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驚訝,年輕的將軍,一支不能自己自足的騎兵怎能被稱之為騎兵呢?想想看,他們要在高原上作戰,要在沙漠裏作戰,要在草原上作戰,要在廣袤的大地上奔馳,速度是他們的最愛,這個時候什麼是他們最大的阻礙呢?」
「補給。」
說得對,我年輕的將軍,高貴的戰士像風一樣的掠過草原·馬蹄下就是俯首可拾的鮮花,不遠處就是他們想要征服的敵人,這個時候,肚子卻餓了,回頭發現背着糧食的人還遠在十里之外,怎麼辦呢?看看他們。「
田元義指着正在擠馬奶的騎兵對陳數和郭平說。
一個騎兵見平台上有人看自己,就舉起剛剛擠出來的馬奶朝平台上的三個人晃一下,然後給馬奶里添加了一點麵粉攪一下,然後就一飲而盡。
田元義邊走邊對兩個年輕人解釋騎兵的自給自足:「他們每人都有兩匹母馬,知不知道,一匹馬一天能擠出三四斤奶,兩匹馬的奶只要做成簡單的乳酪,就能滿足他們大部分的需求,更何況馬背上還有炒的很乾的牛油炒麵,這些炒麵里還有茶葉的粉末,所以連續吃五個月,雖然讓人噁心,但是對他們的身體卻沒有半點的害處。
戰馬給他們提供了食物,水,而戰馬所需的就是遍地的青草,或許還有一點豆料。「說着話從旁邊的一個籃子裏摘了兩根黃瓜遞給了已經傻掉的兩個年輕人。
因為他們看見好多的軍士正在給駱駝擠奶,還有一些軍士正在把晾曬好的奶干收起來放進一個個大木箱子,大木頭格子的邊緣掛滿了籃子,每個籃子裏都鬱鬱蔥蔥長滿了蔬菜。」就算是吃的能解決,可是武器怎麼辦?火藥這東西用起來很快,守城的時候如果我們一直都有充足的武器,安西軍根本就不可能全軍覆沒。
「郭平有些憤怒的看着面前的這一切,這座駝城過於奢華了,像一個花園多過像一座軍城。」我們有武器作坊·火藥這東西平時都是按照原料儲存的,到了戰時,隨用隨製造,只要我們的原料充足·火藥這東西我們從來不缺少。「」為什麼安西軍沒有?「陳數和郭平一下子就吼叫起來。
田元義攤開手說:」沒辦法,郭帥是普通的侯爵,他的身份不足以讓安西軍擁有火藥作坊,你們也知道,火藥的製造從來都是帝國的最高機密,我不能帶你們去看,五蠡司馬我們還是不要招惹為好·你們是百戰的勇士,大帥看在郭帥的份上才允許我帶着你們參觀這些機密部分,出去了不要亂說·自己知道就好,免得都水監沒事幹去找你們的麻煩。」
「雲帥故意讓自己身處危局,就是為了將所有的敵人都吸過來,然後一點點的用駝城這盤大磨將他們全部磨成肉泥?」郭平好像知道了些什麼。
田元義笑着說:「這座駝城上所有人的吃喝拉散都歸老夫管轄,所以這座城池到底有多大的能力老夫知道的清清楚楚,現如今,我們身在野馬灘,這裏到處都是碎石,卻也到處都是青草·碎石對戰馬來說就是天然的屏障,但是對駱駝來說這樣的地面卻是最好的坦途。
軍務老夫不懂,那是軍務司馬的事情·老夫今日的職責就是讓你們放心的吃你們的兩個雞蛋和一碗駱駝奶,多喝點,身子才會好起來·才能重新拿起武器殺敵。」
重新回到自己的木頭房子跟前,陳數咬了一口黃瓜對郭平說:「還看不出來啊,人家是故意的,故意把自己塞進狼嘴裏,好把西域所有的狼群全部招過來,這樣一來就等於把所有的敵人都擋在了這裏,好等着關內大軍過來將這些狼群全部踩死·西域的戰事也就結束了。」
「我明白,我只是覺得我爹爹他們戰死的太冤枉了·明明只要往後退縮,就能在駝城的庇護之下大殺四方,我爹偏偏選擇了死守,給其餘的大軍爭取時間,他老人家怎麼也想不到,自己的堅持沒有太大的意義。爹啊,你死的好冤啊。」
話音未落,他的臉上就挨了重重的一記耳光,杜如晦低頭看着哭嚎的郭平說:「誰說你爹爹死的沒一點意義?誰告訴你你爹是白死的?
三個月前駝城還只能進行短距離的行走,動不動就會翻倒,所有的事情都沒有準備好,在這沒有戰事的三個月里,駝城做了無數次修改才有今日的輝煌,這個駝城與其說是雲侯他們構建的,不如說是你爹和兩萬將士成全了駝城,雲侯之所以沒有馬上離開龜茲,而是把戰場選擇在這裏,就是為了告慰你爹的在天英靈。再敢說這種喪良心的話,小心老夫!活@死你。「!
杜如晦走了,陳數才敢把嘴角流血的郭平扶起來,倆個人並排坐在平台上,瞅着忙碌的軍士,忽然覺得這座駝城和自己變得親切起來了。
雲燁不慌不忙的和吐蕃人,以及突厥聯軍對峙,但是朝廷那裏已經開了鍋了,八百里加急的紅翎急使將郭孝恪全軍覆沒的消息送到長安之後,立刻就傳出來雲燁的大軍也被突厥人和吐蕃人聯合困死在野馬灘,四十餘萬大軍圍困下的四萬人,情形甚至比郭孝恪當時的情形還要糟糕。
天下震動!自李二登基以來從來沒有如此高級別的將軍戰死沙場,更沒有成建制的軍隊被人家全部消滅,郭孝恪的死,第一次讓大唐國內的百姓感受到了戰事的殘酷。
現在,雲燁的大軍為了將突厥人和吐蕃人阻擋在玉門關外,再一次身陷重圍,這個消息如同陰雲一般籠罩在所有人的頭上。」駝城到底如何?杜如晦在雲燁軍中的事情必須封鎖,不得泄露出去!「李二焦躁的在萬民宮的大殿裏走來走去,七月的長安驕陽似火,但是李二自己卻感受不到絲毫的炎熱,整個心似乎都被西域的戰報凍成了冰疙瘩。
都是那道軍令害的,拒強敵於國門之外,這道沒有寫入任何軍令條例的命令,大唐的將軍卻都在堅決執行着,郭孝恪為了這道命令戰死在龜茲城,麾下兩萬人只有兩人得活,雲燁為了這道命令自願陷入重圍,張儉為了這道命令,正在經受新羅百濟兩國的瘋狂攻擊,鍥必為了這道命令死守朝陽嶺,兩個兒子全部戰死都沒有後退一步,至於嶺南水師,早就穿過海峽,浩浩蕩蕩的殺向大食海域,準備進行最殘酷的報復。
有這麼多思思遵守自己命令的將領,李二一會感到無比的自豪,一會兒又感受到了無比的酸楚之意,對一個將軍來說沒有選擇才是最恐怖的,郭孝恪已經隕落了,雲燁那封平鋪直敘的奏章鋪在龍案上,李二看一次,眼淚就流一次,世間最感人的語言莫過於真實而已。」臣見郭孝恪之時,只餘三兩塊未完全燒化的殘屍,其餘已經燒化的骨灰,已經被風吹走,慘烈者莫過於張庭月,問僥倖生還的校尉陳數說,張庭月全身着火依然揮舞陌刀酣戰不休,戰事過後,臣親自踏上城牆只見張庭月已成焦炭矣,惟口中符印信尚在,臣自他口中取出之時依然留有餘溫,韓晃身中箭矢無數,軍士給他擦抹入館之時,自他身體裏剜出來的箭頭足有半斗……「
長孫輕輕地念着雲燁的奏章,念到此處已是泣不成聲。」賊人兇悍,攻城之時悍不畏死,龜茲城下屍積如山幾與城牆齊平,突厥人棄屍不顧,狀若瘋狂,如此悍賊,微臣萬萬不敢任其長驅直入我大唐境內,必誓死將之阻擋於國門之外,如此,臣,雖死而無憾事矣!「
李二接着長孫繼續念了下去,而後掩上奏章,對長孫說:」朕的將軍沒有貪生怕死的,此乃大唐百姓的幸事,也是朕最大的幸事,舉世攻唐,我大唐國內依然歌舞昇平,百姓安居樂業,都是這些英勇的將士拿性命拼出來的。
來人,傳朕旨意,着禮部,鴻臚寺,共同制定奠儀,朕三日後要親自在龍首原遙祭陣亡的戰魂,從即刻起,朕將停食三日,以示感同身受。「
傳旨的不只有李二,皇后的諭令也在同一時間下達,準備沐浴淨身停食三日與皇帝共同祭奠英靈。
這一旨,一諭發佈之後,緊接着太子的教令也明發天下。」皇帝一家三口準備三天不吃飯,你怎麼也不吃飯?「小武拿着一隻雞腿啃了兩口之後才問依然在發呆的狄仁傑。」你已經有了身孕,就多吃點,我這幾天一點胃口都沒有。「狄仁傑把盤子往小武的身前推一下,勉強擠出一個難看的笑容。
小武嫣然一笑,放下雞腿,淨了手,輕輕地撫摸一下自己已經有些隆起的肚皮對狄仁傑說:」不管事情如何變幻,有一點絕對不可能有半點的改變。「
狄仁傑木訥的搖搖頭說:」這一回師父那裏根本就沒有半點花招可以耍,現在能做的就是硬扛過突厥人和吐蕃人的聯合攻擊,拖延時日等待李帥他們率領大軍救援。「
小武又拿了一根雞腿放在狄仁傑的飯盤裏說:」師父才不會不會自蹈死地,無論這個理由多麼充分,師父也不會找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