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前夕的城牆,火把仍舊在釋放着它的光芒,澤州南門外的昏暗裏,一簇簇的篝火朝遠處延綿,聚集在這裏的人群,逐漸的安靜了下來。
城牆下一處背風的地方,部分流民正在沉睡,也有部分人保持清醒,拱衛着躺在地上的一名身上纏了許多繃帶的男子。男子大概三十歲上下,衣衫破舊,沾染了許多的血跡,一頭亂髮,即便是纏了繃帶後,也能隱約看出些許血性來。
男子本不欲睡下,但也實在是太累了,靠在城牆上稍稍打盹的時間裏躺倒了下去,眾人不欲叫醒他,便由得他多睡了一會兒。
一陣風呼嘯着從城頭過去,男子才陡然間被驚醒,睜開了眼睛。他稍稍清醒,努力地要爬起來,旁邊一名女子過去扶了他起來:「什麼時候了?」他問。
「天快亮了。」
「說了要叫醒我,我要對了,熱水,我要洗一下。」他的神色有些急迫,「給我給我找一身稍微好點的衣服,我換上。」
流民中的這名男子,便是人稱「鬼王」的王獅童。
在拷打的重傷中,幾乎是由人抬着、攙扶着奔波半晚,在終於將流民安撫下來之後才得到些許歇息的機會,此時他並未停下來。在他的吩咐之中,眾人為他找到一所還算完整的民宅,那名隨身照看傷勢的流民女子為他換上衣服,擦拭、整理了片刻。脫掉衣服之後,那一身的傷勢令人心顫,然而這一刻,王獅童的心情,是激烈和興奮的。
整理之中,又有人進來,這是與王獅童一道被抓的副手言宏,他在被抓時受了重傷,由於不適合拷打,孫琪等人給他稍稍上了藥。後來華夏軍進去過一次大牢,又給他上了一次藥,到得被救出來這天,言宏的狀況,反倒比王獅童好了不少。
「要去見黑旗的人?」
「是啊,已經說好了。」王獅童笑着,「我願意為必死,真想不到真想不到」
他這笑聲歡愉,隨即也有悽然之色。言宏能明白那其中的滋味,片刻之後,方才說道:「我去看了,澤州已經完全平定。」
「嗯。」
「那些謠言,聽說也有可能是真的,虎王的地盤,已經完全變天。」
「不奇怪。」王獅童抿了抿嘴,「華夏軍華夏軍出手,這根本不奇怪。他們要是早些出手,可能黃河岸邊的事情,都不會嘿」
王獅童說到這裏,伸手拍了拍椅子,轉悽然的心情變為笑聲,言宏心中或也有苦楚絕望之情,此時紅了眼眶,一道笑了出來。旁邊那女子則已忍不住開始哭泣流淚了,女子一哭,房間裏的兩個男人笑得更為大聲起來,眼淚,卻也從臉中滑落。
世間艱難愁苦之事,難以言語形容萬一,尤其是在經歷過那些黑暗絕望之後,一夕輕鬆下來,複雜的心情更是難以言喻。
「去見了他們,求他們幫忙」
「會幫的,肯定是會幫的你看,老言,我總說過,老天爺不會給我們一條絕路走的。總會給一條路,哈哈哈哈哈哈」
兩個男人在房間裏愉悅地大笑,隨後也感染到了旁邊的那名女子。過得一陣,王獅童被人攙着從房間裏出去時,天邊正要露出第一縷的魚肚白。不知道哪裏的雞叫了,在附近街道、篝火邊的流民看見王獅童等人的過去,都起身跟他打招呼,或也有大聲哭泣者,王獅童便安慰他一句。
「沒事了,沒事了。只要我活着,有我一天便也有你們一天」
能夠在黃河岸邊的那場大潰敗、大屠殺之後還來到澤州的人,多已將所有希望寄託於王獅童的身上,聽得他這樣說,便都是欣然、安定下來。
這一刻,曙光便要照下來,尤其是在不久之後,王獅童與見到的那人互相認識後的一個瞬間,陽光灑下來的感覺,到達了巔峰。此後
跌落下去
「外面約定的是六月二十九,晉王的地盤內,華夏軍預留的部分人員同時發動,配合田虎內部的一系,顛覆田虎麾下九個州的地盤。理論上來說,這個時候,威勝已經完全變天。王巨雲南下,取孟縣、息縣等數城,田虎原本的勢力,則以田實、於玉麟、樓舒婉等人為首接替。女真人可能會派出附近的一些軍隊向田實施壓這可能就是,你們接下來會面臨的現狀」
「那華夏軍」
「我們的人手在這次的事情里暴露了一部分,根據約定,應該會往南撤走,當然,我也可以留下一部分來幫你。」
「華夏軍並沒有北上?」
「小蒼河的三年時間,華夏軍損失的人很多,兩年的時間,其實不足以恢復過來。要說北上,女真、偽齊、南武三方目前跟我們都是敵對狀態來中原,只會是另一個三年。」
「嗯」
清晨的涼風吹動氤氳,街巷的周圍還瀰漫着煙火滅後生澀的氣息。廢墟前,傷者與那輕袍的書生說了一些話,寧毅介紹了情況之後,注意到對方的情緒,微微笑了笑。
「當初你在北邊要做事,一些黑旗人聚在你身邊,他們欣賞你勇武俠義,勸你跟他們一道南下,參加華夏軍。當時王將軍你說,眼見着生靈塗炭,豈能袖手旁觀,扔下他們遠走,縱然是死,也要帶着他們,去到江南這個想法,我非常敬佩,王將軍,現在還是這麼想嗎?若是我再請你加入華夏軍,你願不願意?」
王獅童明顯在想其他的事情,他目光複雜,轉了好一陣:「可是他們這麼多人,寧先生」
「嗯?」
「寧先生,我是來,為他們要糧的」
王獅童斟酌片刻,終於說出這句話,寧毅點了點頭:「這個我明白,也早有安排,澤州的存糧,會有三分之一撥歸你那邊,總共近萬石,應該可以解燃眉之急。城內可以動用的車駕已經在調撥,可能你們自己也要負責一些。」
「那寧先生,他們接下來,能去哪裏?」
「你們想去哪裏?」
「我想帶他們過黃河。」王獅童望着寧毅道,「去江南。」
寧毅微微張着嘴,沉默了片刻:「我個人覺得,可能性不大。」
場面安靜下來,王獅童張了張嘴,一時間終於沒有開口,直到許久以後:「寧先生,他們真的很可憐」
他的聲音在風裏飄,寧毅沒有說話,王獅童回憶着那些慘劇,接着道:「他們以前還有一分家產、基業,自從南下,什麼都沒有了,這一路下來,餓死的、被殺的,不知道有多少人,我帶着他們,不知道該怎麼走,我的娘子和女兒,在這路上都死了,他們說我們屠城幾十萬人啊,一路游遊蕩盪的,樹皮都會吃完,他們有開始吃小孩子的,寧先生,我不懂說話」
「他們只是想活而已,只要有一條活路可老天不給活路了,蝗災、大旱又有洪水」他說到這裏,語氣哽咽起來,按按腦袋,「我帶着他們,好不容易到了黃河邊,又有田虎、孫琪,若不是華夏軍出手,他們真的會死光的,活生生的凍死餓死。寧先生,我知道你們是好人,是真正的好人,當初那幾年,別人都跪下了,只有你們在真正的抗金」
寧毅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大家都是在掙命。」
「過不了黃河他們都會死的,寧先生,你去看看他們,成什麼樣子了。一萬石糧是很多,但是人不止城外的那些,黃河邊很多人都死了,但至少還有二三十萬人活下來,寧先生,他們不過黃河還能呆在哪裏?」
「或許可以安排他們分散進各個勢力的地盤?」
「行乞是過不了冬的。」王獅童搖頭,「太平時節還好些,這等年景,王巨雲、田虎、李細枝,所有人都不寬裕,乞丐活不下去,都會死在這裏。」
寧毅想了想:「然而過黃河也不是辦法,那邊還是劉豫的地盤,尤其為了防備南武,真正負責那邊的還有女真兩支軍隊,二三十萬人,過了黃河也是死路一條,你想過嗎?」
王獅童點點頭:「然而留在這邊,也會死。」
「至少你會照看他們。」寧毅頓了頓,看着他,「這是一件很艱難的事情,但是沒有其它的路,如果你也放下他們,便沒人能管他們了。三十萬人,我認為在這邊還是有可能立得住腳的,種地也好打漁也好,吃野果啃樹皮,他們留在這邊,肯定會比過黃河安全。如果有需要,黑旗會儘量支持你們。」
「支持什麼?」
「刀槍,甚至於鐵炮,支持你們站穩腳跟,武裝起來,儘量地倖存下來。南面,在太子的支持下,以岳飛為首的幾位將軍已經開始北上,只有等到他們有一天打通這條路,你們才有可能平安過去。」
「然而,黑旗不能幫忙嗎?」
「黑旗可以幫忙。」寧毅嘆了口氣,「但我們近期內不可能北上,就為了救人,所有人全都死在中原,我不能做出這樣的決定,但我保證,只要有可能,我會儘量支援你的紮根和南下。」
王獅童沉默了許久:「他們都會死的」
「嗯?」
「幾十萬人在這裏紮下來,他們以前甚至都沒有當過兵打過仗,寧先生,你不知道,黃河岸邊那一仗,他們是怎麼死的。在這裏紮下來,所有人都會視他們為眼中釘肉中刺,都會死在這裏的。」
「王將軍,恕我直言,這樣的世界上,沒有不戰鬥就能活下來的辦死很多人,剩下的人,就都會被錘鍊成戰士,這樣的人越多,有一天我們打敗女真的可能就越大,那才能真正的解決問題。」
「但是很多人會死,你們我們眼睜睜地看着他們死。」他本想指寧毅,最終還是改成了「我們」,過得片刻,輕聲道:「寧先生,我有一個想法」
「你說說看。」
「你看澤州城,虎王的地盤,你您安排了這麼多人,他們一發動,這裏天翻地覆了。當初說華夏軍留下來了很多人,大伙兒都還將信將疑,如今不會懷疑了,寧先生,這邊既然安排了這麼多人,劉豫的地盤上,也是有人的吧。能不能能不能發動他們,寧先生,劉豫比田虎他們差多了,只要你發動,中原肯定會變天,你可不可以,考慮」
寧毅的目光已經逐漸嚴肅起來,王獅童揮舞了一下雙手。
「這是幾十萬人,幾十萬條人命啊寧先生,他們就是你眼前的幾十萬條命,你只要抬抬手,他們有可能過了黃河,過了中原去江南,他們就能活下來了。幾十萬條人命的功德,寧先生,華夏軍做出這些事情,在天下的名聲也必然更大,必然千萬人聞風來投。即便是弒君之事,也能洗掉了」
他說着這些,咬緊牙關,緩緩起身跪了下去,寧毅扶着他的手,過得片刻,再讓他坐下。
「這是個可以考慮的辦法。」寧毅斟酌了片刻,「然而王將軍,田虎這邊的發動,只是殺雞儆猴,中原一旦發動,女真人也必定要來了,到時候換一個政權,潛伏下的那些華夏軍人,也必然遭到更大規模的清洗。女真人與劉豫不同,劉豫殺得天下白骨累累,他終究還是要有人給他站朝堂,女真人大軍過來,卻是可以一個城一個城屠過去的」
「然而這確實是幾十萬條性命啊,寧先生你說,有什麼能比它更大,總得先救人」
「最大的問題是,女真一旦南下,南武的最後喘息時機,也沒有了。你看,劉豫他們還在的話,總是一塊磨刀石,他們可以將南武的刀磨得更鋒利,一旦女真南下,就是試刀的時候,到時,我怕這幾十萬人,也活不到幾年以後」
「可是,或許女真人不會出兵呢,只要您讓發動的範圍小些,我們只要一條路」
「到底有沒有什麼折衷的辦法,我也會仔細考慮的,王將軍,也請你仔細考慮,很多時候,我們都很無奈」
風捲動晨霧,兩人的對話還在繼續。城市的另一側,游鴻卓拖着傷痛的身體走在街道上,他背後背刀,面色蒼白,也搖搖晃晃的,但由於身上帶了特殊的軍隊徽記,路上也沒有人攔他。
去到一處小廣場,他在人堆里坐下了,附近皆是疲憊的鼾聲。
整整一夜的瘋狂,游鴻卓靠在牆上,目光呆滯地出神。他自昨晚離開監牢,與一干囚犯一道廝殺了幾場,然後帶着兵器,憑着一股執念要去尋找四哥況文柏,找他報仇。
然而大光明教的寺廟已經平了,軍隊在附近廝殺了幾遍,然後放了一把大火,將那裏燒成白地,不知道多少綠林人死在了大火之中。那火焰又波及到周圍的街道和房舍,游鴻卓找不到況文柏,只得在那裏參加救火。
這一晚上下來,他在城中遊蕩,看到了太多的慘劇和淒涼,初時還不覺得有什麼,但看着看着,便陡然感到了噁心。那些被燒毀的民宅,街市上被殺的無辜者,在軍隊衝殺過程里死去的平民,因為逝去了家人而在血泊里發呆的孩子
「喂,是你吧?」說話聲從旁邊傳來:「牢裏那油鹽不進的小子!」
偏過頭去,游鴻卓仔細辨認,才發現旁邊的大漢便是牢房中被關在對面的漢子,這漢子曾經叫他動手,給那重傷獄友一個解脫,但游鴻卓最終沒有這樣做,雙方發生了口角。
游鴻卓提起警惕來,但對方沒有要開打的心思:「昨晚看到你殺人了,你是好樣的,老子跟你的過節,一筆勾銷了,如何?」
游鴻卓沒有說話,算是默許。對方也明顯疲憊,精神卻還有點,開口道:「哈哈,過癮,好久沒有這麼過癮了。兄弟你叫什麼,我叫常軍,我們決定去西南參加黑旗,你去不去?」
「黑旗」游鴻卓重複了一句,「黑旗便是好人嗎?」
「黑旗當然是好人,幹嘛,你對黑旗有意見?」
游鴻卓望着天空,沉默許久:「我看不出來」
是啊,他看不出來。這一刻,游鴻卓的心中忽然浮現出況文柏的聲音,這樣的世道,誰是好人呢?大哥他們說着行俠仗義,實際上卻是為王巨雲斂財,大光明教道貌岸然,實則污穢無恥,況文柏說,這世道,誰背後沒站着人。黑旗?黑旗又算是好人嗎?明明是那麼多無辜的人死去了。
那些人怎麼算?
這一刻,他忽然哪裏都不想去,他不想變成背後站着人的人,總該有一條路給那些無辜者。俠客,所謂俠,不就是要這樣嗎?他想起黑風雙煞的趙先生夫婦,他有滿肚子的疑問想要問那趙先生,然而趙先生不見了。
江湖路總得自己去走。
又是陽光明媚的上午,游鴻卓背着他的雙刀,離開了正漸漸恢復秩序的澤州城,從這一天開始,江湖上有屬於他的路。這一路是無盡顛簸困苦、漫天的雷電風塵,但他握緊手中的刀,從此再未放棄過。
又是大雨的黃昏,一片泥濘,王獅童駕着大車,走在路上,前前後後是無數惶然的人群,遠遠的望不到盡頭:「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言宏看見他忽然仰天大笑了起來,然而那笑聲悽厲,不見任何歡愉:「將軍,怎麼了?」
「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什麼」
「沒有任何人在乎我們!從來沒有任何人在乎我們!」王獅童大喊,雙目已經通紅起來,「孫琪、田虎、王巨雲、劉豫,哈哈哈哈心魔寧毅,從來沒有人在乎我們這些人,你以為他是好心,他不過是利用,他明明有辦法,他看着我們去死他只想我們在這裏殺、殺、殺,殺到最後剩下的人,他過來摘桃子!你以為他是為了救我們來的,他只是為了殺雞儆猴,他沒有為我們來你看這些人,他明明有辦法」
言宏看着他,王獅童在車上站了起來。
「這天下都是惡人!所以你們是餓鬼!」周圍的人都愕然看着他,王獅童在雨中搖了搖頭,「不過沒事,只要有我一定會看着你們的只要有我」
只要有我
他重複着這句話,心中是無數人悲慘死去的痛苦。從此,這裏就只剩下真正的餓鬼了
寧毅與西瓜一行人離開澤州,開始南下。這個過程里,他又計算了幾次使王獅童等人南撤的可能性,但最終無法找到方法,王獅童最後的精神狀態使他微微有些擔心,在大事上,寧毅固然鐵石心腸,但若真有可能,他其實也不介意做些善事。
如果做為領導者的王獅童真的出了問題,那麼可能的話,他也會希望有第二條路可以走。
此時,晉王勢力的內亂,黑旗奸細終於再次張開爪牙的消息,已經傳往這天下的四面八方。
而一對夫妻帶着孩子,剛從澤州返回到沃州。此時,在沃州定居下來的,有着妻兒家庭的穆易,是沃州城內一個小小的衙門捕快,他們一家人這次去到澤州走動,買些東西,孩子穆安平在街頭差點被奔馬撞飛,一名正被追殺的俠士救了孩子一命。穆易本想報答,但對面很有勢力,不久之後,澤州的軍隊也趕到了,最終將那俠士當成了亂匪抓進牢裏。
穆易暗中走動,卻終究沒有關係,毫無辦法。這期間,他察覺到澤州的氣氛不對,終於帶着妻兒先一步離開,不久之後,澤州便發生了大規模的變亂。
一路之上,妻子都在埋怨他,她說,那位俠士若是出了事,我心中一輩子不安寧。
金國雲中府,一名面相柔和、文質彬彬的男子剛剛抵達這裏,與此時在這邊進行工作的華夏軍成員盧明坊見了面,他叫湯敏傑,在西南的時候做錯了一些事情,隨後被調來北面,盧明坊早先與他也有點頭之交,知道這人乃也是寧先生的學生,做事頗有才幹。
「我想先學習一陣女真話,再接觸具體的工作,這樣應該比較好一點。」湯敏傑為人務實,性格極為沖和,盧明坊也就鬆了口氣,與寧先生學習過的人中本領高強的有許多,但很多人心氣也高,盧明坊就怕他一過來便要亂來。
看來是個好相處的人數天之後,性情溫和的湯敏傑給了盧明坊極大的好感,此時,南方黑旗異動的消息傳來,兩人又是一陣振奮。
「也要做出這種大事才行啊」湯敏傑感嘆起來,盧明坊便也點頭應和。
此時盧明坊還無法看懂,對面這位年輕搭檔眼中閃爍的到底是怎樣的光芒,自然也無法預知,在此後數年內,這位在後來代號「小丑」的黑旗成員將在女真境內種下的累累罪惡與血雨腥風
晉王的地盤裏,田虎衝出威勝而又被抓回來的那一晚,樓舒婉來到天牢中看他。
「你這個!!與殺父仇人都能合作!我咒你這下了地獄也不得安寧,我等着你」
田虎的破口大罵中,樓舒婉只是靜靜地看着他,忽然間,田虎似乎是意識到了什麼。
「不對你,你個,你喜歡他!你喜歡寧毅!哈哈!哈哈哈哈!你這幾年,所有的事情都是學他!我懂了就是!你喜歡他!你已經一輩子不得安寧了,都不用下地獄哈哈哈哈」
他在大笑中還在罵,樓舒婉已經轉過身去,舉步離開。
「割了他的舌頭。」她說道。
田虎被割掉了舌頭,不過這一舉動的意義不大,因為不久之後,田虎便被秘密處決掩埋了,對外則稱是因病暴斃。這位在亂世的浮塵中幸運地活過十餘載的王者,終於也走到了盡頭。
不久,寧毅一行人抵達了黃河岸邊。正值夏末秋初,兩岸青山掩映,大河的水流奔騰,一望無際。此時,距離寧毅來到這個世界,已經過去了十六年的時間,距離秦嗣源的死去,寧毅在金殿的一怒弒君,也過去了漫長的九年。
建朔八年的這個秋天,逝去者永已逝去,倖存者們,仍只能沿着各自的方向,不斷前行。
青山依舊在,又是幾度夕陽紅。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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