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臣奏請,懇請父皇允兒臣前赴北疆,為我大魏堅守國門。」
次日的早朝上,吏部左侍郎郗絳重提北疆之事,而東宮太子弘禮,這回則搶在雍王弘譽之前,向魏天子提出了這項請求。
殿內的朝臣們心中暗笑:東宮總算是醒悟過來了,知道北疆督帥一職不可落入雍王手中。
然而,魏天子卻不動聲色地瞥了一眼雍王弘譽。
周昪是雍王弘譽的人,這件事毋庸置疑。
畢竟似這種就連商水青鴉都查得到的秘密,如何瞞得過魏天子的眼線監視着大梁風吹草動的內侍監。
既然周昪是雍王弘譽的人,想必他所提出的那幾條強國策,擺明了就是對付東宮太子的。
別看表面上東宮太子佔了大便宜,可實際上呢,東宮卻是一步步地陷入了雍王弘譽與其謀士周昪為他編織的陷阱。
魏天子不想取笑東宮太子今日的態度與昨日截然相反,可他心中忍不住想問一句:你趙弘禮何德何能,自以為能夠坐鎮得住北疆呢?
要知道雍王弘譽此前可是做好了準備,讓你一口氣得罪了燕王與肅王兩個兄弟啊!
眼下肅王趕赴江東,無暇與你計較,可北疆,在上黨山陽縣,仍然還有燕王弘疆在,魏天子可不認為他第四個兒子的脾氣會好到與東宮握手言和。
他很了解四兒子燕王弘疆,耿直、衝動、頗有些一根筋。
燕王與肅王相同之處在於,你讓他們不爽他們會當場掀桌子;而不同點在於,肅王弘潤會考慮利害得失,若他覺得當時發作對他不利,他會暫時將這段恩怨藏在心裏,可燕王弘疆,他可不會管那麼多。
魏天子毫不懷疑,待等東宮前往了北疆,燕王弘疆會處處刁難前者,比如挑釁前者,故意陷害東宮黨的人,比如鄭城王氏什麼的。
而這一切,皆是雍王弘譽事先給東宮鋪好的「路」。
否則,倘若東宮當初沒有聽取周昪的建議,不曾得罪燕王的話,此番他只要舉薦燕王為北疆督帥即可。
弘譽棋高一着……
魏天子似看戲般瞅着兩個兒子的爭鬥,仿佛全然沒有偏幫任何一人的意思。
「你要去北疆?」
魏天子目視着東宮太子,沉聲說道:「北疆,事關我大魏的生死存亡,可不容半點兒戲。……你,自忖可以勝任?」
不得不說,魏天子的這句反問問的有些重了,仿佛連他都不相信東宮在領兵戰爭方面的才能。
不過想想也是,這代皇子中,除肅王弘潤的領兵才能逐漸被國人認可,亦漸漸地有人將他跟上輩皇子中的南梁王趙元佐以及禹王趙元佲相提並論,可趙弘潤的幾位兄弟,除慶王弘信此刻在隴西撈武勛外,其餘人可曾接觸過戰事?
更何況,還是這位「德大於才」的東宮,事實上,就連魏天子都懷疑東宮會不會將北疆搞地一團糟。
然而讓魏天子感到些許驚訝的事,這回東宮太子的應對卻很得體。
「父皇,兒臣自知才能不如八王弟弘潤,但兒臣身邊亦有出謀劃策的謀士智囊。……再者,兒臣以為,兒臣身為我大魏儲君,在八王弟不在大梁的當下,由兒臣親自前赴北疆,最能振奮北疆的戰士,使北疆的戰士們切身體會,我大魏姬姓趙氏子弟那句皇子守國門,絕非虛妄之言。」
「……」魏天子目視着東宮太子不說話。
儘管他猜得到,這一番話十有八九是東宮太子身邊的謀士教導的,但不可否認,這一番話還是打動了魏天子。
這一刻,魏天子不由地回想起八兒子趙弘潤曾經提過的國家的凝聚力,不可否認,御駕親征、皇子守國門,是最能激起國內魏人同仇敵愾的。
說句難聽點的話,就算東宮太子只是像根樁子一樣杵在北疆,啥也不干,他的出現,亦可振奮北疆軍卒的士氣。
其效果,比雍王弘譽前去還要好。
也正因為考慮到這一點,殿內眾朝臣低聲議論紛紛,他們的神色,大抵是認可的。
「你決定了?」
魏天子又問了東宮太子一遍,後者鄭重地點頭。
見此,魏天子轉頭望向雍王弘譽,說道:「弘譽,你意下如何?」
只見雍王弘譽風輕雲淡地望了一眼東宮太子,微笑說道:「東宮所言,恰恰是兒臣心中所想。不過的確,東宮的身份,的確比兒臣更適合……」
他的話中,微微透露着幾分嘲諷,大概是笑譏東宮也就只有一個尊貴的出身而已。
此子似乎……仍有後招?
魏天子饒有興致地望着雍王弘譽的表情,但並未說破,轉頭對東宮太子說道:「弘禮,既然如此,朕就命你擔任北疆督帥,親赴北疆。」說到這裏,他頓了頓,加重了語氣又繼續說道:「此戰事關我大魏的生死存亡,你切莫大意。」
「兒臣謹遵父皇教誨。」東宮太子彬彬有禮地施了一禮,隨即順勢說道:「父皇,兒臣亦知北疆事關重大,是故,想舉薦一人擔任副帥,輔佐兒臣。」
副帥?不會是想舉薦弘疆吧?
魏天子微微皺了皺眉,心中暗暗嘀咕:倘若果真如此,東宮身邊的幕僚,可是出了一個昏招啊。
想想也是,燕王弘疆的高傲尚在肅王弘潤之上,倘若在以往,東宮舉薦燕王擔任副帥倒也沒什麼,可眼下,東宮得罪了燕王,燕王豈願屈居東宮之下?
毫不意外地說,只要魏天子不是明文勒令,就算任命文書送到了燕王弘疆手中,那位耿直而暴躁的皇四子,多半也不會接受。
甚至於,可能還會將此事視為東宮對他的羞辱。
心中轉着念頭,魏天子不動聲色地問道:「何人?」
只見東宮太子拱了拱手,低聲說道:「乃九皇弟,弘宣!」
唔?
誒?
九殿下?
弘宣?
殿內眾朝臣大感意外,就連魏天子與雍王弘譽都微微有些失神。
高了……這等高招,唔,是駱璸,不會錯……
半響後,魏天子眼眸微微一亮。
這一刻,他在心中對向東宮提出這條建議的謀士駱璸產生了興趣。
因為這條建議相當高明!
要知道,別以為前往北疆危險重重,事實上,以東宮太子弘禮以及九皇子弘宣的尊貴身份,北疆的將士們會讓這兩位涉險?
說白了,趙弘禮與趙弘宣此番前往北疆的最大作用,就是一個精神上的鼓舞,用來振奮北疆將士的士氣與鬥志。
再說地通俗點,東宮太子推薦九皇子趙弘宣與他一同前往北疆擔任副帥,純粹就是讓趙弘宣到北疆混武勛,畢竟危險的事,根本輪不到那位九皇子。
但這樣做的好處就在於,首先緩解了東宮與肅王的矛盾,畢竟九皇子弘宣乃是肅王的弟弟,東宮給了趙弘宣白撿功勞的機會,那麼肅王弘潤看在這件事上,多半不會再計較與東宮的齷蹉。
而其次,此番東宮前往北疆,擺明了會受到燕王弘疆的刁難,但倘若二人中有趙弘宣在,那麼,燕王弘疆看在肅王弘潤的面子,多少會給趙弘宣一點面子。
如此一來,東宮只要拉攏趙弘宣,讓後者充當他與燕王之間溝通的橋樑,或許能讓事態出現轉機。
高明!高明!弘譽謀劃了許久的局,不想居然被那駱璸輕鬆給破解了……不愧是國士之才!
暗自在心中讚譽着,魏天子不動聲色地瞥了一眼雍王弘譽,果然發現雍王弘譽雖然看似不為所動,但臉上的笑容,不由地有些勉強。
早朝之後,雍王弘譽沉着臉離開了。
此時,他的宗衛長周悅正侯在大殿外,瞧見自家殿下沉着臉走出來,心中不由有些驚疑。
「殿下,怎麼了?」
雍王弘譽沒有說話,徑直邁步走向宮門。
直到他回到自己的雍王府,回到書房,他這才恨恨說道:「那駱璸,再一次壞了本王的好事!」
宗衛長周悅聞言一愣,疑惑問道:「北疆之事?」
「唔。」雍王弘譽恨聲解釋了今日早朝上的事,沉着臉說道:「周昪並未給本王傳訊,多半是駱璸將他盯得死死的……」說罷,他長吐了一口濁氣,喃喃說道:「趙弘宣介入此事,這可……可真是個麻煩。」
周悅自然明白自家殿下為何有此一說。
不可否認,趙弘宣只是一介剛剛出閣辟府的皇子,至今還未獲封王號,無權無勢,在大梁也沒啥名氣。
但問題是,趙弘宣是肅王趙弘潤的弟弟,光這一點,就足以讓許多人避退三分,不敢算計此子。
包括雍王弘譽。
想了想,雍王弘譽轉身對宗衛長周悅說道:「周悅,你走一趟本王那位九弟的新府,投下請帖,請他到府上赴宴。」
「此刻?」周悅有些遲疑,畢竟眼下尚未天亮,想想也曉得,那位不參與朝政的九皇子趙弘宣必然還在睡夢之中。
「快去!」雍王弘譽皺眉說道。
他很清楚,東宮那邊,肯定也會拉攏那位無權無勢的趙弘宣。
不得不說,雍王弘譽的判斷十分準確。
待等天蒙蒙亮,當趙弘宣迷迷糊糊地起床時,其宗衛長張驁將兩份請帖遞到了自家殿下面前,表情有些guài。
「殿下,東宮與雍王分別派人送來請帖,邀殿下您前往赴宴。」
「……」
這一句話,驚地趙弘宣困意全無,茫然地望着手中那份請帖,全然不知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