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王麟才算明白了什麼叫寧為天平犬,不為亂世人的道理,原來自己以前心中所想、書中所看的所謂亂世,都是被粉飾過無數次的笑話而已。
怪不得從北宋之後歷代儒家就算拼了讓國家軍事力量衰弱一些,也絕對不讓武將勢力做大,原來他們防的就是軍閥亂世。
千年前的那些古代讀書人,是真的見過亂世的,知道那種人不是人的時代究竟是什麼樣子!
晚清到了今天這個時候,已經逐漸有了軍閥化的跡象,社會的秩序已經開始崩潰了!
如果說以前的清朝是一個民眾遭到嚴重盤剝,生活貧窮落後但是多少還有一些秩序的社會,那麼現在的清朝就是一個連最後的秩序都被打破,百姓基本的生存權都保不住的亂世!
李鴻章是殘忍嗜殺的變態嗎?不是,他也是一名讀書人,那麼他為什麼要這麼殘忍辦今天的事情呢?
其實不過就是因勢利導,局勢推到這個地步上了,這樣的作為對他以及這個勢力最有好處罷了。
李鴻章遠遠的在高崗上看着眼前這一切,當他看到戰場上再也沒有一個能站立起來的人之後,嘆息一聲放下瞭望遠鏡。
「哎……劫難啊,我也不想如此,可是為了我們勢力的存活,我只能靠這種方法去過關了!」
「朝廷幾次三番要求我出兵,同治帝已經對我有懷疑了,我不弄點功勞出來,是不行的!」
「我知道你們也很冤,但是沒有辦法,漢人好容易有了一點兵權,不能走回頭路啊!」
「推翻滿清韃虜的路有萬千條,你肖樂天有你的選擇,我們也有我們的選擇,但終歸還是一條路,漢人手裏掌握的槍越多,我們的力量越強大,以後的未來我們才有更多的話語權!」
「左季高那樣做是不對的!好容易養出十多萬漢家精銳出來,你卻留在了西域,你讓滿清放心了,可是中原漢人的力量也就更小了……」
「你這是為了自己的名聲,而不顧我漢家未來千年的基業啊!」
「曾大帥如何?一樣也有金陵攻破後的屠城,這不是大帥嗜殺,而是他要用這種方式凝聚軍心,並向天下展示湘軍的兵威!」
「殺的是長毛餘孽,嚇唬的還是紫禁城裏的韃虜啊!」
「也許終我李鴻章一生到死,都看不到這滿清之國滅亡,但是只要我把手裏這個漢人的武將軍團留下,這數萬漢家兒郎就是數萬的家庭……」
「子子孫孫無窮盡也,給他們此刻多爭取一點權利,這就是給未來的事業添磚加瓦!」
「亂世哪裏沒有冤死的鬼?成大事之人,就不能兒女情長!」
「馬上給京師發電報,報捷!」
李鴻章策馬離開了戰場一路上連頭也沒有回,這種境界的人又怎麼會在乎幾千條人命,能夠親自來戰爭悼念幾句,已經算他仁義了。
而王麟等人的腳步也恢復了,天色全黑之後,剩下的民夫終於繼續開拔了,他們繞過屠殺場嚇的連大氣都不敢喘。
哪怕淮軍又卸走了他們十萬石糧食都不敢有一絲的抗辯,王麟此刻就跟霜打的瘟雞一樣,再也沒有之前的飛揚跋扈了。
秦爺一路上還勸他呢「哎……王大少啊,以前我跟你也一樣,在京師里我也是旗人大戶,跟着王爺都是欺負人的,從來沒有受過欺負!」
「那時候覺得自己天不怕地不怕,伺候好了主子,其他都是個屁!當年我跟着主子爺,打死不聽話的奴才時候,那弄死人的花樣可多了!」
「我以為自己是個心狠手辣的,可是真的到了戰場上一看……操,我丫的當時就嚇尿了!」
「軍隊那是有計劃,有組織,有效率的去殺人,沒有一絲一毫的情感在裏面……我以為自己好勇鬥狠,其實就是一個臭地痞流氓而已……」
「這些掌軍的人,才是天殺星下凡,那才是阿修羅道轉世啊!」
「適應一下吧,以後見多了就好了……涿州之戰你真應該見識見識,好幾萬屍體鋪在大地上,那死法是多種多樣啊……大炮轟過去,人都沒了,天上往下下血雨,肉塊啊!」
嘔……
王麟好不容易止住了嘔吐,哪裏還架得住秦爺又繪聲繪色的形容一遍,直接在馬背上就吐了出來。
李鴻章的戲完全是個紫禁城裏的載淳演的,他確實不演也不行了,因為就在今天下午,離開京師許久的左宗棠已經乘坐飛艇回到了京師。
涿州之戰結束後,載淳就陷入到了深深的恐懼之中,他幾次三番要求把左宗棠接回來,多一名名將坐鎮他的心裏底氣也就越多三分。
可是左宗棠要穩定住保定府的局勢,這裏是直隸的首府,不能讓叛軍拿下,如果直隸首府丟了,整個直隸人心可就全亂了。
還好鬼子六懂得權衡,並沒有向保定府派兵,而保定府的駐軍也只能自保無法主動出擊!
左宗棠處理好手頭的事務之後,還是乘坐飛艇回到了京師,路上他特意在涿州戰場上空盤旋了一個時辰,仔細的推演了一下當時的戰局。
最後也只換來他一聲嘆息!
「咳咳咳……左愛卿,你可回來了……身子骨可好?給左大帥賜座,傳宴席,倒酒驅寒……咳咳咳……」
同治帝深夜接待左宗棠,還要賜酒賜宴,這種禮遇實在是超規格的,這讓作陪的寶鋆、富慶等人都羨慕不已。
左宗棠趕緊起身扣頭謝恩,載淳忙不迭的讓老帥平身「起來吧,別弄那些虛的了,磕什麼頭啊!」
「朕這江山以後還能不能坐下去都不知道呢,朕將來能留下一個全屍,也就知足了……咳咳咳!」
左宗棠都愣住了,他好久沒有見到載淳了,今天一見就好像看見了個半死的人一樣,載淳哪裏還有剛登基時候的意氣風發。
此刻臉色潮紅,不斷咳嗦,渾身上下都是病態,下巴脖頸處還有一些紅疙瘩!
更要命的是載淳的情緒太差了,一點自信心都沒有了!
「陛下振作!」左宗棠突然大聲吼了起來「陛下怎麼好好的想到死了?臣從保定府飛回來,一路視察戰場,我怎麼就沒有看見咱們有必輸的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