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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趙弘潤的決定,那三萬餘楚兵總算是倖免於難,不至於被浚水營大將軍百里跋驅趕下鄢水。
不過也正是因為這樣,窺見一絲活命機會的楚兵,也都陸續放棄了做困獸之鬥,紛紛丟下手中的兵器,默然地被鄢陵兵與浚水營魏兵收押。
至於關押這三萬楚國降兵的地點,最終決定在鄢水南岸的原楚軍先鋒大營內。
誰能想到,平輿君熊琥原本打算將這座軍營留給後續的已方軍勢——楚暘城君熊拓的十萬大軍,結果,整座軍營以及軍營內的一切戰用物資,包括平輿君熊琥從大魏國內城池收刮來的錢物,都歸入了肅王趙弘潤的囊中。
更搞笑的是,大魏的軍隊還是踏着那三座由楚軍先鋒所建造的浮橋,徐徐渡過了鄢水,並且接管了鄢水南岸的那座楚軍軍營。
是的,是接管,因為整座軍營內幾乎見不到一個楚兵,哪怕是那些僥倖從鄢水逃離的楚兵,也沒膽量在這裏逗留。
不出差錯的話,那些僥倖逃脫的楚國潰兵,應該是倉皇逃到楚暘城君熊拓的大軍中報訊去了。
傳遞一個足以令潁水戰場的楚軍皆為之震驚的重大消息:楚平輿君熊琥六萬先鋒軍,全軍覆沒!
「末將陳適,幸不辱命!」
當趙弘潤帶着隨行人馬徐徐來到那座楚軍先鋒大營時,魏兵已正式接管了整座軍營。
而在見到趙弘潤的第一時間,苦等在軍營外的鄢陵武尉陳適便立馬單膝叩地,低頭向仍跨坐在馬上的那位肅王殿下行禮。
要知道他在抵達這座軍營時,便一直站在軍營外等候着趙弘潤的到來,這個訊息意味着什麼,不言而喻。
「陳適,你這是負荊請罪的意思麼?」趙弘潤笑呵呵地打趣着,從馬背上翻身下來。
陳適低了低頭,嚴肅而誠懇地說道:「末將早已命人去附近尋找荊草,可惜目前還沒有回應……」
「哈哈哈。」趙弘潤樂了,走上前去將陳適扶了起來,調侃道:「看不出來,你倒是也有幾分幽默……起來罷,此前你見本王年幼,因此遲遲不肯交出兵權,此事合乎情理,本王不會怪你的。」
「多謝肅王海涵!」武尉陳適聞言心中着實鬆了口氣,這才站起身來。
記得在三日前,他還對這位肅王殿下充滿懷疑,可此時此刻,他心中唯有服氣二字。
因為這位殿下非但設計全殲了六萬楚軍先鋒,還順勢拿下了原本屬於平輿君熊琥的大營,這要緊的是,這場仗打下來他們魏兵的傷亡僅僅只有千餘,而六萬楚軍卻有兩萬多人喪生,三萬多人被迫投降,似這般驚世駭俗的勝仗,又豈能區區大捷二字能夠概括的?
「百里大將軍呢?」趙弘潤問道。
陳適抱了抱拳,回稟道:「大將軍正在營內安置戰俘。」說着,他抬起頭,猶豫地試探道:「肅王殿下,其實末將也覺得,三萬餘楚軍俘虜,給我軍所帶來的負擔誠為沉重,您想,咱們鄢陵兵與浚水營的友軍加到一塊,也不過才三萬五千人左右……」
「看來你的想法類似於百里大將軍咯?」趙弘潤瞥了一眼陳適,搖頭說道:「那時我軍已得勝,再殺下去,也不過是無謂的屠殺罷了……你以為你們殺的僅僅只是那三萬楚兵麼?不!事實上被你們殺死的,是日後楚軍士卒投降我軍的可能性。……倘若我軍不留俘虜,日後哪怕我軍有機會再將另一支楚隊逼到絕路,他們也絕不會放棄鬥爭……這三萬楚國俘虜,無異於千金買馬骨,明白麼?」
陳適聞言釋然道:「殿下的意思是,讓楚國的士卒逐漸意識到,他們投降了我大魏,仍有機會活下來……」
「正是如此。」趙弘潤點了點頭,正色說道:「如此一來,在勝敗戰況明晰的情況下,就不會有楚兵再作困獸之鬥,這可以使我軍將士避免許多沒必要的傷亡。……別忘了,楚國的疆域是我大魏的四倍,人口亦是數倍,因此,任何一位將士的性命,對於我大魏而言都是極其珍貴的。」
陳適聞言爽朗地笑了笑,頭顱微低,重重抱了抱拳。
千金買馬骨……似乎肅王殿下的心,比咱們想像的還要大……
王述與馬彰對視了一眼,皆有種奇怪的感覺。
因為他們從趙弘潤的話中聽出了幾分端倪:似乎這位肅王殿下的心,並非局限於收回失地,而是要與楚國本土作戰。
換而言之,這位肅王,是要一路打到楚國境內去!
倘若當真如此……
不約而同地,武尉王述、馬彰二人忽然感覺體內的鮮血仿佛要沸騰起來,全身充滿了力量。
「進營吧。」
「是!」
而與此同時,浚水營大將軍百里跋正站在原楚軍先鋒平輿君熊琥的大帳內,負背着雙手,若有所思着。
因為就在方才,他的親衛面色不渝地對他說了一句話:肅王,對大將軍您,欠缺應有的尊重。
欠缺尊重……麼?
百里跋不由得想起了方才在鄢水河岸旁的那一幕,當時,他主張將那三萬楚兵盡皆屠戳,因為留着那些俘虜只會增加他們魏軍的負擔,而得不到什麼回報。
在他看來,那三萬楚軍潰兵頂多留下平輿君熊琥以及高層將領一干人就足夠了,因為只有這些人,才是楚國在戰後願意用贖金贖回的。
人命,尤其是平民的性命,地廣人眾的楚國是根本不看重的。
可沒想到,那位一個月前還在浚水大營喊他百里叔叔的肅王殿下,卻硬生生駁回了他百里跋從大局觀着眼的決定,哪怕是與他對峙,也要保下那三萬餘楚國俘虜。
雖說當時二人並沒有發生爭執,但平心而論,這並不是一個好訊息。
當然,百里跋並不認為當時趙弘潤的舉動是真的對他有什麼意見,那不過是兩人意見相左罷了。
但問題就在這裏!
領兵多年的百里跋心中清楚,一支軍隊最忌諱的,就是存在着兩個不同的聲音,這會使指揮出現混亂,使軍中的士卒產生迷惘。
一支軍隊,就只能存在一個聲音!
既然如此,如今,究竟該以他浚水營大將百里跋為首,還是該以那位肅王趙弘潤為首呢?
儘管潁水郡內還有楚暘城君熊拓的十萬敵軍,可百里跋卻清楚認識到,眼下他們當務之急,並非是如何拓展勝勢,而是選擇出一個「唯一的聲音」。
「將軍,肅王殿下到了。」
在帳外,有一位值守的浚水營魏兵撩帳報告道。
「有請!……再召五位營將至帥帳。」
「是!」
那名魏兵抱拳而出,緊接着,趙弘潤帶着宗衛沈彧,以及武尉陳適、王述、馬彰三人,邁步走入帳內。
「肅王殿下。」
「百里將軍。」
百里跋與趙弘潤相互行禮打了聲招呼。
「殿下身邊的宗衛們呢?」
「你說衛驕、呂牧、張驁、李蒙他們?」趙弘潤笑着解釋道:「我讓他們去熟悉軍中事物去了,向浚水營的兵將們請教請教。」
「原來如此。」
百里跋釋然地點了點頭,畢竟他也是從宗衛一路過來的,自然曉得每一名經過嚴格篩選、擔任皇子宗衛的人,加以磨練便能成為一位不錯的將領,畢竟那皆是百里挑一的俊傑。
甚至於,若有朝一日眼前這位肅王殿下登基為大魏天子,像沈彧、衛驕、穆青等宗衛,毋庸置疑會水漲船高,成為鎮守四方、扼守大魏緊要之地的將軍,就跟他百里跋一樣。
如今那些宗衛們所欠缺的,就是經驗,各種各樣的經驗。
想到這裏,他笑着對趙弘潤說道:「戰場,最是能鍛煉一個人,相信這場仗過後,某那些年輕後輩宗衛們,他們的成長,相信定會讓殿下感到吃驚。」
「承蒙大將軍吉言了。」趙弘潤拱拱手感謝道。
閒聊了幾句過後,浚水營的五位營將軍們也陸續來到了帥帳。
見此,百里跋遂向趙弘潤介紹他們浚水營的五位營將軍,並詳細地介紹這五人各自所掌的軍隊兵種與職責。
這五位浚水營的營將軍分別是:
左,驍騎營營將:曹玠——掌五千輕騎兵。
右,善射營營將:宮淵——掌五百刀盾兵、二千五百長弓兵、兩千弩兵。
前,步兵一營營將:吳賁——掌兩千槍盾兵、兩千五百長槍兵、五百弩兵。
中,步兵二營營將:李岌——掌四千刀盾兵、一千弓弩手混搭。
後,步兵三營營將:於淳——掌五千刀兵。
這五個部營,可以說是大魏最精銳軍隊的典範,縱觀整個大魏,能與浚水營相媲美的便只有其他五個地方軍營,比如汾陘塞、碭山等等,但是兵力的人數,其餘五個地方軍營卻不如浚水營。
因此毫不誇張地說,浚水營堪稱是大魏第一軍。
註:除這五個部營以外,浚水營其實還有一個編制外的部營,大概是兩千多名候補士卒,負責後勤與軍中士卒的伙食等等。因為平時缺少訓練,因此戰力忽略不計。
在此之後,陳適、王述、馬彰三人也分別作了自我介紹。
畢竟鄢陵魏兵目前好歹也有一萬左右,而且因為剛剛打了一場大勝的關係,正士氣高昂,可以說是一支不錯的戰力。
於是乎,陳適等三人作為這支鄢陵魏兵的將領,也是水漲船高,否則以他們的身份,豈有資格參與帥帳內的軍議。
「既然差不多到齊了,那麼就開始商討下一步的計劃吧。……諸位請坐。」
百里跋使話題回籠到了當前的局勢。
帳內眾人聞言,下意識地就要按照品秩高低,各自入座。
忽然,他們愣住了,因為他們發現說出了這番話的百里跋竟然絲毫沒有就座的意思,而是眼神不可捉摸地看着趙弘潤。
……
帳內眾人中,有幾人的表情微微有些變顏。
因為此時他們才突然間意識到,帳內,有一個空着的主位。
並且,只有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