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當秦少君帶着彭重等護衛開始攀登華山的時候,在華陽平原的戰場上,秦軍與羯族人的戰爭早已開打。
不得不說,秦軍的軍隊的確很多,可羯族部落的軍隊同樣也不少,至少在趙弘潤看來,雙方的兵力相差並不多。
「看來,羯族人聚集了好幾個部落的軍隊啊。」趙弘潤喃喃說道。
祿巴隆點了點頭。
在三川上,幾乎沒有多達幾十萬人的大部落,因為這等規模的大部落,隱患非常大,一來是寒冬對羊群的威脅,而來就是放牧地的限制。
因此,羯族部落的族長在本部落發展到一定規模時,會讓成年的兒子或者心腹,帶着一部分族人與羊群分離出去,尋找另外一片牧草豐富的草地居住,建立一個新的部落,也就是不將所有的雞蛋放在同一個籃子裏。
按照這樣的發展模式,哪怕有一支羯族部落遇到了毀滅性的災難,也不要緊,相同父系的其餘羯族部落,會給予一定的協助,幫助前者渡過艱難時期。
因此確切來說,趙弘潤等人口中的羯族部落,它實際上是一個由許多羯族部落所組成的部落聯盟,構成的形式與當年的羯角部落、如今的川雒聯盟接近,只不過,川雒聯盟因為魏國的關係,並不區分羯族、羱族、羝族,而羯族聯盟,則不接納羝族人。
「這一仗,據說整個華陽一帶的大部分羯族人部落都參與了。」祿巴隆絲毫不帶感情地說道:「前幾仗的失利,讓羯族人心急了……華陽這邊的環境十分優越,牧草旺盛、可飲用的水源也充足,是羯族部落非常重要的放牧地,他們可不希望被秦人奪走。」
在祿巴隆看來,華陽這一帶的牧場,堪稱是三川上最好的幾個天然牧場之一,當然了,再好也與他這個羝族人沒有絲毫關係。因為在三川草原上,羯族人是不會將這種上等的天然牧場交給他們羝族人的。
哪怕直到今日,也有許許多多的羯族人與羱族人看不起羝族人。
因此說實話,只要不是事關整個三川的大事,單單羯族人或者羱族人的死活,祿巴隆作為一個羝族人是根本不會在意的。
貌合神離,指的就是羯、羱兩族與羝族人的關係。
而在遠方的戰場上,秦軍與羯族軍隊已經接觸。
相比較羯族軍隊那亂糟糟的陣型,秦軍的陣型就要嚴謹整齊許多。
尤其是當羯族軍隊派出數萬奴隸兵的時候,這份差距就更加明顯了。
「羯族的奴隸兵開始衝鋒了……羯族部落還未學乖?」
宗衛長衛驕有些不可思議地看着遠方的戰場。
因為前陣子秦軍與羯族部落的戰事,就是因為羯族部落的奴隸兵被殺光,使得後方的羯族戰士們陷入了尷尬的境地。
可沒想到,今日一開打,羯族人居然還是將奴隸兵全部推上了戰場。
而此時,趙弘潤則搖了搖頭,糾正道:「不,羯族人已經意識到上一場戰事的失誤了,你們看,他們的戰士出動了。」
眾人仔細觀瞧,果然發現羯族部落的戰士罕見地在一開打就投入了戰場,雖然出現的位置是在兩翼,顯然是為了減少正面硬拼所帶來的損失,但是相比較以往在奴隸兵衝鋒時,羯族部落的戰士跨着馬在後方一動不動,着實是做出了不少改變。
而對此,秦軍那邊的應對……秦軍沒有絲毫異動!
可能是察覺到了趙弘潤臉上的詫異,臨洮君魏忌輕吐了一口氣,嚴肅地說道:「羯族人的奴隸軍,不得不說看起來非常兇悍,但這並不足以撼動秦軍部署在正當中的士卒。……肅王殿下且仔細看着,接下來秦軍那不可思議的穩固。」
「……」趙弘潤看了一眼臨洮君魏忌,隨即聚精會神望向戰場,他隱約看到,秦軍的先鋒隊伍,在沉寂了片刻後,小幅度地開始向前前進,但當那一排方陣的秦國先鋒軍距離正在衝鋒的羯族奴隸兵僅僅只剩下二、三十丈距離時,那支先鋒軍突然整齊地停下腳步。
『怎麼回事?』
趙弘潤忽然感覺,那支秦國前軍的氣勢一下子就發生了改變。
「還未裝好麼?」他轉頭對宗衛穆青與周朴二人着急地喊道。
只見在他身旁,周朴、穆青二人正在安裝一個奇怪的器械,不過在趙弘潤的記憶中,這件奇怪而醜陋的金屬器械,它叫做望遠鏡。
其實早在去年的時候,趙弘潤就想讓冶造局鼓搗出一架望遠鏡,畢竟在大規模的戰爭中,單憑人的肉眼並不足以看清楚遠方的戰況。
可問題是,製作望遠鏡需要濾鏡,而濾鏡最好的材料則是透明玻璃。
可能許多人以為,無論什麼樣的沙子都能熔煉成玻璃,然而事實上,燒制玻璃的原料是石英,不同的沙子,含石英的程度也不同,而魏國常見的一些沙子,哪怕燒制出來玻璃,也是成色很雜的那種劣質玻璃,根本無法製作成濾鏡。
因此,趙弘潤讓冶造局尋找一種白色的天然礦石(石英石)、或者是白色的沙子(石英砂),但很可惜,魏國幾乎找不到天然的石英。
因此,趙弘潤只能用樹脂代替玻璃製作濾鏡。
好處是,樹脂在魏國非常常見,而且製作起來也更加簡單;壞處是,用樹脂製作濾鏡,不如透明玻璃製成的濾鏡那樣清晰,多多少少會帶有些雜色,並且質地很脆,能觀測到的距離也很有限。
但是不管怎麼樣,總比用人的肉眼直接觀測遠景要清晰地多。
「好了,好了。」
在聽到趙弘潤的催促後,宗衛穆青將那個醜陋的望遠鏡固定在木架上。
為何要固定在木架上,那是因為冶造局並沒有塑料這種東西,並且,趙弘潤貪心不足,想要一件可以調試距離的望遠鏡,因此,冶造局的工匠們在這架望遠鏡內部裝上了一個齒輪系統。
由於目前冶造局的工藝還無法製作很精細的齒輪,因此,那些鐵質齒輪都很大,因此,整個望遠鏡的重量也就大大增加。
雖說大的望遠鏡,能看到遠景也大,但這絕非趙弘潤所希望的,因為實在太重了,他哪怕是用雙手舉着,也舉不了多久,因此,他才會將這架醜陋的望遠鏡安裝在一個木架子上。
在臨洮君魏忌詫異的目光下,趙弘潤走到望遠鏡後,在一番調試距離後,開始關注遠方戰場上的戰況。
此時他這才發現,秦軍的前隊,那是一排排手持長戈、鐵盾的士卒,不出差錯的話,這些士卒便是臨洮君魏忌所提過的『戈盾兵』,秦軍正面戰場上的中堅力量。
而此時,那些戈盾兵已緊密地靠攏——同一排的士卒,緊緊挨在一起,用厚實的盾牌組成一道盾牆;而後排的士卒,居然用盾牌抵着前面士卒的後背,整個兵陣的密集程度,簡直不可思議。
「……擋得住麼?」
趙弘潤喃喃嘀咕道。
就在他私下嘀咕的時候,羯族部落的奴隸兵已經衝到了秦軍戈盾兵所組成的兵陣面前。
可迎接他們的,卻是一堵丈余高度的盾牌。
「轟……」
這是趙弘潤嘴裏自己給出的配音,因為在他眼中,羯族奴隸兵的洪流,已經撞到了秦國的戈盾兵身上。
但是,那堵盾牆防線紋絲不動!
「嘶……」趙弘潤倒吸一口冷氣,他怎麼也沒想到,面對無數奴隸兵的衝撞力,那些秦國戈盾兵硬生生用緊密組成的兵陣給擋了下來。
而隨後的戰況,讓趙弘潤既震驚又感到好笑。
因為此時那些羯族奴隸兵的處境,真的很尷尬,因為在他們面前的,那是一堵丈余高度的堅實盾牆,仿佛是一道無法逾越的城牆。
不知有多少奴隸兵使出渾身力氣去撞,或者用手中的武器去戳、去砍,那道盾牆始終是紋絲不動。
尷尬,實在太尷尬了,縱使是趙弘潤都有些對此時遠處戰場上那些羯族奴隸兵感到尷尬,明明敵人近在咫尺,可就是碰不着。
「秦國盾牌的高度,不是只到肩膀麼?明明已經高過頭頂了……」趙弘潤轉頭看了一眼臨洮君魏忌。
臨洮君魏忌聳了聳肩,表示很無辜:當初我與秦軍交戰時,秦軍士卒的盾牌的確只到肩膀。
趙弘潤點了點頭,並沒有多說什麼。
畢竟在魏國逐漸強大的同時,別的國家也在進步,也在陸續地改進軍備、改良戰術。
「不過,防住了前方的奴隸兵,可來自頭頂的箭矢又該怎麼辦呢?」趙弘潤問臨洮君魏忌道。
臨洮君魏忌淡淡一笑,語氣複雜地說道:「最好的辦法,就是讓羯族部落那些會射箭的騎兵,沒有開弓的機會……」
話音剛落,趙弘潤忽然看到秦軍陣型的兩翼湧出無數亂糟糟的人,這些人緊握着不同的武器,有的穿着甲冑、有的則沒有,義無反顧地朝着隨從奴隸兵而來的羯族騎兵們,展開了衝鋒。
「殺——」
這些人嘴裏喊出的亂糟糟的口號,好比是咆哮,哪怕是隔得老遠,趙弘潤亦本能感到震撼。
「黥面軍!」他一字一頓地念道。
臨洮君魏忌微微嘆了口氣,望着戰場喃喃說道:「羯族的騎兵被黥面軍給擋住了,那麼,那些奴隸兵就完了……」
隨着他的話,秦軍開始變陣,從兩翼插上一支弩兵,朝着中央位置羯族奴隸兵所在的地方,萬箭齊射。
一時間,奴隸兵一片又一片地倒下。
「真是簡單粗暴的戰術啊……對面的秦將。」趙弘潤喃喃道。
臨洮君魏忌淡笑了一聲,語氣複雜地說道:「但不可否認,十分有效。」
就在他倆說話的時候,環抱着雙臂倚靠在樓梯牆壁旁的宗衛周朴,突然好似察覺到了什麼,收斂了臉上的笑容,下意識看了一眼通往崗樓三層的樓梯。
「有人來了!」
他低聲提醒在場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