贅婿 第八四九章 煮海(八)

    從難得的從沉睡之中醒來,恍然間,像是做了一個遙遠的夢。

    四月二十三的清晨,周佩起來時,天已經漸漸的亮起來。初夏的早晨,脫離了春日裏煩悶的濕氣,院子裏有輕盈的風,天地之間澄淨如洗,猶如兒時的江寧。

    她在空曠庭院中間的涼亭下坐了一會兒,旁邊有欣欣向榮的花與藤蔓,天漸明時的庭院像是沉在了一片安靜的灰色里,遠遠的有駐守的衛兵,但皆不說話。周佩交握手掌,唯獨此時,能夠感覺出自身的單薄來。

    以凡人之身,一己之力,涉足這個複雜的大世界,推動眾多事情,釐清千千萬萬的關係,有時候一言決人生死,也有些時候,連續數日不能安睡。時間久了,會覺得自己不再是自己,仿佛罩上了一層巨大的軀殼。但這些當然都是假象。

    這一年她三十歲,在世人眼中,不過是個孤僻又狠毒,軟禁了自己的丈夫,掌握了權力後令人望之生畏的老女人。官員們過來時大都戰戰兢兢,比之面對君武時,其實更加害怕,道理很簡單,君武是太子,就算過於鐵血勇毅,將來他總得接手這個國家,很多事情即便有相反的想法,也終究能夠溝通。

    她卻不同,她站在君武的背後,以女子之身支撐着弟弟做事,身邊無人陪伴,丈夫也已經被軟禁了起來。縱然表面上話語柔和,背過臉去卻是什麼事情都做得出來的外界對於她,大都如此揣度。

    其實,還能怎樣去想呢?

    她想起已經死去的周萱與康賢。

    預定讓她接下成國公主府的產業時,她還只是十多歲的少女,隨着成親,擔子也壓在了肩膀上。初時還不曾察覺,等到反應過來,已經被事情推着跑了,老師也造反了,國破家亡了,每一天都有數不清的事情當然她也可以扔開當做不曾看到,但她終究沒有這樣做。

    待到再站住時,三十歲的光景壓在了面前,丈夫成了十惡不赦的壞人,婚姻也完了。被世俗人定義的幸福一生,與她之間已遙遠得看也看不見。

    定下神來想想時,周萱與康賢的離去還仿佛近在眼前。人生在某個不可察覺的瞬間,霎然而逝。

    她撿起涼亭邊的樹木枝條,拿在手中,像是一把劍。十餘年前她從汴梁回來之後,周萱曾教她劍舞,皇姑奶奶在家人面前性情溫和,但掌握成國公主府巨大的權力和產業,也有其威嚴與殺伐的一面,在她接觸公主府事物之初,老人在私下裏曾教她舞劍。

    「劍有雙鋒,一端傷人,一端傷己,世間之事也大都如此……劍與世間萬事的有趣,就在於那將傷未傷之間的分寸……」

    周佩的運動能力不強,對周萱那大氣的劍舞,其實一直都沒有學會,但對那劍舞中教導的道理,卻是很快就明白過來。將傷未傷是分寸,傷人傷己……要的是決斷。明白了道理,對於劍,她從此再未碰過,此時想起,卻不由得悲從中來。

    她回想着當初的畫面,拿着那木條站起來,緩緩跨步將木條刺出去,隨着八年前已經死去的老人在晨風中划動劍鋒、挪動步伐……劍有雙鋒,傷人傷己,十餘年前的少女終於跟不上了,於是換成了如今的長公主。

    成舟海從外頭進來,隨後在院門處無聲地退了兩步,周佩舞了幾劍,停下來望向院門,成舟海才過來:「殿下好興致啊。」

    「先生這麼早。」

    「等着消息,昨夜不曾回去。」成舟海笑了笑,「殿下精神不錯。」

    周佩將樹枝放在一邊:「不知為何,昨夜忽然睡了個好覺,到得天明時,才做了個夢。夢見什麼倒是忘了。」

    康賢、周萱去世之後,周佩對於成舟海最為倚重,雙方亦師亦友,對於彼此的情況也是熟悉。自身邊壓力漸大,周佩常常失眠,睡不着覺,也有許多醫官看過,但用處不大。待到女真人打來,周佩憂心忡忡,熬夜更是日常。她年紀不到三十,表面上還撐得住,但身邊的人時常為之着急,此時聽得周佩睡了個好覺,成舟海倒是愣了愣。

    「殿下氣定神閒,有謝安之風。」他拱手奉承一句,隨後道,「……或許是個好兆頭。」

    他先前說在「等着消息」,事實上這幾天來,臨安城中的許多人都在等着消息。四月十八,原本劍指常州的希尹大軍轉向,以高速奔襲鎮江,同日,阿魯保大軍亦展開配合,擺出了要不顧一切強攻鎮江的姿態,暫時還沒有多少人能夠確定這一着的真假。

    在此時的江南,西面江寧,東面鎮江,是封鎖長江的兩個支點,只要這兩個支點仍舊存在,就能夠死死拖住宗輔大軍,令其無法放心南下。

    如今,江寧一方已經成為核心戰區,鎮江由君武坐鎮,負責應對希尹、銀術可率領的這支軍隊,幾個月來,雙方搏命廝殺,互不相讓,君武希望儘快擊潰希尹甚至是以人海戰術拖垮希尹。

    而希尹一方,在大的戰略上,存在兩個方向:其一、不再理會後勤供給的鍛煉,沿着太湖地區富庶的地段不斷南下,攻城略地、就食於民,這中間,鎮江至臨安,四百里的距離,處處都是富庶的城池,臨安城中又是人心浮動情況複雜,只要希尹能將這支女真最精銳的部隊殺過四百里,抵達臨安城,再配合兀朮軍隊的力量,武朝的人心,隨時可能就此崩塌。

    第二、配合宗輔破壞長江防線,這中間,自然也包含了攻鎮江的選項。甚至在二月到四月間,希尹的部隊幾度擺出了這樣的姿態,放話要攻取鎮江城,斬殺周君武,令得武朝軍隊高度緊張,而後由於武朝人的防守嚴密,希尹又選擇了放棄。

    但戰爭就是這樣,爾虞我詐你來我往,每一次都有可能變成真的。至四月十八,希尹再次轉向鎮江,這中間,武朝軍方又得面對幾個可能若是立刻將戰線收攏,專心防禦鎮江,希尹等人也有可能直接南下,攻取常州。而若是希尹真的選擇了強攻鎮江,那中間流露出來的訊息,就真的耐人尋味且令人恐懼了。

    面對希尹的回頭,鎮江方向已經嚴陣以待,臨安這邊也在等待着新消息的到來或許在未來的某一刻,就會傳來希尹轉攻常州、丹陽又或者是為江寧大戰分散眾人視線的消息。

    這消息,正奔跑在南下的道路上,不久之後,驚動整個臨安城。

    ***************

    鎮江,士兵一隊一隊地奔上城牆,晨風肅殺,旌旗獵獵。城牆外頭的野地上,無數人的屍體倒伏在爆炸後的坑洞間女真軍隊驅趕着抓來的漢人俘虜,就在到達的昨日夜間,以最有效率的方式,趟完了鎮江城外的地雷。

    一座一座的投石機正被立起來。自寧毅造反之後,他所推行起來的流水線、標準化生產、分體組裝等技術,在某些方向上,甚至是女真一方掌握得更加到位。

    熱氣球正在晨風中冉冉升起,鎮江的城牆上,一隻一隻的熱氣球也升了起來,帶着強弩的士兵進到熱氣球的框子裏。

    君武正在營帳之中一絲不苟地吃早餐,陪伴着他的,是太子府的四夫人沈如馨。

    沈如馨本就是鎮江人,去年在與女真人開戰之前,她的弟弟沈如樺被下獄問斬,沈如馨在江寧吐血病倒,但終於還是撐了過來。今年年初江寧告急,君武將家中妻妾與孩子遷往了安全的地方,唯獨將沈如馨帶到了鎮江。

    當初搜山檢海,君武到處逃亡,雙方因相依為命而走到一起,如今也是類似於相依為命的狀況了。

    吃早餐的過程中,有士兵進來報告各部換防已完成的情況,君武點了點頭,表示知道了。不久之後,他吃完了東西,沈如馨過來為他整理衣冠,夫妻倆隨後一道出去。天空綿雲如絮,一朵朵的飄過長江邊的這座大城。

    關於戰爭的準備與動員,在昨天就已經做好,軍營之中正籠罩着一股奇異的氣氛。希尹的強攻鎮江,是整個戰役中最為瘋狂也最可能底定戰局的一着。八年經營,十萬大軍鎮守鎮江,也並非弱旅,在君武鐵了心想要耗死希尹部隊的此時,對方掉頭強攻鎮江,在戰略上來說,是孤注一擲的選擇。

    如果鎮江守住了,希尹的部隊,可能被四周湧來的武朝軍隊重重包圍,君武將會完成擊潰屠山衛的目標,女真人的第四次南征,也將由此瓦解。

    但考慮到希尹的運籌能力與赫赫威名,他做出了這樣的選擇,就很可能意味着在先前幾個月的博弈里,有某些破綻,已經被對方抓住了。

    「擊敗完顏希尹,我就可能換來這天下的太平……」在前一天的夜裏,君武握着妻子的手,這樣說道,「但若是不能取勝,那很可能……你我同死於此。」

    我的心中,其實是很怕的……

    氣溫與陽光都顯得溫柔的上午,君武與妻子走過了軍營間的道路,士兵會向這邊行禮。他閉上眼睛,幻想着城外的對手,對方縱橫天下,在戰陣中廝殺已有數十年的時間,他們從最弱小時毫不屈服地殺了出來,完顏希尹、銀術可……他幻想着那縱橫天下的氣魄。如今的他,就站在這樣的人面前。

    他也想起了在江寧時的老師,想起他做出那一件一件大事時的選擇,人在這個世界上,會遇上老虎……我把命擺出來,我們就都一樣……華夏之人,不投外邦……別想活着回去……

    凜凜人如在、誰雲漢已亡……他跟聞人不二開玩笑說,真希望老師將這幅字送給我……

    我把命擺出來。

    他想。

    我不會退了……

    ……

    鎮江城外,巨大的熱氣球飛向城牆,不久後,灑下大片大片的傳單。同時,有肩負勸降與宣戰使命的使者,走向了鎮江的城門。

    巳時二刻,使者抵達鎮江大營,對着君武與鎮江眾多將領提出了勸降:「……在先前的數月時間裏,穀神大人麾下的使者已經陸續策劃和勸降了諸位當中的數位將軍,我們在臨安、在整個武朝,亦策動了眾多官員與身負名望之人的支持。穀神大人必以最快的速度拿下鎮江,鎮江必不可守,為向諸位說明形勢,避免不必要的傷亡,穀神大人命我帶來部分表態大員的名單與證據,另外,也命我向諸位表明,此次大戰一開,無論勝負,將來參戰的諸位於我金國,皆為必殺之人!九族不赦……」

    使者在說話中,將大疊「降金者」的名單與證據呈上君武的面前。營帳之中已有將領蠢蠢欲動,要過來將這惑亂人心的使者殺死。君武看着桌上的那疊東西,揮手叫人進來,絞了使者的舌頭,隨後將東西扔進火盆。


    「這是寧毅當年剿滅梁山之計的翻版,拾人牙慧,穀神不過如此……我本欲留你性命,但既出此計策,你明白自己不可能活着回去了。」

    滿口是血的使者在地上猙獰地笑起來……

    午時,使者的人頭被掛上城門,完顏希尹在城外,面無表情地看着這一切。

    四月二十二下午,鎮江之戰開始。

    *******************

    馬車穿過城市的街道,往皇宮裏去。秦檜坐在馬車裏,手握着傳來的訊息,微微的顫抖,他的精神高度集中,腦海里盤旋着各種各樣的事情,這是每逢大事時的緊張,以至於直到馬車外的御者喚了他好幾聲後,他才反應過來,已經到地方了。

    穿過重重宮殿間長長的道路,秦檜在御書房側面的起居室中見到了周雍,皇帝穿着寬大的袍子,頭髮凌亂,衣帶都不曾系好,坐在床榻邊上,手中拿着幾張紙,看來憔悴又失魂落魄,秦檜進來請安行禮後許久,周雍才回過神來。

    「消、消息知道了?」周雍瞪着眼睛。

    「……回陛下,知道了。」

    「希尹沖鎮江去了,希尹攻鎮江了……希尹為什麼攻鎮江……所有人都說,鎮江是死地,為什麼要攻鎮江。」周雍揮了揮手上的紙,「秦卿,你來說,你說……」

    「臣、臣也拿不準……」秦檜猶豫了片刻,屈膝跪下了,「臣有罪……」

    周雍愣在了那兒,然後手中的紙張揮舞:「你有什麼罪!你給朕說話!希尹為何攻鎮江,他們,他們都說鎮江是死路!他們說了,希尹攻鎮江就會被拖在那裏。希尹為何要攻啊,秦卿,你以前跟朕提起過的,你別裝傻充愣,你說……」

    「臣、臣不敢妄言……」

    周雍吼了出來:「你說」

    「那或許是……」秦檜跪在那兒,說的艱難,「希尹有了萬全之策……」

    房間裏安靜下來,周雍又愣了許久:「朕就知道、朕就知道,他們要動手了……那幫畜生,那幫漢奸……他們……武朝養了他們兩百多年,他們……他們要賣朕的兒子了,要賣朕了……若是讓朕知道是什麼人,朕誅他九族……誅他十族、誅……誅他十一族……」

    他如此喃喃地念叨了一陣,轉向秦檜:「秦卿,有什麼辦法?要救朕的兒子,有什麼辦法?鎮江周圍,常州有兵……有多少人可以派過去,從江寧派水師行不行,那些人……信不信得過,秦卿,你要幫朕,朕的兒子不能有事……你給朕起來!」

    秦檜跪在那兒道:「陛下,不用着急,戰場局勢瞬息萬變,太子殿下英明,必定會有對策,或許常州、江寧的士兵已經在路上了,又或許希尹雖有計策,但被太子殿下識破,那樣一來,鎮江便是希尹的敗亡之所。咱們這兩邊……隔着地方呢,實在是……不宜插手……」

    「朕知道那幫人是什麼東西!朕知道那幫人的德性!朕知道!」周雍吼了出來,「朕知道!就這朝堂上還有多少大員等着賣朕呢!看看靖平時那幫人的慫樣!朕的兒子!沖在前頭!他們還要拖後腿!還有那黑旗!朕已經放出善意了!他們什麼反應!就知道殺人殺人!鋤奸!君武是他的弟子!出兵啊出兵啊!就如秦卿你說的那樣!黑旗也只是為了博名聲!等着殺朕呢誰能幫幫君武」

    周雍歇斯底里,吼得整個宮殿都在震動,到得後來,面現悽然之色,嘴邊已經滿是唾沫。秦檜爬了起來躬身在一旁,周雍手臂顫抖着在殿內走,時而發出呢喃自語,後來又有低聲說話:「秦卿你說得也對,總有辦法的、總有辦法的,或許前面已經看穿希尹的計策了,有辦法的……急也沒有用啊,急也沒用……」

    他自我安慰了許久,又安靜了許久。秦檜直了直身子:「事到如今,也只能等待前線的戰報了。」

    他的聲音沒有了先前的惶然,隱隱間,蘊含着令感到人踏實的力量,周雍點了點頭,不一會兒,坐到床沿上。

    「朕要君武沒事……」他看着秦檜,「朕的兒子不能有事,君武是個好太子,他將來一定是個好皇帝,秦卿,他不能有事……那幫畜生……」

    天光從窗戶和門口斜斜地照射進來,涼爽的風撫動殿內的薄紗,將皇帝弱小而無力的呢喃浸在了午後的風裏。

    ****************

    西南,成都平原一角,牛頭縣,外界也將這裏稱為老牛頭。

    這裏位於華夏軍管轄區域與武朝管轄區域的交界之地,地勢複雜,人口也不少,但從去年開始,由於派駐這裏的老兵幹部與華夏軍成員的積極努力,這一片區域贏得了附近數個村縣的積極認同華夏軍的成員在附近為許多民眾無償幫忙、贈醫施藥,又開設了私塾讓周圍孩子免費上學,到得今年春天,新地的開墾與種植、民眾對華夏軍的熱情都有了大幅度的發展,若在後世,算得上是「學雷鋒先進縣」之類的地方。

    寧毅因此過來對駐派這裏的先進人員進行表彰,下午時分,寧毅對集合在牛頭縣的一些年輕軍官和幹部進行着講課。

    「……有時候,有些事情,說起來很有意思……我們如今最大的對手,女真人,他們的崛起非常迅速,曾經生於憂患的一代人,對於外界的學習能力,接受程度都非常強,我曾經跟大家說過,在攻打遼國時,他們的攻城技術都還很弱的,在覆滅遼國的過程里迅速地提升起來,到後來攻打武朝的過程里,他們集合大量的工匠,不斷進行改良,武朝人都望塵莫及……」

    「……但與此同時,等到環境安逸下來,他們的第二代第三代,腐壞得非常快,參謀部的大伙兒開玩笑,如果沒有我們在小蒼河的幾年大戰,給了女真人高層以警醒,如今江南大戰的狀況,恐怕會截然不同……女真人是征服了遼國、幾乎蕩平了天下才停下來的,當年方臘的起義,是法平等無有高下,他們停下來的速度則快得多,只是打下了杭州,高層就開始享樂了……」

    「……諸位不用笑,我們華夏軍同樣的面臨這個問題……在這個過程里,決定他們前進的動力是什麼?是文化和精神,最初的女真人受盡了苦難,他們很有緊迫感,這種憂患意識貫穿他們精神的全部,他們的學習非常迅速,但是太平了就停下來,直到我們的崛起給予他們不踏實的感覺,但如果天下太平了,他們將註定走向一個迅速滑落的曲線里……」

    「……我們要重視這件事情,我們也會滑入這樣的曲線,小蒼河的抗爭、西北的艱難,已經過去好幾年了,我們又打下了成都平原,武朝一塌糊塗……我們甚至開始盲目地樂觀……」

    他在課堂中說着話,娟兒出現在門外,立在那兒向他示意,寧毅走出去,看見了傳來的加急訊息。

    「……希尹攻鎮江,情況可能很複雜,總參那邊傳話,要不要立刻回去……」

    寧毅將那訊息折起來,目光望向外頭的小縣城:「鞭長莫及,趕回去又能怎麼樣……我們這裏有更重要的事情。」

    娟兒點了點頭,正要離開,寧毅伸手碰了碰她的手臂:「放出消息,我們明早啟程。」

    「是。」

    ……

    與老牛頭相隔八十餘里,西瓜帶着人,策馬狂奔入張村。

    馬隊猶如旋風,在一家人此時居住的院落前停下,西瓜從馬上下來,在院門前玩耍的雯雯迎上來:「瓜姨,你回來啦?」

    「雯雯,瓜姨有事,下次給你帶好吃的……」西瓜的話語留在空中,人影已經飛奔至十餘丈外的院子裏,迅速地衝進書房,只有蘇檀兒在其中整理東西:「西瓜?」

    「相公呢?他人去哪了?」

    「他……出去兩天了,為的是那個……先進個人……」

    「他去了老牛頭?」

    「嗯。」蘇檀兒點了點頭,目光也開始變得嚴肅起來,「怎麼了?有問題?」

    「相公什麼時候去的?」

    「前天中午,說起來,昨晚應該就到了。老牛頭在邊上,這個時候,武朝人要動手?那邊有駐軍的……」

    「說的就是他們……」西瓜低聲說了一句,蘇檀兒微微一愣:「你說什麼?」

    「我也不確定,希望……是我多想。」西瓜的目光稍顯猶豫,過得片刻,如風一般陡然消失在房間裏,「我會立刻趕過去……你別擔心。」

    ……

    老牛頭。

    講完了課,從山坡上下去是一條穿過了縣城的河流,夕陽正要落下,渚清沙白,寧毅站在河邊,看了片刻。

    之後,拜訪的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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