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知道陛下的憤怒,其實臣一樣也怒不可遏,恨不得吧這些碩鼠都法辦了,但是沒有辦法,這些碩鼠同時也是大清的根基啊!」
「沒有了八旗,陛下您說這大清國還存在嗎?大清國還是大清國嗎?滿人還怎麼稱呼自己為滿人?」
「如今這八旗,可以說是人人皆貪腐!王爺有王爺的貪腐道道,管庫有管庫的貪污門路,他們之間還用主奴關係,用二百年聯姻通婚,形成了一個龐大關係網!」
「牽一髮而動全身,您殺一個那就是得罪一群人!」
「哎……自古官場就是這樣,您還記不記得聖祖康熙爺萬年的時候,有個叫做任伯安的官員,秘密製作百官行述,裏面記錄的都是百官貪腐的證據,都是黑材料!」
「他用這些秘密檔案,要挾官員繼續提供更多的隱秘貪腐罪證,一個牽動一個最後弄出一個百官行述,幾乎把當時朝廷中所有貪官的罪證都搞到手裏了!」
「此人又將百官行述獻給八爺一派,幫助八爺控制百官好爭奪大寶!」
「最後國朝有幸,雍正爺查破了這場大案,百官行述落到了雍正爺的手裏!」
「可是陛下啊!當年雍正爺可沒有拿着這百官行述去一個個破案,而是一把火就把這百官行述給燒了!」
「這是為什麼?陛下您想想,以雍正爺的鐵腕手段,都不敢掀開這個黑幕啊!」
「還不是因為雍正爺知道,這群王八蛋雖然都該死,可是這該死的王八蛋們卻組成了一個真實的朝廷!」
「把他們都法辦了?都殺光了……朝廷也就癱瘓了,你根本就沒有第二套官吏班子來填補進來,大清國也就徹底大亂了!」
「如今也是如此……臣殺這些管庫,就是要斷了追查王公貝勒們的證據鏈條,可想而知明天各位王爺們知道查庫的消息後,一定會非常驚恐的!」
「他們害怕陛下您興大獄,怕您要他們的腦袋……就怕到時候狗急跳牆啊!他們一鬧起來,別的不說,這消息可就瞞不住了!」
「而且這些人組成了龐大的八旗,您都殺了?現在是無人不貪,無人不腐!您又能殺多少呢?」
「還不如,借這些小老鼠的人頭一用,讓大老鼠安心,他們回頭還能念陛下的恩情,還能長長久久的永遠支持陛下!」
「臣就這麼一點心思,求陛下明鑑啊!」
寶鋆已經把所有話都說明白了,就差最後直接告訴同治帝,您不能興大獄,您要是收拾整個八旗王宮貴胄,那麼八旗就要造反了!
沒有明說但是同治帝能聽懂,他坐在椅子上眼眶綴滿了淚水「這是要幹什麼啊?這是要幹什麼啊?」
「大清國是咱們八旗的飯碗啊!哪裏有吃着碗裏的還往鍋里砸石頭啊?非要毀掉大清國這口鍋?」
「都是同舟共濟的,就非要把船遭沉了?」
「鍋碎裂,船沉了,他們自己不也沒有飯吃了嗎?就這麼一個孩子都懂的道理,他們怎麼就不明白?」
「不不不……不是他們不明白,是他們太聰明了,他們當然知道大道理,可是大道理擋不住他們的貪慾!」
「誰都想在鍋里多撈一塊肉吃,少一勺湯都感覺自己吃虧了,至於說是不是會搶肉的時候把鍋給打翻了,那就不是他們想的問題了!」
「反正天塌了有個子高的頂着,師傅說過……雪崩之下,所有雪花都認為自己是無辜的!」
「哎……朕已經心寒了,朕已經沒有憤怒的力氣了……這個大清國啊!朕到底還能撐你到什麼時候?熬死了朕……誰還能救你們啊!」
載淳悲涼的嘆息,眼淚奪眶而出哭的已經近乎於抽搐!
「陛下!」寶鋆膝行幾步紅着眼睛抱着同治帝的腿「陛下啊!您不能消沉,咱們朝廷還有救,大趨勢還是好的!」
「這就是中興過程中的一個坎兒,一個劫難!」
「糧食沒有了咱們去買,銀子沒有了咱們可以去拆解貸款……就算是搞不到糧食,搞不到銀子,咱們沒法賑濟災民,大清國也不會亡的!」
「鬧長毛的時候,江南死了幾千萬百姓,朝廷亡了嗎?沒有啊……」
「如今就算這些災民都餓死了,那些老百姓還能生的,野火燒不盡嗎!」
「歷朝歷代,什麼時候沒有災情?那一次不都是幾十萬上百萬的餓死,大清數億百姓,死個幾千萬還不到傷筋動骨的地步!」
「陛下!治國您得有這樣的大局觀……太把人命當回事了是不行的!」
載淳抹了一把眼淚「是啊,朕不能太軟弱了,你說如今應該怎麼應對?」
「陛下,此刻朝廷首要任務不是追查老鼠,而是穩住局勢不能糜爛下去,寧可舍掉那幾千萬災民,也不能舍掉京師的安危!」
「第一還是要抓緊買糧食,如今只能向華族求援了,有多少糧食就買多少,先預定三百萬石吧,沒有銀子咱們就從洋人和華族的銀行拆解貸款!」
「第二是要穩住災區的局勢,咱們恐怕沒有多少糧食給這些災民了,江南的糧食不到咱們分不出一丁點來,要防備民變所以請陛下開始調撥軍隊,做好應對流民潮!」
「第三,明天臣就會準備一批糧食大張旗鼓的從城內糧倉向災區運,就說是去賑災的,然後回頭出城之後,再偷偷運回京師其他的官倉,安撫人心啊!」
「第四,陛下您得把所有王爺都控制好了,陛下能放他們一馬,但是也得讓他們知道知道自己的罪過!」
寶鋆說道這裏已經痛哭流涕不能自己了「嗚嗚嗚……陛下啊!臣本以為能把這場災情控制在數十萬或者百萬的級別之內……」
「可是如今看來……嗚嗚嗚……北方四省,恐怕要死上千萬災民了,嗚嗚嗚……」
寶鋆嚎啕痛哭整個院子內外死一樣的寂靜!
而此刻,惇親王的手諭已經讓親兵順着繩索吊出了城外,通州、昆明湖畔的兩座大營,出動了一千精銳。
他們以連為單位迅速向舊有的外城七倉進發,另外一部分士兵直奔鐵路沿線的幾座新修建官倉。
漆黑的夜裏前進的隊伍驚擾了無數民家,犬吠之聲此起彼伏,攪鬧的不得太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