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進達站的高,自然看得就遠,新羅人的戰鬥意志超出的預料之外,在這樣鐵與火的生死煉獄他們依然死戰不退,見到前面修羅地獄一樣的場景依然還能有勇氣跨進鐵絲網,這本身就說明他們已經準備為勝利作出犧牲了。
怎樣才能把釘子釘進木頭?沒有別的好辦法,只有用鐵錘一錘錘的釘進去,一錘子打不垮新羅人的意志,那就兩錘子,三錘子好了。
熱氣球上又響起了尖利的哨子聲,校尉獰笑着對牛進達說:「大帥,您老且請安坐,請看孩兒們如何殺敵。」
牛進達捋着長須滿意的點點頭,剛才那一戰,雖然時間短促,但是戰事卻在最短的時間裏就發展到了極致,這深得兵法的三味。
看到求戰的年輕人,老牛笑的越發的開心,拍着膝蓋說:「只管去做,老夫就坐在這裏看着,小兒女建功立業向來是老夫所喜聞樂見的。」
校尉喊了一聲諾就大踏步的走到軍陣前面,摘取了一面黃色的旗子面向八牛弩軍陣大聲的喊道:「火藥弩,標高三,五百步,火油弩,標高二,三百步,發射!」
牛進達搖搖頭,這樣機械性的重複,應該對金庾信這樣的悍將不會有多少殺傷力的,但是牛進達並不打算調整,能讓年輕人快速的成長起來就是此戰的最大收穫。
金庾信艱難的在弩箭中前行,不斷地有部下倒在前進的路上,終於靠近了鐵絲網,飛爪緊緊地扣在鐵絲上,金庾信將飛爪的繩子拴在馬鞍上,催馬向回走,同時幹這件事情的還有無數的人,這樣做非常的痛苦,頭上不斷有弩箭掉下來·掉下來之後還會爆炸,每一聲爆炸之後,就會有人命被帶走。
這需要極大地勇氣才能克服,人類天生就對巨響和爆炸充滿了敬畏·從雷聲到火山爆發,都被賦予了強大的神話色彩,現如今這些神跡就降臨在自己的頭上,到了這個時候還能謹遵軍令的軍卒堪稱悍卒。
遇襲不亂,處變不驚,置死地而後生,這就是牛進達對新羅人的評價·眼看着這些悍卒紛紛倒在前進的後上,心中充滿了酸澀,一條條強大的生命比不過一個小小的火藥彈·這枚價值三百枚銅錢的火藥彈就能將百戰餘生的悍卒撕成碎片,價值是不對等的。
戰爭的形式正在改變,到目前為止,金庾信這樣的悍將被一個年輕的校尉逼迫的親自上了戰場,-目同敢死隊一般的親冒矢石,這是舊軍人的悲哀。
突施死了,死的像是一個笑話,滿大唐都在說這個笑話,但是老將們卻齊齊的閉上了嘴·尉個恭哼哧了好久才擠出一句話:「小王八蛋回來之後,老夫要揍他一頓!」
「確實要揍一頓啊!」牛進達自言自語了一句,雲燁的新式作戰辦法·徹底的將原來的作戰方式掃進了歷史的垃圾堆,也就是說自己這些人也被掃進了歷史的垃圾堆。
總覺得哪裏不對,棍棒勝於拳頭·弓箭勝於棍棒,難道說這就是進步?現在看到一個奶毛都沒有消褪的小伙子騎着金庾信這樣的老將痛毆,無論如何也不能讓老牛高興起來。
熱氣球上又傳來刺耳的哨子聲,一個銅管從天而降,親衛拿到牛進達面前,扭開銅管,倒出紙條·上面只寫了簡單的幾個字:「三道鐵絲網已被破除。『
牛進達咧嘴笑了一下,就把紙條遞給了校尉·校尉的臉頓時變得通紅,拱拱手就快速的跑了出去,見到校尉已經有些惱羞成怒了,憤怒的吼着要求八牛弩加快射速的時候,牛進達站了起來,制止了校尉的怒吼,命令自己的騎兵出動,沿着最外圍的三道鐵絲網做騷擾性的進
『武器有的時候固然重要,但是必要的身體接觸一樣非常的重要,戰場之上千變萬化,作為一位優秀的統帥如果只想依靠強大的武器來獲勝,未免太小看天下英雄了。
五蠡司馬馮源笑着接口道:「大帥您自然是百戰之名宿,梁科這些後輩小子還需要您的指點,戰陣從它誕生之日起,就成了一種勇氣智慧的較量,沒有您這樣的老帥照拂,那些年輕人成不了大氣候。
牛進達用望遠鏡看着年輕的校尉帶着騎兵在圈子外面廝殺,雖然沒有出現一兩個勇冠三軍的人物,卻一個膽怯的都沒有,鋒利的戰刀不斷地在火焰中閃爍着光芒,雖然在小範圍內迅速形成六花陣以多打少有點丟人,遇到一兩個強悍的新羅人還會被人家逃出去顯得弱了些,總體上倒是的中規中矩,遏制住了金庾信的瘋狂進攻,這樣的場景不出在正前方,而是普遍的出現在。」猛將去了哪裏?「牛進達似笑非笑的看着馮源:」我大唐的勇猛男兒去了那裏?我記得這樣的男兒我大唐應該最多才是。「
馮源笑着回應道:」大帥有所不知,現在軍中選拔將官,不再是以勇猛論英雄,您想要看到薛仁貴,薛萬徹那樣的猛將,恐怕要失望了。」強兵,強兵!沒了強兵,何談血氣之勇,今日之戰,最出彩的是新羅人而不是我大唐將士,好男兒視生死為等閒事,慷慨悲歌的悍將才是軍中之魂,郭孝恪他們雖然死的慘烈,但是他們的事情能讓大唐人胸中的血氣為之一盪,將士們白衣素冠,郭孝恪萬世流芳,足以為吾輩楷模。
雲燁就算是萬里征戰無敵於天下,五萬大軍在沙漠裏虎視鷹揚視天下英雄如同無物,屠殺雄才如同屠狗,那又如何,老夫就是不服他,戰刀下拼出來的英雄才是英雄。
雲燁的勝利只能表示大唐軍械的勝利,算不得英雄!」
老牛越說似乎越生氣,重重的一拳砸在身邊的座椅上。
「雲帥在西域揚我國威,僅憑麾下五萬熊羆之士就令西域諸國不敢往東多看一眼,這是何等的威風,大帥對晚輩弟子過於苛求了。」
不論金庾信如何努力拼殺,對於機變百出的唐軍依然束手無策,戰場上手弩弩箭橫飛,不管多麼強大的戰士先是被弩箭殺,殺不死再用小型的火藥彈殺,等到強大的戰士變成半殘了,才會有人上來補上一刀。
這樣的場景在自己的身邊到處都是,金庾信怒吼一聲,遠遠地將手裏的連枷扔了出去,砸倒了一位偷偷摸摸準備襲殺自己副將的唐軍,眼看着那個唐軍吐着血從馬上掉了下來,心中才感覺好受一些,聽到了自己軍陣中的鳴金聲,緩緩地退出鐵絲網地帶,回到了本陣。
「這樣的廝殺沒有任何的意義。」善德女王一上來就定下了說話的調子,現在大家能談的只有撤退或者休戰。
金庾信死死地盯着善德女王說:「如今將士的士氣剛剛被點燃,貿然撤軍是對戰死者的褻瀆,請陛下給末將一點時間,末將一定會擊破唐人的軍陣。」
善德搖搖頭道:「金將軍,難道你還沒有看出來嗎?唐人這是在故意要我們流血,剛才在你突破三道阻攔之後,他們才派出少量的軍隊出來和你作戰,而我們在能擠到一線的兵力太少,如果去的人太多,那些人立刻就會遭受唐軍的火藥彈的襲擊,你總是用同樣的人手和他們作戰,這就是添油戰術了,我甚至認為,他們是在拿我軍在練自己的兵。」
金庾信何嘗不知道這些,眼看着自己的努力都化作東流水,戰死的將士遺骸依然在撲倒在戰場上,再看看自己破破爛爛的左手,不由得悲從心來,淚流滿面。
上大等毗曇朝着金庾信拱手說:「將軍,您已經盡力了,天地可鑑,神鬼盡知,您也許還不知道,就在此刻,張亮那個惡魔再一次殺進了我國,攻城掠地無惡不作,他的食人兒更是吃人吃的肆無忌憚,大軍所到之處猶如鬼境,將軍,求您了,我們回去。」
金庾信悲傷地指着善德女王和上大等帶着哭腔哀求道:「我們再試試,再試試,作戰不能東一榔頭西一棒子的,那裏都不盡力,哪裏都會打不下來,唐軍強悍,我們在起兵的時候就已經很清楚了,沒有哪一支唐軍是好對付的。
您總是想帶着大軍到處救火,這是行不通的,他們三支軍隊輪番的和我們作戰,最後被拖垮的只會是我們,不如先忍一忍,拼着傷亡慘重也要滅掉一支敵軍,傷敵五指不如斷其一指,這個道理以陛下的睿智不會不明白吧。
讓陛下在這片大地上疲於奔命就是唐軍的奸謀,您萬萬不可中計,上大等,下關受到騷擾,傷害,金庾信感同身受,雖然哪裏是您的封地,請您暫且忍一時之傷痛,日後金庾信一定會賠償您的損失,只求您再給我們一次機會,讓我們試試夜間的攻擊,如果夜襲還是不成,我們就一起回國等死吧,大唐的皇帝一定不會放過我們。」
「金庾信無理!」上大等毗曇大吼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