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軍驅戰船奇襲大梁的計劃,正有條不紊地進行着,而在魏軍的鄢水大營內,魏兵們也忙碌於一天的生活。
而對此,武尉陳適、馬彰、王述三人多少都有些怨言。
說是怨言,不過充其量也就是針對某些事、某些安排發發牢騷罷了。
比如,在浚水營的魏兵還未抵達鄢陵時,他們三人以及他們所率領的鄢陵兵,乃是正面迎戰楚國大軍的主力。
尤其是當他們在被肅王趙弘潤脅迫,不得不聽從後者的調遣時,他們曾一舉擊敗平輿君熊琥的六萬楚先鋒軍,殺三萬人、迫降三萬人,這璀璨的戰果,簡直足以讓他們吹噓一輩子。
可惜好景不長,待等大將軍百里跋率領浚水營的魏兵進駐了鄢水大營後,陳適等人所率的鄢陵兵便理所當然地從主力的位置上退了下來,畢竟精銳的浚水營魏兵,戰鬥力要遠遠超過鄢陵兵,一名武器裝備齊全的浚水營魏兵,單兵作戰可以對付兩到三名鄢陵兵,這是什麼概念?
於是乎,浚水營魏兵順理成章接替了主力的位置,而那一萬鄢陵兵,卻有一半淪落為協助工部官員與工匠們打造戰爭器械的工程兵,他們拿着錘子而不是武器,朝着木頭而不是敵軍,一陣敲敲打打,或者純粹只是給那些工匠們打下手,替他們將圓木用刨刀刨去樹皮,然後再打磨成方方正正的木板。
事實上這五千鄢陵兵還算是幸運的,倒霉的還得數另外那五千名淪為了後勤兵的鄢陵兵,除了每日負責做飯外,幾乎沒有他們什麼事了。
對於某些人來說,這是幸運的,畢竟遠離前線,對於性命更有保障,可對於那些希望殺敵立功、保家衛國的男兒們來說,工程兵與後勤兵的分派,讓他們徹底絕了希望。
別說普通的鄢陵兵。就連陳適、馬彰、王述這三位當初還領兵與平輿君熊琥作戰過的『征戰期間臨時將軍』,這些日子也顯得有些無所事事。
別看他們共同執掌着一萬鄢陵兵,也算是手中握着兵權,可事實上若是可以的話。他們寧可放棄手中的權利,臨時加入浚水營,參與戰鬥,哪怕是當一個小小的百人將他們都願意。
但遺憾的是,浚水營是正規軍。它有着縝密的指揮體系,怎麼可能會在戰爭期間將幾個從未合作過的外人加入到軍中來?
別看宗衛衛驕、呂牧等除沈彧與張驁外的十八名宗衛暫時加入了浚水營,被臨時任命為百人將、千人將等職位將領的副職,但那只是百里跋站在他們是宗衛的份上,看在肅王趙弘潤的面子上,打算重點培養這些年輕的宗衛們罷了。
換做其他人?
嘿,在衛驕、呂牧協助大將宮淵下令指揮,在穆青、高括等人直接上井闌車與浚水營魏兵一同壓制營地外那一萬名楚國長弓手的時候,陳適、馬彰、王述這三位曾經的「前線大將」,他們在做什麼?
他們只是無所事事地站在營牆上。焦急地看着戰況卻苦於無法參與其中罷了。
其根本原因就在於陳適、馬彰、王述三人並非宗衛出身,因此自然不會獲得百里跋的特殊對待,倒不是這三人能力不足的關係。
「這樣下去可不成啊。」
在又是一日的上午,當麾下的鄢陵兵們逐漸開始忙碌中午的飯食時,不死心的王述又一次將陳適、馬彰二人叫到了一起,三人就站在後營,嘀嘀咕咕地商議起來。
「陳適,要不,你去跟肅王殿下提個醒?我覺得肅王殿下應該蠻看重你的。」
「是……是這樣麼?」陳適有些沒底氣。
他並不清楚趙弘潤是否看重他,他只知道。他曾經以貌取人,武斷地覺得趙弘潤年輕,便拒絕交出兵權。
而當趙弘潤用出色的計謀證明了自己後,雖然他陳適立馬誠懇地道歉。但即便如此,陳適心中還是沒什麼把握。
想了想,他遲疑說道:「王述,要不還是你去吧?據說肅王殿下最喜歡大大咧咧的莽撞漢子……」
「我?恐怕不太合適。」王述縮了縮腦袋。
王述還記得,當初在鄢水附近與平輿君熊琥作戰時,趙弘潤為了誘使熊琥貪功冒進。曾叫身邊的宗衛假借他的名義逃跑,當時不明究竟的王述氣地大罵『狗娘養的』,結果罵完才駭然發現,已換上了一身宗衛甲冑的趙弘潤就在身後冷冷地看着他。
倘若趙弘潤在戰後教訓了他,他倒是可以釋然一下,可偏偏事後趙弘潤提也不提,就跟忘了一樣,這反而讓王述難以自處。
這件事,存到如今都已成為他的心病了。
「馬彰,還是你去吧,當初你比較聽殿下的話,殿下應該不會對你有何意見的。」
陳適與王述合計了一番,最終將主意打到了馬彰頭上。
對此,馬彰翻了翻白眼,沒好氣地說道:「話雖如此,可憑什麼我一個人去?要去一起去!……你們若硬要我去,行,我就跟殿下說,『我請求調到前軍聽用』,到時候鄢陵兵,就有勞兩位了。」
「你這傢伙……」
「忒不仗義了!」
陳適、王述二人有些氣悶地說道。
就在他們為此爭論不休時,忽然有一群鄢陵兵急匆匆地跑了過來。
見此,三人不免都有些詫異,畢竟這些人是他們派往鄢水打水的,怎麼光自己跑回來了?
水呢?水桶呢?
就在他們納悶之際,那群鄢陵兵仿佛是找到了主心骨般,連奔帶跑來到他們身前,氣喘吁吁地說道:「三……三位將軍,不好……」
「怎麼了,慢慢說,難道你們碰到楚兵了?……可是楚兵欲渡鄢水?」陳適皺眉問道。
「不,不是。」一名士卒擺了擺手,喘着粗氣說道:「不是遭遇楚兵,也不是楚兵欲渡鄢水,而是兄弟們在鄢水用水桶打水的時候,瞧見有一支船隊,沿着蔡河逆流而上……船上所打的旗號。正是暘城君熊拓的旌旗!」
「楚軍的戰船?有多少?」
「數不清,至少得有……有近百艘吧?」另外一名鄢陵兵不甚肯定地回答道。
陳適、馬彰、王述三人聞言面面相覷。
『近百艘楚軍的戰船,沿着蔡河逆流而上?楚軍想做什麼?』
三人皺眉思忖着。
忽然,陳適好似想到了什麼。面色有些變顏,驚聲說道:「不好!沿蔡河可直達大梁……楚軍是想借舟船之便,奇襲大梁!」
王述、馬彰二人聞言亦是嚇得面如土色。
「糟糕糟糕糟糕……」馬彰連道了三聲糟糕,回顧兩位同僚道:「浚水營在此地,眼下大梁京防空虛……」
「這。這可如何是好?」王述急得抱着腦袋連連打轉。
而這時,陳適好似想到了什麼,連忙說道:「去找肅王殿下,將此事告訴肅王殿下!」
三人仿佛是找到了主心骨,連忙朝着帥帳而去。
不多時,他們三人便來到了帥帳,在通報之後,宗衛張驁撩起帳幕在帳內朝外望了一眼。
「是三位啊……」
張驁也是認得陳適、王述、馬彰三人的,走出帳外,舉手做了一個禁聲的手勢。小聲說道:「肅王殿下還在歇息,三位若無要事,莫要打攪。……被人吵醒時的殿下,脾氣可遠沒有平日那麼和藹。」
見此,陳適壓低聲音說道:「張驁大人,是這樣的,我等剛剛獲悉了楚軍最新的動向。」說着,他附耳對張驁低聲說了幾句。
「楚軍欲襲大梁?」張驁聞言亦是色變,思忖了一下後便立馬為三人撩起了帳幕:「請。」
於是陳適、王述、馬彰三人走入帳內,正好瞧見沈彧躺在床榻上抬起頭來瞧了他們一眼。臉上滿是疑惑之色。
「有緊急戰情。」張驁簡潔地向沈彧解釋了一句,旋即走到趙弘潤正在酣睡的榻旁,輕輕將其叫醒:「殿下?肅王殿下?」
正如張驁所言,從睡眠中被人叫醒時的趙弘潤。脾氣的確沒有平日裏那麼和藹,這不,他睜開眼睛瞥向張驁的目光,就顯得很冷。
不過待趙弘潤揉了揉眼睛,又拍了拍臉頰使自己儘快徹底甦醒後,他的眼神也逐漸回溫了。
「是楚軍又來攻打我軍營寨麼?」
「不是。殿下。」張驁搖了搖頭,彎下腰在趙弘潤耳邊低聲說了一句。
只見趙弘潤聽完後木訥訥地望着張驁,在足足過了幾個呼吸後,忽然一下子就在床榻上蹦了起來,欣喜若狂。
「啊哈!……苦等了那麼久,這倒數第二塊拼圖,總算是來了!暘城君熊拓……他敗局已定!」
說罷,趙弘潤滿臉紅潤之色,也不穿靴子,咕噔一下從床榻上跳了下來,看着陳適、王述、馬彰三人道:「好!好!這可是近幾日最好的消息了!……賞,得賞!你三人想要什麼?本王盡皆應許!」
『……』
陳適、王述、馬彰三人面面相覷。
他們實在有些想不通,明明是局勢險峻之事,可為什麼這位肅王殿下卻這般欣喜若狂,並且言辭篤信地斷定那暘城君熊拓已敗呢?
還有那什麼所謂的『倒數第二塊拼圖』,他們怎麼想都不能理解。
但是有一點他們是看得出來的,那就是此時的趙弘潤心情非常好。
見此,三人對視一眼,異口同聲地懇請道:「殿下,末將三人請求前軍聽用,就算是作為一名士……」
「准了!」
趙弘潤還未等他們說完,就一口答應了下來,這份爽快,讓因為此事猶豫了好久的陳適等三人又驚又喜。
「請百里將軍到帥帳來,再命工部左侍郎孟隗大人,請他不必再增造井闌車、拋石車等戰器了,讓他改造馬車。……不久之後,本王需要大量託運貨物的馬車,請他務必造地結實些。」
「是!」
『眼下,就差那最後一塊拼圖了……』
赤着腳站在冰冷的地面上,可趙弘潤的心卻一片火熱。(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