戰敗將只是時間問題。所以,貴國一定要在這半年內,儘快地改變太平洋戰場上的力量對比。」
「好,我記下了,還有嗎?」大島浩焦急地問道。
「第三件事是······」
一陣電話鈴打斷陳道的話,大島浩不耐煩地走到辦公桌旁拿起電話。
「這裏是······原來是部長先生,請問您有什麼事?好······好······我稍後就到,再見。」
坐回到陳道身邊,大島浩說道:「是里賓特洛甫部長的電話,他讓我去外交部辦公大樓見他。」
「他可能也是想通知你元首的決定,時間緊迫,我長話短說,如果我拖延時間的計劃失敗,那麼我會極力爭取作為德國遠征軍的統帥前往太平洋戰場,到那個時候,你明白我的意思嗎?」陳道盯着大島浩問道。
「您親自做統帥······您是要······?」
「虛張聲勢,出工不出力,就是這個意思。」陳道說道。
「明白,我明白,真是萬分感謝您的幫忙。」大島浩驚喜地記下陳道的話。
「其實我應該替戈林元帥說句對不起,我這麼做也算是替戈林元帥補償他的過錯,你不需要感謝我。」
陳道說着站起身和大島浩告別。
「里賓特洛甫部長那裏說不定也有一些方法能夠幫助你渡過目前的難關,大使先生最好馬上去見他,我先告辭了。」陳道說道。
「等等,」大島浩叫住陳道,「這個盒子還請總督閣下帶回去,送出去的禮物我是不會收回的,總督閣下如果還當我是朋友,就請您收下這件禮物。」
「雖然我們很快將成為敵人,說不定還會在戰場上見面,但是我堅信,我們的友誼地久天長。」
陳道說完,叫進來洛倫茲少尉,捧起地上的木盒揚長而去,大島浩親自送到大使館門口。
看着陳道的轎車遠去,大島浩哭喪着臉站在大門前,嘴裏喃喃自語:「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