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二的咆哮聲站在萬民殿外都能聽到,搶先一步的裴度已經甩鞍下馬,幾步竄上宮殿的台階,還沒進門就大聲的稟報道:「陛下勿惱,此事交給末將去辦就好,末將定會屠其城,滅其國,焚其祖廟為陛下泄憤
等到雲燁跨步走進大殿的時候,就看見裴度一臉的喜色,朝自己這群人眨眼睛,李二站在龍案後面,雙手扶着案子,頭上的冠冕搖晃的厲害,剛才一定被氣的不輕。
所謂主辱臣死,這個時候就講究這個,十幾個人一起單膝下跪,請求皇帝下令,消滅那個帶給皇帝怒火的蠢貨。
「諸卿平身,有爾等能征善戰之輩,朕無憂矣。」李二讓諸將平身,怒火似乎平息了一點。
雲燁很奇怪,大唐現在的版圖大的有些過份,算上那些自動投效的羈縻州,正北的國土已經跨過了北海,正西是波斯,東北是諸部,西南方向是天竺和吐蕃,南方沒有鄰國,被雲燁殺乾淨了,東方隔着大海是倭國,朝鮮半島上就剩下新羅和小小的百濟了,還有誰能讓李二如此的大動肝火?
如果邊境有什麼不好的動態,自己這個兵部主事該是第一個知道的,為何自己什麼都不知道?現在滿世界的人都在躲着大唐走,誰吃飽了撐的才去捋大唐的虎鬚。
「雲燁,你可知道安西都護府的都尉是誰?」李二陰沉的聲音響了起來。
雲燁趕緊站出來回答道:「陛下,自我朝平定高昌之後,安西都護一直都是駙馬都尉喬師望,他已經擔任安西都護府的都尉四年了。」
李二點點頭說:「兵部考功司對喬師望的考評如何?」
「回陛下,喬師望鎮守安西以來,雖無寸進,卻也未曾喪師辱國,土地未曾丟失一寸,所以兵部考功司對他的考評為中平。」
「倒也算得上公平·民生不在你兵部考評之列,所以喬師望的過錯與你兵部無關,你且退下。」李二聽到雲燁的回答後不置可否。
民生?雲燁從李二的嘴裏意外的得到了民生兩個字,安西哪來的什麼民生·除了安西的治所吐魯番,剩下的全是羈縻州,這些年雖然不斷地有書院的學生去了那裏,他們的主要目的是盤剝,不是給那裏的于闐,龜茲人民送溫暖的,民生二字從何談起?
喬師望只要懾服那些羈縻州·不讓他們自立,保證商道暢通就是大功一件,民生和他能站得上邊麼?老喬要是因為民生問題倒霉那可真是晦氣到家了。
「房玄齡·你給諸位愛卿解說一下西域的事情,讓他們了解一下這些年我朝大軍在西域到底幹了些什麼,他們能引以為戒最好。
房玄齡從左邊走了出來,來到諸位大將軍的面前沉痛地說:「自貞觀八年侯君集平定高昌以來,我朝不斷向安西用兵,吐谷渾,薛延陀,回紇紛紛後撤,于闐·龜茲,古大月氏,疏勒·焉耆盡落我朝掌握之中,然而,僅僅過去了四年·古大月氏,已然消失了,龜茲人口四十萬,如今不足十萬,蜷縮在庫車這個地方叫苦連天。
于闐的人命運稍微好些,主要是因為那裏盛產珠玉,只要繳納沉重的賦稅還能苟延殘喘·至於焉耆國,四年換了六任國王·再加上前段時間突然消失的樓蘭,不知道諸位大將軍聽到這些事情,還能無動於衷麼?「
「關我們屁事。」聽到不是外敵入侵,一群大將軍立刻就沒了興致,裴度小聲的在人群里回答了一句,這話沒錯,如果是漢人這麼倒霉,這些人拎着腦袋來見君王,那是必然的,現在既然是一群不知道那裏的野人遭遇了這些慘事,確實引不起多少共鳴。
安西都護府每年的孝敬銀子大家都沒少拿,只要不是喪師辱國的罪狀,誰會去理睬遙遠的安西到底發生了什麼,至少雲燁在給喬師望的信函里就明明白白的說了,書院的人去調查樓蘭消失的秘密,不是針對你們安西都護府的,是想看看是什麼原因導致樓蘭人消失的,他們幾年前已經消失過一次了,現在又消失,是不是有什麼陰謀。讓他必須把書院的人看好了,並且給他分析了書院這些人要是不小心消失了,他喬師望面臨的麻煩不會比誅滅九族好多少,滿京城的人都不會放過他,而且不管和他有沒有關係,都會是如此。
皇帝要幹什麼?這些情況他都清楚啊,而且銀子他拿的永遠是最大的一頭,主意,這些錢可不是獻給朝廷的,而是獻給關隴李家的,作為關隴李的族長,李二不可能不知道這些銀子上面沾滿了鮮血,今!天發瘋所為何來?
房玄齡聽到了裴度的回答,呵呵一笑接着說:「如果按照慣例,確實算不得什麼大事,老夫現在只想問問你們,河南之地為何會多了許多的胡人牧奴?那裏的牧場動輒百十里,甚至還有超過三百里的,你們能告訴老夫都是誰家的麼?」
河套是漠南軍事要地。黃河經此成一大彎曲,秦、漢稱河南地;自明築榆林長城後,始稱河套。其範圍包括:今內蒙古自治區西南部,寧夏回族自治區東北部和陝西省北部的部分地區。
北通塞外,南臨關中,西鄰甘涼,東連幽燕,為長安北方藩籬,燕京翼側屏障。
河套地區自古為多民族居住地。戰國屬趙。秦屬九原、北地等郡。漢屬朔方、五原、西河等郡。西晉為羌胡地。東晉時匈奴據此建國,號夏。唐屬關內道。
關內道三個字就足以說明問題,胡人一生最大的夢想就是能夠入侵關內道,現在倒好不用入侵了,被那些不知死活的貪財之輩直接帶進了關內道。
關內道可以稱之為大唐的前院,現在臥榻之旁睡了無數仇恨大唐的鬍子,怪不得李二會發怒,只要數一數就知道,能把整個河南地(河套的古稱)塞滿的鬍子,總數要是少於三十萬才是怪事請。
「雲燁,自你的手中批覆了多少張異族進關的文書?」李二又開始拷問雲燁,因為雲家就在陰山下有一個非常大的牧場。
「陛下,微臣手上一張都沒有批覆過,不但沒有批覆過胡人進關內道,微臣連高麗人進京納降的路引都不想批覆,還是陛下您嚴令微臣批覆的。」雲燁幽怨的瞅着李二,這傢伙只要想到壞事情,就要問問和他有沒有關係,好像雲燁自己真的是一個禍國殃民的混蛋似得。
李二尷尬的咳嗽一聲繼續說:「沒有就好,總算還有幾分忠敬之心,高麗人納降和胡人進關內道是兩回事,不可混為一談,現在朕問你們河南之地的三十餘萬胡人到底該如何處置?既然人是你們放進來的,那就給朕一個章程。」
倒霉透頂了,好好地在種地,突然間就被弄到萬民宮操持公務,這種事情是那些文官的責任,怎麼讓自己這群武官來想辦法?那些文臣哪裏去了?為什麼房玄齡都閉着眼睛不吱聲?
雲燁渾身猛地打了一個激靈,武人會幹什麼?他們最大的本事就是拿刀子砍人,皇帝向武官問計,不就是想殺人麼?難道說這三十萬鬍子活不成了?打死都不往前湊,打死都不說砍死這些鬍子的話,如果是兩軍交戰,殺再多的鬍子雲燁也沒有心理負擔,敵人就該消滅,現在是三十萬手無寸鐵的牧奴,雲燁還下不了這個手。
白起坑殺了四十萬降卒,就被冠以人屠的稱號,最後不得好死,自己要是坑殺三十萬牧奴,老天才知道老顏家會把自己寫成一個怎樣殘暴的人,這事接不得,能做到大將軍一級的武官哪有笨蛋,如果是戰事自然個個奮勇向前,現在既然是要殺牧奴,就沒意思了,再說了,自己把那些牧奴統統殺光,河南地的那些牧場主還不把自己恨死啊,他們不敢恨皇帝,所有的怒火必然會傾瀉在自己頭上,這樣會引起武官內訌的,這些狗日的文官就是惡毒。
大殿上非常的安靜,雲燁玩弄着自己的手指,仰着頭看大殿頂上的圖案,上面居然連孟母三遷的故事都有,一大團蝙蝠圍着孟母,知道的說這是吉祥圖案,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吸血鬼在攻擊孟母。
勞作了一整天,雲燁感到有些疲乏了,強忍着不讓自己打哈欠,誰愛殺誰去,只要自己不去就好,殺人不是一個愉快的活計。
「怎麼,沒有人替朕分憂?裴度,你剛才說什麼來着,難道僅僅過了一柱香的時間你就忘記了?」李二的聲音又變的陰測測的。
裴度整個人立刻就變成了苦瓜,單膝跪地請罪道:「啟稟陛下,若是有外賊入侵,內賊禍亂,微臣粉身碎骨也會為陛下效力,但是,讓微臣去殺那些手無寸鐵的牧奴,微臣實在是下不了手,請陛下責罰。「裴度思前想後權衡過厲害,覺得還是拒絕皇帝的要求比較好,因為得罪同僚比得罪皇帝可怕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