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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殿下?」
當翌日趙弘潤迷迷糊糊被宗衛沈彧叫醒時,他這才發現自己竟然在前殿側躺着睡着了。
身上所蓋的絨毯,十有是宗衛們半夜起來給蓋上的。
「什麼時辰了?」
趙弘潤坐起來活動了一下筋骨,由於他昨日思考對策到深夜迷迷糊糊睡熟,他這會兒肌肉有些發酸。
「快午時了。」
「哦。」趙弘潤伸着懶腰打了個哈欠:「午飯準備了麼?」
「已知會過尚膳局。另外……」
「唔?」
在趙弘潤疑惑不解的目光下,沈彧彎了彎腰,壓低聲音說道:「殿下,方才高括打探到的消息,楚國使節出事了。」
「……」趙弘潤愣了愣,依舊保持着伸懶腰的動作,險些因此岔了氣:「什麼?楚國的使節?出什麼事了。」
「被截殺了。」沈彧壓低聲音說道:「在雍丘附近。」
趙弘潤聞言微微抽了口氣涼氣,要知道他昨日晚上還在為如何說退那些楚國來使而感到頭疼,這下好了,這個問題解決了。
「什麼時候的消息?誰發現的?」
「今早才送到朝中,是前往雍丘迎接楚使的隊伍發現的。」沈彧回答道。
按照邦交禮俗,楚使的隊伍是不能夠直接進入大梁的,為了表示對魏天子的尊重,他們按照規矩會在進入大梁地域前原地歇息幾日,同時派人向大梁遞交國書,只有經過魏天子允許,並派出迎接使臣的隊伍,楚使的隊伍才能進入大梁。
可沒想到的是,當魏天子派禮部尚書社宥與另外幾名官員,着衛將軍呂靖帶着一隊兵衛前往雍丘迎接楚使的時候,卻駭然發現楚使的隊伍已被人截殺在雍丘附近。
近兩百人,無一倖存!
心中大駭的禮部尚書社宥與衛將軍呂靖商議了一下,一邊請後者封鎖了雍丘附近,一邊趕緊回大梁朝廷向天子回稟此事。
楚使遇襲,無人倖存。
這個消息剛傳到大梁,頓時就在朝中引起軒然大波,據宗衛高括所了解到的消息,上午魏天子緊急召見朝中重臣,於垂拱殿商議對策。
「此刻仍在垂拱殿?」
趙弘潤好奇問道。
沈彧點了點頭:「多半仍在。」
見此,趙弘潤二話不說,也顧不上吃午飯了,留下穆青照顧暫時借宿在文昭閣內的玉瓏公主,帶着沈彧、高括等幾名宗衛徑直趕往垂拱殿。
「你等留在殿下,我進去瞧瞧。」
吩咐宗衛們在垂拱殿外候着,趙弘潤獨自一人走入了垂拱殿。
果不其然,此時在垂拱殿點,眾臣子議論紛紛,除了三位中書大臣外,趙弘潤還見到了別的十幾位朝中大臣。
趙弘潤並沒有說話,只是往旁邊一站,靜靜聽着眾朝臣們的議論。
而魏天子顯然也是注意到了他這個兒子,坐在龍椅上掃了趙弘潤一眼,不過並沒有什麼表示。
見此,大太監童憲心領神會,替趙弘潤搬了一把凳子來,讓他坐着旁聽。
衝着童憲點點頭作為感謝,趙弘潤便將注意力投向殿內的大臣們,想聽聽他們對這件事的看法。
此時,殿內的大臣們仍然在爭論楚使遇襲之事的兇手這個問題。
一部分大臣認為這件事有可能是大魏本國的亂臣賊子作為,意圖使大魏陷於外亂;而另外一部分大臣則認為襲擊楚國使臣的,也不一定就是魏人,也有可能是楚人,並且提出了一個名字。
楚暘城君熊拓
趙弘潤發現,當這個名字被人提出來後,原本正爭論不休的朝臣們忽然都沉默了,這讓他有些不能理解,為什麼楚使的隊伍遭遇襲擊,而另一名楚人卻有嫌疑?
「童公公,那熊拓何許人?為何諸位大臣會懷疑是這個楚人襲擊了楚使?」
趙弘潤小聲問道。
童憲果然不愧是天子身邊的司禮太監,知道地不少,見趙弘潤問起此事,遂低聲向他解釋。
原來,楚國的國體與大魏不同,因為疆域太過於遼闊的關係,先代的楚王分封了許多王族、公族子弟,賜予他們領地,也允許他們成立軍隊,用大魏這邊的話來說,差不多相當於藩王,只不過楚國那邊對這些擁有領地的王族、公族子弟並不稱「王」,而稱呼為「君」,他們國家唯一的王,便只有楚王熊澤。
楚國最大的王公貴族的一支,便是熊氏,羋姓。註:古貴族的名字,最正規的叫法是「氏」加「名」。比如趙弘潤,若是他被寫入史書,那便是「皇子姬潤」或更古老點的「公子潤」,叫「趙弘潤」較為通俗。順便再提一點,「弘」這種相當於注釋輩分的添字,一般正式場合是不提的。
而暘城君熊拓羋拓,便是楚國王公貴族熊氏一支的血脈之一,他在封地就在潁水郡南,是近些年來與大魏打地最凶的一名楚國王公貴族。
據童憲所透露的,這暘城君熊拓與大魏有仇,準確地說,是與魏天子有仇。
因為在十年前,魏天子與這位楚暘城君熊拓聯手攻打宋國,一開始是約好平分宋國的,但是後來,魏天子滅宋的時候,在糧草方面擺了暘城君熊拓一道,結果,這位暘城君熊拓白白替大魏當了半年的先鋒,打下了大半個宋國,最後卻因為軍中糧草供應不及的關係,只好又退回了潁水郡,於是魏天子樂哉樂哉地將整個宋國收入了大魏的版圖,並更名為宋郡。
後來暘城君熊拓寫信要魏天子將半個宋國讓出來,可誰都曉得,吃下去的肉又豈有吐出來的道理?更何況是楚國這個潛在的勁敵,於是魏天子便以種種藉口,據不交出半個宋國,哦,是宋郡。
於是乎,暘城君熊拓由此與大魏結仇,懷恨在心,這些年來沒事就攻打大魏,要不是大魏有個汾陘塞,恐怕還真有些難以抵擋暘城君熊拓這種惡狗似的撲咬。
也正是因為這樣,暘城君熊拓被朝中大臣們指為是這次楚使遇襲一事的嫌疑者之一,畢竟楚使的隊伍是從楚國的都城經過暘城君熊拓的領地,再經過汾陘塞這才抵達雍丘的,暘城君熊拓不是沒有機會在隊伍安插一些人手。
至於他為何要這麼做,這也並不難理解,畢竟他與大魏有仇,而單單他一個暘城君,是吞不下大魏這個龐然大物的,要攻佔大魏的疆土,暘城君熊拓唯有聯合其他同宗族的叔伯兄弟,甚至是楚王。
而楚使的隊伍喪命在大魏疆域之內,這儼然會是一個楚國攻打魏國的好藉口。
「熊拓亡我大魏之心不死,此事若真是他所為,恐怕我大魏要面臨一場惡戰。」兵部尚書李鬻長長嘆了口氣,旋即拱手對魏天子說道:「陛下,臣以為陛下應當即刻發國書向楚王解釋此事……」
「怎麼解釋?」刑部尚書周焉苦笑着說道:「無憑無據的,如何能使楚王相信是暘城君熊拓所為?」
「此言差矣!」兵部尚書李鬻反駁道:「無辜殺害楚使隊伍,這簡直就是有意要挑起魏、楚征戰。……我大魏沒有理由這麼多,相信楚王也能看清楚這一點。因此,臣以為陛下應當立即寫國書至楚王手中,打消他的猜忌,若是耽擱時日過久,等楚王那邊先察覺到了不對,反而顯得我大魏心虛有愧,到那時,楚王多半就會心生誤會。」
「臣以為,此刻並不能斷言是暘城君熊拓所為。臣懇請陛下允臣細查此事……」刑部尚書周焉搶話道:「若是事後查出此事乃大魏人士所為,而我大魏卻將此事污於暘城君熊拓,到那時,我大魏又如何向楚國解釋這樁事?」
趙弘潤在旁聽着這些位大臣們議論紛紛,聽了良久總算是有了些頭緒。
原來這些大臣在爭論的,是應不應該馬上將這件事告訴楚王,又以什麼樣的說辭來解釋這樁事。
畢竟再怎麼說,楚使的隊伍是在大魏腹地雍丘附近被人截殺的,能做到這一點的,要麼本身就是楚使隊伍內部的人,否則,那就極有可能是大魏中藏着一股有意使大魏陷入戰禍的不明勢力。
而相比較是暘城君熊拓所為,後一個猜測更是叫人心驚,也正是因為這樣,刑部尚書周焉迫不及待想查清楚此事。
可難在難在,調查此事是需要一段時間的,萬一大魏這邊為了調查此事暫時壓下了消息,而楚國那邊卻得到了某些消息,那就麻煩了。如兵部尚書李鬻所說的,到時候,就算楚王從理智角度認為大魏不至於會做出這種事,也會因為大魏的隱瞞而心生猜忌。
哪怕殺害楚使對大魏來說沒有絲毫好處。
最終商議得出的結果,魏天子是聽取了刑部尚書周焉的建議:暫時先封鎖消息,由刑部主查此事。
沒辦法,畢竟楚使的隊伍是在大魏的腹地雍丘被截殺的,對此大魏有着難以推卸的責任。
倘若能及時找出證據,證明是楚暘城君熊拓存心嫁禍,那麼大魏自然可以抽身事外,只要將這樁事告之楚王便是,自有楚王會懲處暘城君熊拓。
退一步說,倘若真是大魏國內某些狼子野心的不明勢力所為,那麼當務之急,就是揪出這幫人,拿這幫人去填平楚王的怒火。到時候大魏雖然也有連帶的責任,但終歸不至於釀成兩國兵戎相見的局面。
可偏偏現實朝着最惡劣的情況演變,刑部尚書周焉調動兵衛徹查了方圓數十里地,徹查了楚使的路線,查了整整半個月,卻仍然未曾查出究竟是何人所為。
這就麻煩了,因為一般出使他國的使臣,每過幾日都會寫信向本國國內回報出使進程的,如今半個月音訊全無,楚王豈會不起疑心?
最終,楚使隊伍遭遇襲擊全部身亡的消息還是傳開了,經大魏國內一些楚國的奸細,將這個消息傳到了楚國。
雖然並不清楚這件事在楚國究竟是掀起了何等的波瀾,但是結果顯而易見,楚國的那些重臣們認為這是一個名正言順攻打魏國的良機。
於是乎,在與魏天子有仇的暘城君熊拓的穿針引線下,楚國在九月下旬的時候召集軍隊,同時派人向魏國遞交戰書。
楚國,正式向魏宣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