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城在今年已經有了一些變化,城裏的商業時間受到宵禁的限制,只有區區三個時辰,在朱雀大街上擺攤會被人家巡城官連人帶貨物的一起關牢裏,打瓶醋都需要穿越半個長安城,讓在家裏等着吃餛飩的孩子情何以堪。
關中人不喜歡做生意,尤其看不起生意人,獲利豐厚卻辱沒祖宗。何邵不在乎,他祖上就是叫花子出身,當然不在乎辱沒不辱沒的,他家中堂上掛着「天大,地大,吃飯最大」的祖訓,為了吃飯,身負爵位卻不在乎口碑,硬是把生意做得風生水起。
在每個坊市,都買下來一小片土地,準備開一家雜貨鋪,從針頭線腦到新鮮蔬菜,無所不有,那怕你家需要最新的一匹馬就可以拉着到處跑的輕便馬車,雜貨店也會供應。
一百零八個坊市,他總共建了八十個店鋪,這在長安城裏算得上首屈一指的大買賣,就是股東多了些,李承乾也扔過來兩百貫錢,要走了半成份子,事實證明,他的決定一向是英明的,兩百貫錢在第三個月就回到了他手裏,這家叫便宜坊的雜貨鋪讓他另眼相看,不是兩百貫錢的事,是因為雜貨鋪總有大量的銅錢,還連綿不絕。
這裏面沒有人吃虧,李承乾特意派了內侍從頭到尾的查看了雜貨鋪的整個流程,農家提供新鮮蔬菜,還有雞鴨,鵝,蛋,豬肉還有些沒多少刺得大嘴巴鲶魚,都是有契約的,農家每月從商鋪里結一次賬,價格很公道,沒有欺辱農戶的事情發生,這也很合乎商家的規矩,農戶也接受。
馬車行不停地把貨物送到長安城裏的每一家店鋪。再由商鋪把貨物賣給坊市裏的居民,價格只有東西二市的九成,還不用跑遠路,坊民們也受益。
內侍眼睜睜的看着空蕩蕩的雜貨鋪子在一個上午就被貨物塞滿了,在這個過程中,雜貨鋪子沒有花一文錢,那些手藝人家,爭着給鋪子裏送貨。有的居然還送禮。
到了月末的最後一天。興化坊水路上新修的雜貨店總店大廳里,人頭涌涌,十二位賬房一字排開,按照貨物的種類,給每個供貨的人家付錢,一車車的銅錢運了過來。黃燦燦的就堆在大日頭底下,新的麻布口袋裝滿了銅錢按照票據付錢,忙的熱火朝天。
縣衙的稅吏。就坐在一邊,十五稅一,每個領完錢的都來到稅吏這裏完稅。稅吏不敢多收,太子殿下派來的侍衛,握着刀把子就站在一邊。
商戶們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喜歡交稅,十五稅一,簡單。俺賣木頭凳子賣了三貫錢,兩百文的稅,這就交,俺家裏的鋪子還賣了倆貫,是不是一起交了?
稅吏的臉越來越黑,旁邊竹筐里的錢越來越多,最後稅吏都要哭出來了,這樣下去,讓大唐所有的稅吏可怎麼活啊。
人群里站着兩個老頭,一個黑臉膛,宛如農夫,另一個面容清瘦,不時地捋着下巴上的鬍鬚如同一位教書先生。
「玄成兄,如果都這樣用銅錢繳稅,不再有那些租,庸,調之類,我大唐再現文景盛況也不是難事。可惜的是,只有一個便宜坊,如果多些,就好了。」
「玄齡兄,我看重的不是繳稅的多寡,而是稅吏臉上的顏色,百姓們在老老實實地繳稅,他只需開出完稅的證明即可,稅收的如此順利,本應該高興才是,他因何事一副死了爹娘的模樣,老夫覺得將這個原因弄明白,也就清楚了我大唐為何商稅嚴重不足的根本原因。」
何邵弓着身子陪着笑說:「關乎到黃燦燦的銅錢,是個人就想撈一把,如今在便宜坊,百姓交稅都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他們做不了半點手腳,不哭才怪。」
魏徵很討厭何邵的市儈氣,甩一下袖子,哼了一聲不言語。房玄齡到時笑着說:「既然看出端倪,玄成兄的雷霆手段想必會讓他們永生難忘。」
內侍認出來他們兩人,不敢叫破,只能上前見禮。魏徵問:「你這些天既然一直跟着看流程,可有發現不軌之事?」
「回魏侍中的話,小的這些天觀看了每一個環節,都有票據可查,沒有發現不妥之處,只是奇怪,何縣子只是購買了店鋪,其中很多還是租用的,店鋪里空空如也,都是這些小商家自己把貨物搬進來的,便宜坊的掌柜還挑三揀四,稍微次一些的貨物都不要,小的就奇怪,他們一件貨物都沒有,一文錢都沒有花過,卻可以發大財,換讓所有的人都有好處,這是怎麼回事。」
房玄齡回頭看何邵等着他給解釋,何邵打着哈哈說:「一些不登大雅之堂的小手段,在兩位面前說實在是辱沒祖宗,諸位還是給在下一個保存顏面的機會吧。」
人家不願說,他們也不能強求,何邵的便宜坊沒有半點出格的地方,那些小商戶和農家自願一個月之後收錢,你官府也不能硬逼着他們一手交錢,一手交貨的交易吧。
這是超級市場的原理,雲燁給何邵講過,他也只懂些皮毛,只知道建一些賣場,讓別人來賣東西,這是對長安目前其為缺乏的商業場地的一種補充。
以何邵的奸商潛質,不把這超級市場弄個清楚明白,是不會罷手的。
天可汗的帽子被李二穩穩噹噹的戴在了自己頭上,天下萬邦皆為子民,向天地焚表之後,違逆上蒼意志,意圖不軌的嶺南十一土王被斬首棄市,讓那些心頭尚存有僥倖,只為得到大筆賞賜做做樣子的異族極為惶恐。
貞觀四年五月初,有一位重要的人物來到了長安,整個長安城淨水灑街,黃土墊道,就連這些日子已經到達建築尾期的興化坊工地都停工一天,這是天子正式出行的架勢,已經有好些年沒有這麼幹了,皇帝總說勞命傷財只為他一人,不是一個好皇帝該做的,如今卻大張其事的進行,還下令,晚上可以張燈結綵,宵禁晚兩個時辰。不由得讓長安市民議論紛紛,不知因何如此。
好在沒有迷惑多久,宮裏傳出了消息,高州總管,上柱國,吳國公馮盎進京陛見,房玄齡率百官於城外三十里迎候馮盎。而後,皇帝步行出宮,在宮門迎接這位在歷史上為了民族大一統作出卓越貢獻的冼夫人之孫。
雲燁也認為馮盎一家接受怎樣的禮遇都不算過份,隋末之時,這位驍勇善戰的大將軍已經控土兩千里,超過了漢時的趙佗,有人勸他,趁着李唐立足未穩的機會,學趙佗自立為百越王,被這位極為睿智的大將軍直言斥退。
「我世居南越,迄巳五代。作為嶺南邊疆大吏的,也只我一姓,子女錢財我都有了,人生富貴像我一樣的也不多。我常常擔憂的,是如何才能無愧於先人所創建的勳績,怎敢擅自稱王呢!」
貞觀元年,馮盎曾經拒絕來朝,不消說,是被李二幹的事情噁心着了,惱羞成怒的李二準備派江嶺甲兵討伐,被魏徵勸住。
事實證明,魏徵是對的,馮盎在最好的造反時節都沒有反叛,怎麼可能天下太平了才開始造反,為了讓小心眼的李二放心,他的長子馮智戴入朝侍奉皇帝,如今就在書院裏。
這傢伙在找出防治瘧疾的良藥青蒿之後,獲得了兩貫錢的獎金,在書院趾高氣揚的大肆揮霍,請李綱先生為其老祖宗冼夫人作祭表,又請孫思邈為其父親檢查一下身體,前面兩位很自覺地只收半價,只有被請來做廚子的雲燁,惡狠狠地宰了他一貫錢。
老奶奶對於馮盎也是聞名已久,不是因為他的戰功,而是因為他有三十個兒子,如今,她老人家每天沒事就盯着辛月的肚皮看,看到辛月腳步輕盈,身手矯健就嘆氣,怎麼就沒動靜呢?
種蘿蔔都要等夠時間才能發芽,奶奶這是盼孫心切了,辛月在雲燁的薰陶之下,對這種事情在就習以為常,加之自己一向身體健康,孫先生也說子嗣只是遲早的事情,不用急,所以就放下心思,全力接管雲家內院的大權,徒留下奶奶獨自傷感。
馮盎的菜譜不好定,智戴說他老子口很粗,什麼都吃,什麼也敢吃,頗有後世嶺南人的氣度。
螃蟹是少不了的,只是現在的吃法實在讓人不敢恭維,用糖醃起來黏黏糊糊的一盤子就端了上來,長孫沖還得意地問,從來沒吃過這東西吧?看到雲燁戲虐的目光,只好尷尬的收回顯擺。
吃了一頓就永遠都忘不了,無他,吃糖而已,螃蟹的鮮味一點沒吃出來,權當吃糖了。
清蒸螃蟹,配姜醋,黃酒足矣。在智戴的強力要求下,紅燒肉不能少,丸子不能少,糖醋排骨不能少,叫花雞怎麼也得來兩隻,他老子飯量大,每頓飯一斗米。
別的好說,一頓飯一斗米的屁話把雲燁惹毛了,揪着智戴要他講清楚,你老子的胃有多大,還一斗米,兩斤米就足夠你老子吃了。最討厭他們用這些形容詞了,不準確不說,有時候會引發歧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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