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己方出現大量人員傷亡而導致的士氣低迷情況,自古以來就比比皆是,哪怕是某些為了國家、民族等大義而踏足戰場前去打仗的軍隊亦不例外,更何況是本就不是一個民族的士卒。
但趙弘潤卻通過一支草笛曲,一番慷慨激昂的話語,再次抓住了商水軍士卒與羱羝兩族部落戰士們的心,並且振奮、鼓舞了兩者的士氣,這在許多人看來都感覺很不可思議。
而最讓眾人感到心悅且榮幸的,還是趙弘潤與商水軍士卒的對話。
當時,趙弘潤用一句幽默的話調侃了央武,這讓在場的諸商水軍士卒們感到一種很新奇的感覺:原來,這位肅王殿下並非是一直高高在上,他其實離我們很近。
正是有了央武的打岔,隨後西城牆這邊的氛圍變得非常好。比如,當趙弘潤鼓勵完諸兵將,準備回氈帳時,便又有一名年輕的商水軍士卒鼓起勇氣,出言懇求這位肅王殿下再吹一遍方才的曲子。
可能這名士卒是像千人將冉滕一樣,都是在曲子告終時這才聞訊趕來,希望能聽一遍完整的。
當然了,也可能是純粹喜歡那支曲子。
但無論怎樣,這個提議,得到了在場所有商水軍士卒與羱羝部落戰士們的普遍支持。
其實,趙弘潤無所謂再吹一遍那支曲子,畢竟再吹一遍又有什麼?但是,他卻忍不住想逗逗那些商水軍士卒們,故意望着早已暗沉下來的天色,猶豫說道:「再吹一遍倒是無妨,不過,眼下天色已暗,諸位還未清理戰場……」
果不其然,聽聞此言,附近的商水軍士卒們不禁有些失望。
而就在這時,三千人將徐炯可能是猜到了趙弘潤的心思,在遠處高聲喊道:「肅王殿下,您就再吹一遍吧。……殿下放心,待會末將就是下令點火把,也會叫這幫兔崽子在今夜前打掃完戰場的。」
附近眾商水軍士卒微微一愣,隨即紛紛起鬨。
見此,趙弘潤也不矯情,笑着說道:「好,既然徐炯三千人將為你們保證,本王便再吹一遍。……對了,記下了曲律的不放跟着哼。」
「喔喔——」
眾商水軍兵將們歡呼起來。
此後,趙弘潤又吹了一遍,而那些商水軍士卒,甚至是羱羝兩族的部落戰士麼,這次也如趙弘潤所言,情不自禁地跟着哼,希望能將這支優美的曲子牢記在心中。
大約又過了小半柱香工夫,趙弘潤吹完了第二遍。
眾商水軍士卒們雖然不舍,但因為有言在先,遂只好放這位肅王殿下離開。
不過在這位肅王殿下離開時,他們給予了前者莫大的歡呼,可謂是夾道歡送。
「殿下,您真是……太出色了。」
就連之前反覆幾次提醒趙弘潤早早離去的宗衛長沈彧,此刻亦忍不住小聲稱讚道。
趙弘潤微微笑着。
得到那麼多人衷心的認可、支持與擁護,硬要說不高興,這未免也太虛偽了。
但一想到那巨大的傷亡數字,他的心中仍有些發堵。
「本王能做的,也就只有那麼多了……」
他微微嘆了口氣。
「肅王殿下。」
遠處,伍忌帶着羱族部落的幾名族長,朝着趙弘潤過了過來。
「肅王殿下,可真是多才多藝啊,我方才仔細聽了,那曲子,果真是……美輪美奐。」羱族白羊部落的族長哈勒戈赫稱讚道。
話音未落,其餘族長們亦紛紛開口讚嘆。
也難怪,畢竟三川之民本來就是喜愛音樂的民族,羱族文化中,有着許許多多歷史相當悠久的民謠。
「哪裏哪裏,讓諸位見笑了。」趙弘潤朝着諸位族長拱了拱手,一臉謙遜之色地說道:「本王只是感覺此戰犧牲過大,心中亦悲涼,念及這些兵將與諸部落的戰士們,故而……」
一聽到此戰的傷亡情況,諸族長們臉上的笑容就逐漸收斂了起來。
要知道,他們羱族幾個部落,今日可是損失了相近兩千名族內的年輕人,這可不是一個小數目。
不過他們並無恨意,因為他們此刻已經可以堅信,眼前這位魏國的肅王是值得信任的:能吹奏出那樣優美動聽的草笛曲的人,絕不可能是出爾反爾、心腸歹毒之輩。
雖然這個解釋在魏人看來或許有些好笑,但是羱族人卻對此深信不疑。
寒暄了幾句後,眾人便聊到了正事。
這些羱族族長們的建議與伍忌相似,都提議趁着羯角大軍今日大敗,趁勝追擊。
但是趙弘潤卻搖搖頭,否決了他們這種貪功冒進的建議:「雖今日羯角新敗,損失了奴隸兵眾多,但是,其部落騎兵卻幾乎沒有受到什麼損失,說白了,我方仍然處在劣勢。……若我們想要一鼓作氣擊敗羯角,擒殺比塔圖,還需要一場大勝。」
話雖如此,可大勝……哪裏是那般容易得到的?
諸族長們面面相覷。
「諸位族長莫要心急,待本王再觀察羯角三日。三日之內,必有定奪!」
「既然如此……」
諸族長們點了點頭。
當夜,那些商水軍士卒們果然是點着篝火與火把,將西城牆一帶的屍體給處理了。
不得不說,由於今日在西城牆一帶的敵我士卒死亡數量實在太多,以至於眾商水軍士卒們一直忙碌到深夜。
但是,儘管如此卻沒有一個人喊累,或者發出不滿的抱怨。
只見那些士卒們,一邊借着火把的光亮搬運屍體,一邊在嘴裏哼着趙弘潤用草笛吹奏的曲子。
這讓許多並未到場聆聽趙弘潤吹奏的士卒大為吃驚。
這不,有一名士卒就拉住了正在哼着此曲的小卒李惠、央武等人,驚訝地問道:「喂,兄弟,你嘴裏哼的那是什麼?似乎不像是我們楚國的曲子。」
只見央武嘿嘿一笑,說道:「嘿嘿,這是肅王殿下黃昏前後在西城牆附近用草葉吹的曲子……」說到這裏,他好似想到了什麼,頗有些自豪地補充道:「對了,以後別說什麼我們楚國,肅王殿下說了,咱們商水軍如今都是魏人,是肅王殿下的同胞,所以應該說是咱大魏……」
「行了行了,別說這些沒用的。」那名士卒顯然對故國也沒啥歸屬,不耐煩地打斷了央武的話,反而好奇地問起了曲子的事:「肅王吹的曲子?為啥?」
「為啥?」央武撓撓頭,一臉理所當然地說道:「緬懷犧牲的士卒唄,咱商水軍可是肅王殿下的嫡系軍隊啊。」
「緬懷犧牲的士卒?是故肅王殿下在西城牆吹了那支曲子?」附近的士卒們都圍了上來。
見此,似李惠、樂豹、央武等有幸現場聆聽的士卒們,七嘴八舌地稱讚趙弘潤所吹奏的草笛,甚至於,有幾名商水軍士卒們還學着用草笛嘗試吹奏,只可惜技術太差,被聽過趙弘潤吹奏的士卒們一陣埋汰。
隨後,隨着議論這件事的商水軍士卒越來越多,使得肅王在西城牆吹奏一曲緬懷犧牲的戰士這件事迅速就傳遍了整個商水軍,讓那些未聽說此事、未到場聆聽的士卒們一陣頓足捶胸。
而與趙弘潤對話了幾句的央武,還有另外一名出言懇求趙弘潤再吹一曲的士卒,眨眼間就變成了眾商水軍士卒妒忌的對象,一時間在軍中風頭無兩,可算是出了名。
短短几日,相見難別亦難這支草笛曲,恍如風暴襲過般,成為了商水軍士卒與羱羝兩族部落戰士幾乎人人會哼唱兩句的小曲。
甚至到日後,商水軍在戰後悼念犧牲的同澤時,都會用草笛吹奏這支曲子,作為對戰友的送別。
一夜無話。
次日,即八月二十四日,羯角人再次聚集在雒城的西、北、南三面城牆,再次攻城。
不得不說,或許昨日還瞧不出來,但是在今日,商水軍與羯角奴隸兵這兩支軍隊的士氣,卻出現了顯著的差距。
只見西城牆上那些商水軍士卒們,還是如昨日那般士氣高昂,甚至於,隱隱有着比昨日還要奮不顧死的悍凶勢頭;反觀那些奴隸兵,卻仿佛是被拔去了爪牙的野獸,再也沒有了昨日的瘋狂,好似病怏怏、萎靡不振。
這就導致,今日西城牆的商水軍士卒,僅依靠昨日的一部營殘部,就擋住了那些羯角奴隸兵的攻勢。隨即,負責指揮全局的伍忌,臨機應變,撤下了一部分盾手,換上了一批弩手,居然硬生生將那些羯角奴隸兵堵在城下。
可能是意識到勢不可違,今日羯角軍只攻打了一個時辰便收兵了。
待等八月二十五日,羯角人再次攻打雒城,同樣是一如前幾日的興師動眾,但結果,大軍攻打雒城不過半個時辰,羯角人便草草收兵了。
戰後,西城牆的商水軍士卒們都感覺很納悶。
因為與八月二十三日那場惡戰想必,之後兩日的羯角奴隸兵的攻勢根本就是毫無兇悍可言,仿佛那些奴隸兵,純粹就是來送死的。
那是他們的錯覺麼?
當然不是!
計較原因,無非就是商水軍眾兵將們在聽了趙弘潤那一番話後,逐漸接受了我是一名魏人,當為大魏效死的事,逐漸將自己當做一名真真正正的魏人,因此鬥志高昂。
而那些奴隸兵,羯角部落族長比塔圖以及他麾下的羯角戰士們,他們會像趙弘潤那樣去關心手底下奴隸兵的狀態?
對待方式的不同,使得羯角軍雖然在兵力上仍舊佔據着絕對優勢,但卻越來越無法撼動堅如磐石的雒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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