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燁沒打算和任何人開玩笑,自己來大唐主要是為了活命享福的,幹嘛要陷進一大堆麻煩里去,那天和姚思廉大發感慨,一來是因為心裏不舒服,二來是酒喝多的緣故,自己現在無官一身輕的狀態,不但云燁喜歡,全家都喜歡。
老奶奶說她年紀大了,說不定哪一天就會睡着了醒不過來,有孫子給自己料理後事,她才會舒坦,這些年和最親的人聚少離多的,她睡覺都很小心,生怕自己死的時候孫兒不在。
今年真好,孫兒連家門都難得出一步,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來迴轉悠,多好,睡覺都變成了享受,如果不是捨不得自己的五個小寶貝,就算睡過去也沒有什麼好遺憾的。
當孫兒和自己說起全家準備去看看大海,看看高山,看看世上最美的景致,老奶奶沒有半分的猶豫就答應了,只要和孫兒在一起,死在哪裏都無所謂,更何況自己一輩子都沒有離開過長安百里之內,能在快入土的年歲里見識一下外面的世界好像也不錯。
辛月早早就做好了準備,這些年自己一個人看家,那日暮,小鈴鐺都天南海北的到處去過,只有自己哪裏都沒有走過,虧得自己還是當家娘子。
修書一封去了岳州,已經退伍的冬魚,人熊,歡天喜地的帶着一大票退役的弟兄,駕着雲家的那艘木蘭舟,星夜不停地往長安趕,能成為家臣,冬魚覺得這輩子已經知足了。
人熊對於自己沒能當成家臣充滿了怨念。這回到了長安,如論如何也要請侯爺把自己收歸門下,他發現自從自己不當山賊以後,日子過得很不如意。
狗子不小心把自己要隨雲燁出去遊玩的消息泄露給黃鼠之後。黃鼠已經過來央求了好多回,希望侯爺出門能把自己帶上,家裏過不成了,老婆一天平均上吊八回。誰受得了?有好幾回,黃鼠都不想把英娘從繩子上解下來了,就這麼掛着也不錯,至少耳根子清靜。
不知道劉方把孫兒送去了那裏,聽說已經給孩子成了親,背着一個小包袱就從書院住到了雲家,一個勁的說自己又成了窮光蛋需要在雲家再掙些錢養老,他聽無舌說了,海外有的是金銀財寶。
商量來。商量去家裏還是需要留人。這個最倒霉的任務就交給了雲寶寶雲壽。他是家裏的長子,這些家業都是他的,他不守誰守?都已經是五歲的大娃娃了。
傻傻的雲寶寶露着豁豁牙得意的答應了。他出不去,離石這段時間總是把雲寶寶拐走。在自家的小院子裏,把孩子脫得光溜溜的在黑黑的藥水裏面泡,雲燁不敢問,一問離石就發火,一發火就問雲燁要很多錢,蠻橫的很。
問無舌知不知道這是在幹什麼,無舌光是嘿嘿發笑,就是不說,唯一對雲燁說的就是等雲壽十歲了,就開始跟着自己練武,離石的那套本事不適合雲壽。
僕役裏面最讓雲燁放心的是誰?當然是莊三停,這些年躲在嶺南,幫着李安瀾守着家,今年剛到家,娶了蒙家寨子的一個女子當小妾,還生了兩個娃,大婆娘不敢吱聲,因為她給莊三停就生了一個閨女。
主僕多年未見,自然感慨叢生,莊三停無論如何也把面前這位留着短髯的青衣男子和自己記憶中的侯爺聯繫不到一起,唯有同樣溫暖的目光讓他感到了一絲熟悉。
「六年不見,老莊,這些年苦了你了。」
「不苦,侯爺,不苦,都是該的,老奴沒別的本事,就心性還算純良,侯爺把嶺南那麼大的一攤子託付給老奴,是老奴的榮幸。」
「哈哈哈,那你就繼續榮幸吧,你也知道,咱家的情況不妙,滿世界都是說咱家壞話的人,所以啊,長安這個破地方咱家不待了,家裏的重心開始往岳州轉移,離那些咬咱家人遠遠地,這人吶,不能太近了,太近了容易生是非,太遠了也不行,容易被忘記,所以啊,我覺得岳州這個距離正好,不遠也不近,我要帶着全家跑路,家裏就剩下壽兒,和一些不願意出門的姑姑嬸嬸,剩下的全走。
這一出門一兩年是不打算回來了,所以啊,你就繼續看家,老錢也留下,這段時間姑老爺會搬到家裏來住,教導壽兒學業,如果有應付不了的事情,就去找牛老爺子或者程老爺子,有他們兩位在,家裏應該無礙,我已經給老錢交代過了,有事你們多商量就好。「
老莊沒有說什麼豪言壯語,而是單膝跪地,行了重禮,老莊深深地知道,能被人託付家小的信任,這是對自己最大的信任。
蒔蒔的婚禮就在明年,此時不宜離開,因為不能參加她的婚禮,雲燁很內疚,早早的準備好了嫁妝託付給了玉山先生,估計她的和尚父親不會幫他準備,也準備不了,皇家的婚禮進行的時候,他甚至都不該出現。
雲家在悄無聲息地準備全家去旅遊的大事,長安城卻並不安穩,無數的商人拖家帶口的準備遠赴岳州,聽說那裏的第一批住房已經蓋好了。現在就等着裝修室內。
商人是這個世上最純粹的一批人,也是最有時間觀念的一批人,一個半月的時間會被消耗在路上,等到自己抵達岳州,想必住房也就能住人了吧,岳州別的好說,但是人手就不夠了,早就聽說岳州人手緊張,尤其是能用的人手,所以大家在趕赴岳州的時候,不約而同的把自己的資財兌換成了匯票,自己輕裝帶着家人,僕役上路,一來安全,二來省事。
如果是一二十家往岳州搬,長安人並不會有什麼奇怪,商賈麼,總是重利輕別離的,東跑西顛的掙一點蠅頭小利,算不得大事。
當他們看到千十家富戶成群結隊的往岳州搬就恐怖了,從來只有人擠破腦袋進帝畿,從來沒有發現有人從帝畿搶着往外搬的。
很多家店鋪都不見了,比如長安城裏最大的雜貨鋪便宜坊就不見了,聽說是一家黑了心的店鋪,關了也就關了,只是很長時間沒有吃到來自登州的鹹魚未免有點不爽利。
相比之下長安的牙行就明智的多了,他們瘋了一樣的向官府報告應該阻止這樣的商業移民,尤其是那些製造貨物的作坊,如果任由岳州從長安抽血,長安絕對會在不久的將來淪為二等城市,因為岳州有着無與倫比的商業優勢。
長安城光是宵禁一項就讓商業沒有多少大展拳腳的機會,而岳州聽說就沒有宵禁這回事,鐘樓鼓樓是用來報時的,不是用來催着大家回家睡覺的,整個城池就分成內城和外城,沒有長安那麼多的坊強,人家岳州就沒那東西。
岳州只有一種稅,那就是國稅,把所有的稅都融合了進去,商家只繳納一種,聽說根本就沒有什麼進城稅,牙行抽水這些亂七八糟的費用。
最可怕的就是岳州就卡在長江水道上,所以南來北往的貨物都要從岳州轉運,傻子都知道這樣的城市出現,會對商賈有多大的吸引力。
財力雄厚的商賈早就在岳州買了地皮,自家的房子正在蓋,只要不違制,想蓋成什麼樣子隨自己的便,這對受夠了長安城古板單調的庭院的人吸引力簡直是致命的。
大唐是浪漫的,雲燁就能很好的證明,從辛月一天換八次髮式就能看出來大唐婦女有多麼喜歡蠻族的東西了,她們的丈夫兄弟玩命的殺戮蠻族,就是為了搶回這些髮式?
雲燁在設計岳州的時候,就考慮到了這一點,木製的建築很容易觸犯禮制,這一條是天條,觸動不得,司禮監早就規定了什麼樣的人用什麼材質的椽子,檁條,柱子,飛檐,等等規矩,細緻的讓人就沒空子可以鑽。
在岳州沒關係,大家都用石頭,水泥蓋房子,只要高度不超過皇家離宮,沒人來追究你,好些有錢,但是沒地位的人家看重的就是這一點。
雲燁站在灞橋碼頭送走了何邵,兩百多艘大船組成的龐大船隊也不知道從長安帶走了多少物資,看到仿佛重新活過來的何邵,雲燁衷心祝福他能在岳州重新打開局面,不是所有的人都有魄力從頭再來的。
「雲侯這是要將長安搬成空城不成?」雲燁早就看見了人群里的房玄齡,並不打算上前見禮,現在人家主動發問,雲燁只好上前見禮。
「這裏沒有雲家的一艘船,房相說這話,雲家可擔待不起。」
「你雖不出手,長安依然有風雷動,雲燁,莫要恨老魏,如果心懷怨念,老夫是一個最好的人選,人世百年,有時候來不及細細思量,對錯我們分不清楚,憑着一股子執念在天地間苟活,雲燁,看淡一些吧。」
老房這時候很像一位隱士,這樣發自肺腑的騙人,實在是讓人無法忍受,雲燁強忍着胃部的不適,掏出一個本章說:「房相,既然倆見相厭,您把這個本章簽發了,小子立刻滾到天邊,三兩年不會回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