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當襄王弘璟正因為自己即將遭到雍王弘譽的事後清算而坐立不安時,「慶王弘信被逼離開大梁前赴宋郡安撫民怨」的消息,正逐步傳遍魏國地方郡縣。
一時間,舉國那些慶王黨貴族、瑟瑟發抖,而先前就打定主意投奔雍王弘譽的貴族們,則扶額相慶,至於一些此前保持中立的貴族們,在這次事件後亦有所動搖。
無他,只是因為扳倒了慶王弘信的雍王弘譽,就目前而言實在是太過於聲勢浩大,儼然已經是儲君的大勢人選。
在事發的數日後,這則消息傳到了北疆河內郡的山陽。
燕王弘疆在得知這件事後,一臉暢快笑容,連道「活該」,隨後,他臉上這才露出意猶未盡般的神色。
其實事實上,燕王弘疆與慶王弘信這個弟弟並沒有多大恩怨,這位耿直豪爽的燕王殿下只不過是恨屋及烏,因為單純憎恨南梁王趙元佐而遷怒慶王弘信罷了。
而待痛快過了之後,這位燕王殿下就繼續忙碌於山陽的重建工作去了——這場大梁的變故,對於山陽以及這位燕王殿下來說,幾無多少影響。
此後又過了一日,這則消息傳到了河東郡的安邑,即如今桓王趙弘宣的封邑。
相比較燕王弘疆,桓王趙弘宣十分重視這條消息,在得知此事後,在心腹幕僚周昪面前冷笑道:「哼!這雍王,死性不改,當年就以這等陰謀坑害了長皇兄,如今故技重施,踢走了慶王……可笑大梁有南梁王坐鎮,竟然還被雍王算計。」
聽了這話,幕僚周昪感到十分驚奇。
因為他在反覆思考這則謠言後,確切有懷疑過「金鄉屠民」事件是否有可能是雍王弘譽的人在背後搞鬼,畢竟這種陰謀手段很像是張啟功這名毒士的運作,不過沒想到自家殿下居然能一眼看穿。
不過在仔細想了想之後,周昪便想通了:多半是自家殿下厭惡雍王弘譽,因此只要察覺到一丁點的不對勁,便下意識地聯想到雍王弘譽。
苦笑之餘,周昪也履行了作為幕僚的職責,為自家殿下分析道:「倘若果真是張啟功設計,那麼,那個「曲梁侯司馬頌」的立場,就非常值得懷疑。」
他說這話並非無的放矢,畢竟這種招數,他周昪幾年前就已經用過了——當年,周昪明明有意輔佐雍王弘譽,卻假意投奔當時還是東宮太子的趙弘禮,向後者獻了幾條「後患無窮」的妙計,成功地坑得原東宮太子趙弘禮生活不能自理。
縱使當時趙弘禮身邊還有駱璸那等賢才,依舊被周昪得逞,後者險些還成功離間了趙弘禮與駱璸,要不是駱璸這個人腦筋太死,有着一股讀書人的迂勁,換一個人恐怕早就離開了趙弘禮。
只不過後來周昪被張啟功給摘了桃子而已。
正因為有過這方面的經驗,周昪一眼就看出了曲梁侯司馬頌的不對勁——後者,十有八九是雍王弘譽安插在慶王黨內部的暗棋,專門等着在『收復宋郡』這件事上拖慶王下馬。
「……慶王一倒,大梁再無人能抗拒雍王弘譽。」
其實在說這話的時候,周昪也想到了自家殿下的兄長肅王趙潤,不過因為彼此關係都比較熟絡了,並且周昪也知悉那位殿下根本無心爭奪大位,故而沒有算在裏面罷了。
聽聞此言,趙弘宣的眉頭頓時凝了起來。
慶王弘信遠走宋郡這與他無關,但雍王弘譽得勢之後,勢必會威脅到長皇子趙弘禮,這讓趙弘宣心中着急。
他忍不住問道:「周昪,若我欲相助長皇兄,我該怎麼做?」
周昪想了想,說道:「如今雍王弘譽已成大勢,長皇子沉寂已久,該是時候覆出了……而到時候,就需要有人站腳助威。」
桓王趙弘宣點了點頭,當機立斷地說道:「你準備一下,今日就隨我返回大梁!」
「是!」周昪拱手應道。
當日,桓王趙弘宣點了兩百五十名北一軍精銳,帶着幕僚周昪,前往「蒲坂」。
「五方伐魏戰役」之後,河東郡飽受戰火,目前正在緊鑼密鼓的重建當中,每日都有來自大梁的大船往返於蒲坂、汾陰等地,依趙弘宣的關係,不難搭個順風船。
畢竟蒲坂縣縣令,乃是「三叔公」趙來峪的長子「趙文藺」,「肅王黨」的一員;而「蒲坂尉」聞續,既是「河西守司馬安」原先的副將,又是現「河東守」、「臨洮君魏忌」的部將,也算是大半個肅王黨,桓王趙弘宣在肅王黨一系當中,那可也是被尊稱為「二爺」的大人物。
乘坐船隻順流而下,原本可能需要十天半月的路程,趙弘宣一行人在短短四日就抵達了大梁北邊的博浪沙河港。
看着曾經的荒蕪河灘如今變成了一座巨大的塢港,且工部「營建司」的官員與工匠們,正藉助水泥的便利,以常人無法想像的建設速度,在空蕩蕩的博浪沙塢港地基上興建一群群的房屋,桓王趙弘宣與幕僚周昪皆感到十分震撼。
可惜眼下來不及細細欣賞這座即將成為魏國首屈一指繁華之地的河港,趙弘宣按捺心中的好奇,帶着周昪與麾下北一軍精銳,馬不停蹄地返回大梁。
其實嚴格來說,外封的皇子是不允許隨意返回大梁的,不過桓王趙弘宣並不算是正式外封的皇子,他先前只是算是偷偷跑出大梁的,至於正式的外封,至少要等到他與那位韓國的公主成婚之後,垂拱殿以及朝廷才會發下正式的文書。
正因為這樣,他根本不用理睬什麼「外王不得擅自入大梁」的規矩,在城門口亮明身份之後,便浩浩蕩蕩地前往了長皇子趙弘禮的府上。
當然,在前往張皇子趙弘禮的府上前,趙弘宣也沒忘記叫宗衛「杜薦」帶着二十幾名北一軍士卒,帶着他從安邑帶來轉贈給幾位嫂嫂的許多禮物,先到肅王府拜訪他兄長趙弘潤。
至於皇宮內他母親沈淑妃的凝香宮那邊,趙弘宣或多或少有些忐忑,因為他的未婚妻子,那位來自韓國的公主,目前就跟他母親住在一塊。——儘管嘴上口口聲聲說着不在意,但事實上,趙弘宣對於這門聯姻之婚,心中還是有些牴觸的。
一來是他與那位韓國公主根本就沒有什麼感情基礎可言,二來,韓國那可是他日後想要征服的國家。
着實糾結。
囑咐宗衛「公良毅」帶着百餘名北一軍精銳先回他在大梁的桓王府,桓王趙弘宣領着幕僚周昪與十幾名護衛,徑直來到了長皇子趙弘禮的府邸前。
砰砰砰敲響府大門,長皇子府上的門人打開府門一瞧,臉上露出幾許吃驚之色,連忙恭敬地打招呼:「九爺,您幾時回大梁的?」
與肅王黨一系的人習慣喊趙弘宣為「二爺」不同,原東宮黨一系的人則習慣尊稱趙弘宣為「九爺」。
「方才剛回大梁。」趙弘宣隨意打了聲招呼,隨即問道:「長皇兄在府上麼?」
門人恭敬地回答道:「正在府上。」
點點頭,也不需通報,趙弘宣帶着周昪等人徑直走向府內深處。
而期間,府內的下人與護衛,在看到這位桓王殿下闖入府內,非但不吃驚,反而恭敬地向趙弘宣行禮,甚至於還有人笑容滿臉地與趙弘宣打招呼。
由此可見,桓王趙弘宣在原東宮黨一系中的地位——並沒有誰拿他當外人。
當趙弘宣帶着周昪等人來到府里內院時,正巧看到長皇子趙弘禮與其幕僚駱璸坐在院子裏的石凳上,好似正在考驗皇長孫「趙永律」的學問。
看趙弘禮的表情,似乎對兒子的學問不是很滿意的樣子,反而是駱璸在旁笑呵呵地打着圓場。
而從旁,趙弘禮的次子「趙永徽」正探頭探腦地看着被訓斥的兄長,一副惶恐的模樣。
倒是趙弘禮的兩個女兒,一點兒也不擔心,尤其是年僅幾歲的小女兒,正抓着駱璸的頭髮企圖爬上這位『叔叔』的後背。
看着這其樂融融的一幕,趙弘宣苦笑不已,忍不住說道:「長皇兄,駱先生,好閒情逸緻啊。」
「唔?」
趙弘禮與駱璸轉過頭來,看到趙弘宣與周昪等人,趙弘禮驚喜地說道:「小九?你怎麼回大梁來了?」
趙弘宣嘿嘿一笑,也未搭話,只是看了一眼侄子趙永律、趙永徽與兩個侄女。
趙弘禮會意,拉着兩個兒子的手,好似嚴父般訓斥、勉勵了一番,隨即打發兄弟二人回書房念書,至於兩個女兒,則喚來伺候在一旁的侍女,將其領到正室李氏那邊去。
一回頭見趙弘宣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方才還是一副嚴父架勢的趙弘禮,忍不住有些尷尬地解釋道:「愚兄才能平平,但永律、永徽二子頗為聰慧……唉,永律今年都一十四了,但好學反而不如當初,愚兄也是心中着急。」
按照當代的算法,男子十五、十六就算半個大人,可以迎娶妾室了,而若是民間,十六歲就完完全全算是成人,因此也難怪趙弘禮心中着急。
聽聞此言,趙弘宣調侃道:「不喜念書,未必日後就沒有出息,我那位兄長,從小就不喜念書。」
『這有可比性?』
趙弘禮被說得哭笑不得,畢竟趙弘宣調侃的對象,那可是被譽為「生而知之者」的肅王趙潤。
在玩笑了幾句後,趙弘宣終於說出了此番的來意:「長皇兄,你沉浸已久,該是時候覆出了。」
聽聞此言,趙弘禮的臉上頓時露出了凝重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