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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底下絕不乏聰明人,這是趙弘潤一直告誡自己的,這不,連羊舌燾那樣有才無德的小人,都懂得借收取利金的方式,來解除趙弘潤的防備心理。
想來羊舌燾也清楚,若他白送一筆錢給羊舌杏,趙弘潤絕對不會收,一旦回國之後,就立馬會還清這筆錢。
想想也是,堂堂肅王,會在乎這點錢?
要知道趙弘潤投在冶造局的錢,可是這些錢的幾十倍都不止。
但若是收取了高額的利金,那這意義就不同了,因為這已經算是正常的籌錢方式。
就算趙弘潤手中攥着大把的錢,也沒必要與正當借來的錢過不去,對不對?
更何況,趙弘潤眼下欠了戶部一屁股的債,債額高達數百萬兩之多。
在這種情況下,就算趙弘潤心底不痛快,他也必須承認,他欠羊舌一族一個人情。
「夫君,你怎麼了?面色不大好看……要不,就按夫君說的,將錢先還回去?」
見趙弘潤站在那,表情變顏變色,羊舌杏小心翼翼地問道。
趙弘潤本來就並非是在生這小丫頭的氣,他只是不爽於居然欠下了羊舌燾那個混賬老東西的人情而已。
見趙弘潤不說話,羊舌杏會錯了意,帶着哭腔說道:「夫君若是不喜,奴馬上關了這家鋪子,將其售於他人,將錢還給祖父……」
眼瞅着這個小丫頭即將被害妄想症發作,趙弘潤趕忙輕輕摟了摟她,坦誠地說道:「我沒有生你的氣,我不在的時候,全靠你支撐肅王府,我何來資格生你的氣?我只是不爽你那個……算了,這家店鋪,或關或開,你來決定吧。」
說罷,他見羊舌杏臉上又露出驚恐之色,連忙又補充道:「無論你做出怎樣的決定,我都支持你。」
果然,這句補充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讓小丫頭明白這並非是趙弘潤的氣話。
「真的……真的可以麼?」小丫頭怯生生地問道。
「當然。」
望着趙弘潤,羊舌杏輕咬着嘴唇,怯生生地說道:「那……奴想留下這家店,好使咱肅王府能有個營生……」說着,她邊偷瞄趙弘潤的表情,便小心翼翼地解釋道:「奴說句話夫君別生氣,咱王府的錢款,真的不多……」
「……」趙弘潤聽到這句話,那個胸悶。
想他堂堂肅王,當初手握幾十萬兩銀子,可如今呢,就為了個破冶造局、破博浪沙、破三川,非但將手裏的錢全砸進去了,還倒欠戶部數百萬兩銀子。
如今倒好,他肅王府的生計,居然要靠一個十四歲的小丫頭來掙。
倘若僅僅如此,趙弘潤倒也認了,畢竟他作為魏人,作為魏人的皇子,為魏國貢獻財力也沒有什麼,可偏偏有些混賬東西,居然望向在他趙弘潤都沒有伸手的錢袋子裏,試圖撈錢。
這一刻,趙弘潤真的感覺有點累。
並非因為對魏國貢獻心力,而是有一幫混賬東西拖他後腿。
「夫君,你怎麼了?」
見趙弘潤找了凳子坐了下來,小丫頭明顯察覺到了前者心情的變化。
「沒什麼,只是……有點累。」
小丫頭似懂非懂地眨眨眼,隨即小心翼翼地說道:「那夫君在此稍歇,容奴將賬簿再仔細清算一遍,好麼?」
趙弘潤點點頭。
見此,小丫頭便坐回桌旁,仔仔細細地檢查賬簿,看看有沒有算錯的地方。
望着她認真的模樣,趙弘潤忍不住問道:「丫頭,你為何要將肅王府的生計攬到自己身上?」
羊舌杏聞言不解地回頭望着趙弘潤,旋即露齒笑道:「奴是夫君的女人,亦是王府的女主人呀,這是分內事。」
「瞎說……」趙弘潤笑罵一句,眼中卻閃過一絲暖色。
此時此刻,趙弘潤心中便萌生了組建自己的商隊的念頭。
雖然說平定三川之後,他父皇以及朝廷必定會給予豐厚的賞賜,但趙弘潤很清楚,這些錢並不足以償還他欠戶部的那幾百萬兩的欠款,更何況,冶造局、祥福港、博浪沙,這些都是需要大量吞金的怪獸。
尤其是冶造局,耗費了趙弘潤無數人力物力,卻至今都沒研究出量產螺釘螺母的辦法,氣得趙弘潤有時恨不得終結這項研究。
但是左想右想,他最終還是只能繼續砸錢。
發明於魯國的榫卯工藝雖好,但偏重於木工,而趙弘潤想要的機械,那可是鋼鐵機械。
在這個範疇里,榫卯技術就不及螺釘螺母穩固、便捷。
註:榫(sun)卯工藝,即古代木匠研究出來的榫卯結構,不需釘子、螺絲螺母、粘合劑等物,便可無縫拼接各個部件,是相當偉大的發明創造。有興趣的讀者可以自行搜索,這裏不做贅敘。
而這種預測,使得趙弘潤預感到,他日後可能會時常處於身欠戶部巨款的「負翁」狀態,而如此一來,肅王府的生計就會變得有些艱難,畢竟趙弘潤可沒臉在欠戶部大筆巨款的情況下,為了家計而繼續向戶部借錢。
在這種情況下,若家裏有一些只用來維持家計的店鋪或商隊,就會讓趙弘潤輕鬆許多。
這即是所謂的家產。
比如這間肅氏楚金店鋪。
雖然它還十分弱小,但相信這家店鋪,絕沒有人膽敢傾軋其生存空間,無論是正當或不正當的手段。
因為這是肅王的家產!
當晚,待等羊舌杏將賬簿清算了之後,趙弘潤便陪她將鋪子關了。
此時,趙弘潤早已在她母妃沈淑妃的凝香宮用了飯,而肅王府內的羋姜、烏娜兩女,恐怕也早已吃過飯,唯獨羊舌杏這個小丫頭,此刻卻仍空着肚子。
這讓趙弘潤感觸頗深。
關於這件事,他並不怪玉瓏,也不怪羋芮,因為她倆都是那種對錢沒啥概念的人。他也不怪蘇姑娘,畢竟蘇姑娘住在一方水榭,不清楚肅王府當時的窘迫,這並不奇怪。
但不可否認,在肅王府當時最艱難的時候,是羊舌杏這個小丫頭挑起了重擔,肩負起了女主人的職責,儘管她根本算不上是趙弘潤的女人。
趙弘潤有種預感,若他日再有人當着他的面稱呼羊舌杏為小夫人時,他恐怕很難再有什麼排斥的情緒,因為他看到了這個小丫頭對這個家心甘情願的默默付出。
這種感覺,非常奇怪。
洪德十七年十二月三十日,年末的最後一日,大梁的黎民百姓們歡歡喜喜地度過了這當年的最後一日,迎來了新年的元旦。
而魏天子,亦在元旦這一日宴請朝臣。
與往年相比,洪德十八年元旦的朝宴上,多了十幾道特殊的菜餚,比如烤羊羔、肉湯羊血、羊奶酪等等,這些具有三川特色的菜餚,據說是川雒部落聯盟送上的貢品,三川之民非常寶貝的羱羊。
並且,戶部還專門帶回了幾名擅長廚藝的三川之民,讓他們來烤制地道的三川菜餚。
在這幾道菜中,御膳房的庖廚們只是起到了一個錦上添花的作用而已,比如,在放置烤羊羔的盤子周圍用可食的飾物裝飾一下什麼的,或者加點調味料使其變得更加噴香而已。
其實那些吃得讚不絕口的朝臣們心裏都清楚,他們可以在朝宴上品着羊奶酒、吃着大塊的羱羊肉,這些究竟是托誰的福,畢竟羱羊,那可不是單憑武力就能讓三川部落拱手獻上的。
可作為此事最大的功臣,趙弘潤卻拒絕出席這次朝宴,連藉口都懶得想,履行他對他母妃沈淑妃的承諾,帶着蘇姑娘、羋姜、羊舌杏以及烏娜,到凝香宮赴家宴去了。
原因很簡單,因為朝宴不只邀請了朝中百官,還邀請了成陵王、濟陽王、中陽王、原陽王等外封的諸侯王。
倘若說那幾份請帖,果真像趙弘潤所說的那樣,是這幾位諸侯王給他的軟威脅的話,那麼,趙弘潤此番的舉動,無疑也透露出一個訊息:本王懶得理睬你們!
反正,宴席中那幾位諸侯王,面色都有些不悅。
可能他們還想着在這次宴席中與趙弘潤攀攀交情,使這件事別弄得劍拔弩張,可沒想到,趙弘潤居然如此不給面子。
元旦三日,按照魏國這邊的習俗,是不好發生不愉快的事的,比如登門討債、向人找茬、打架或者別的什麼,都是很少見到的。
畢竟魏人迷信地認為,元旦三日對於今年特別重要,若是這三日發生了什麼不好的事,很有可能導致這一年霉運纏身。
於是乎,趙弘潤得到了三日的空閒。
直到第四日清晨,趙弘潤大清早就被宗衛沈彧喊醒,隨後,就在前院的主屋廳堂,見到他那位已好幾次見過面的堂兄,趙弘旻。
「又是你啊,弘旻堂兄。」
「事實上,堂兄我也想給你帶個好消息,但是……」
待見到趙弘潤,看到他臉上那怪異的表情時,趙弘旻心中亦苦笑連連。
畢竟他與趙弘潤這位堂弟很少見面,算上這次,就總共只有三次而已,但這三次,都是為了同一件事。
「宗府有請。」趙弘旻苦笑着說道。
「噢,那走吧。」趙弘潤一臉自若,仿佛早已猜到了一樣。
與趙弘潤這位堂弟並肩走向府外,趙弘旻頗有些哭笑不得。
他從來沒有見過哪位族人,被宗府「召請」地如此頻繁,更別沒有見過哪位族人,鬧出的事影響一件比一件大。
尤其是這次,居然驚動了宗府里最具資格的老祖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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