羯角部落,確切地說它並不能被視為一支部落,而應該是數個羯族部落之間的聯盟。;
若細分下來,包括灰角、烏角、褐角等許多個同樣以羱羊的長角為部落圖騰的部落。
羯族人真正的王庭,在羯族人中曾經最強大的部落烏須。
魏國是與烏須部落打過交道的,曾經也希望將這些來自北方的遊牧族群趕出這片土地,奪回大魏姬趙氏初代建國的三川之地,只可惜魏韓上黨戰役慘敗後,魏國一蹶不振,無力再從陰戎手中奪回三川之地。
因此,先代魏國君王,也就是趙弘潤的爺爺,為了維持西邊的穩定,曾叫人在一塊青銅上銘刻烏須王三個字,將其贈送到羯族人的王庭,默許了羱、羯、羝等陰戎對三川之地居住,也默許了羯族烏須王庭對三川之地的統治。
當時,烏須部落的王,接受了魏國的饋贈,與魏國保持着井水不犯河水的相鄰關係。
而幾十年後的如今,羯族人王庭所在的烏須部落,影響力就大不如前了。
更糟糕的是,隨着時間的推移,隨着老烏須王的過世,倨傲的羯族人逐漸對偉大的羯族人接受魏國的冊封一事感到不滿。
也難怪,畢竟羯族與羱族的文化是同源的,他們認為自己是居住在天原(其實就是高海拔的高原)上的天神之子。為何要接受像魏人這種低原人所許給的頭銜?
因此,羯族人一方面決定放棄烏須王這個魏國的冊封。一方面用騷擾魏國的邊境。
而當時,魏國非但承受着來自北方韓國的威脅,在南方亦有一位強大的敵人,那就是羋姜、羋芮的生父,暘城君熊拓的堂叔,汝南君熊灝。
當時替楚王熊胥治理着大片楚西的汝南君熊灝。他對楚西做了一番變革:他下令楚西的熊氏貴族們減低封邑的稅收。並將這筆錢用來籌建軍隊,在汝南訓練新軍。
這一度讓魏國視為心腹大患。
幸運的是,傑出的楚國貴族、汝南君熊灝,他最終沒有做到如期待的征伐魏國、使楚國成就鴻途霸業的,於半途中就倒在了楚東熊氏貴族的逼迫下,死在了自己手中。
而在魏國蒙受韓國與汝南君熊灝雙重威脅的那段期間,魏國對西邊羯族人的騷擾,或者說試探,選擇了忍讓與妥協。
這使得羯族人愈加肆無忌憚。認為魏人不過如此,以至於到如今,雖然羱族人仍然與魏人保持着良好的關係外,羯族人則普遍看不起羸弱的魏人。並將他們當時的王庭烏須部落接受魏國的冊封,視為卑鄙而羸弱的魏人附加於偉大的羯族人的恥辱。
從那時起,魏國在羯族人眼裏就再無威信可言了。
但不可否認,駐軍六營之一的成皋關軍,其實也曾多次讓羯族人明白,魏國仍然是當初他們那位強大的鄰居,但很遺憾的。魏國這個強大的鄰居,在上黨慘敗因此一蹶不振後,並未強大到讓羯族人畏懼,似當初那般坦然接受烏須王冊封的程度。
這正是羯族人目前對魏國的普遍的心態:他們知道魏隊、特指成皋軍的實力,並且也提防着魏隊企圖奪回三川之地。但同時,他們也並不畏懼魏國的軍隊,認為偉大的羯族人能夠憑藉實力擊退魏軍,維持對三川之地的統治。
除非魏國展現出當年的軍力,狠狠挫敗羯族人的軍隊,否則,倨傲的羯族人不會再次拾起對魏國的尊重。
可麻煩的是,三川之地非但只居住着羯族人,也居住着羱族人與羝族人,若是魏國當真對羯族人開戰的話,相信會有很大一部分羱族人與羝族人,誤以為是魏國企圖奪走他們賴以生存的土地,以至於站到羯族人那邊,與魏國為敵。
這正是魏天子希望「借道」的原因:他不想去撩撥羱、羯、羝三族人脆弱的神經,將他們逼到為了賴以生存的土地而與魏國發生戰爭的地步。
只可惜,倨傲而蠻橫的羯族人,顯然不能理解魏天子的良苦用心,拒絕了魏天子主動遞出的善意,唯一一支前來參加集會的羯角部落,看他們這樣子,多半也只是來挑釁魏人的,毫無會談的可能。
這不,雍王弘譽便在與趙弘潤結伴前往狩獵的途中,向後者講述了昨夜那次堪稱火藥味濃重的篝火晚餐。
「……你不曉得那廝昨晚究竟多麼狂妄,氣得禮部尚書杜宥大人面色鐵青。」說到這裏,雍王弘譽又小聲補充了一句:「父皇昨日的面色亦不好看。」
「當真?」趙弘潤有些吃驚,不解地問道:「不是有五百虎賁禁衛麼?」
雍王弘譽沒好氣地看了一眼趙弘潤,苦笑說道:「那又如何?此地的陰戎有足足兩三千之數,當着羱、羝兩族部落使者的面,難道父皇還真能下令叫虎賁禁衛殺了那個什麼比塔圖?」
「這倒是。」趙弘潤瞭然地點了點頭。
也難怪,畢竟此次的合狩,是魏國主動邀請陰戎部落到來的,倘若魏國在合狩期間襲擊了那支部落的人,那麼,日後還有誰敢響應魏國的邀請?
更何況,羱族與羝族人雖然與大魏的關係也算不錯,但這份關係,終歸沒有他們與羯族人的關係那麼好,畢竟他們三者是抱團居住在三川之地的,從某種意義上說,他們的利害更加貼近。
一個是以往關係還算不錯的鄰居,而另外一個則是自家的兄弟,你說羱族人與羝族人會偏袒哪邊?
「還是你聰明,昨晚跟着六王叔跑了,你不曉得,昨晚那頓飯,為兄吃地究竟有多窩火。」雍王弘譽惆悵而感慨地說道。
聽聞此言,趙弘潤略有些好笑。
的確,昨晚因為他六王叔趙元俼與羱族青羊部落有着深厚的友情,因此,他們受到了青羊部落的盛情招待,除了美美吃了一頓外,若非趙弘潤自己心中過於糾結,他甚至還能與一名美麗而熱情的羱族少女滾床單,不,是滾羊皮毯。
這是何等的愜意?
而聽身邊這位二王兄所言,其他魏人,包括他們隱瞞了自己身份的父皇,他們都沒有這份特殊待遇,哪怕是在吃飯的時候,還要聽着那個羯角部落的比塔圖在旁挑釁,擠兌嘲諷,仿佛是故意想挑起什麼事,徹底破壞這次聚會。
笑了幾聲後,趙弘潤好似想到了什麼,問道:「事後,父皇可曾說什麼麼?」
雍王弘譽搖了搖頭,低聲說道:「依為兄看來,父皇還是希望能得到陰戎的認可,倒是杜宥大人,氣得口不擇言,口口聲聲要調一支軍隊過來,給這幫蠻橫的混賬好看。」
禮部尚書啊……
趙弘潤在腦海中幻想着禮部尚書杜宥氣得火冒三丈,手舞足蹈、口不擇言的那一幕,頗感覺有些好看。
別看這位尚書大人平日裏看起來斯斯文文的,然而在趙弘潤看來,這位掌管禮儀的大人,可要比兵部尚書李鬻有血性地多,記得當初暘城君熊拓率軍進犯魏國的時候,這位大人就是支持以戰止戰的。
「杜宥大人說要調哪支軍隊?」趙弘潤好奇地問道。
「碭山軍!」雍王弘譽的臉上浮現幾分古怪的神色。
趙弘潤一聽不由地樂了,笑着說道:「看來,杜宥大人昨日着實被那些羯族人氣地不輕。」
「可不是嘛。」雍王弘譽配合地聳了聳肩。
也難怪他們倆會有這種古怪的表情,畢竟碭山營大將軍司馬安極度排斥外族人的性格,朝廷中人不是不知道。
可以預測,倘若這位司馬安大將軍當真率領碭山營來到了三川之地,那麼,三川之地境內所有非魏人的種族,勢必將迎來一次血腥的戰爭,甚至是屠殺。
一旦陰戎慘敗,趙弘潤毫不懷疑這位大將軍會殺光這裏所有的羱、羯、羝三族人,甚至於,為了根除後患,可能連身高不及車輪的男孩都會殺光,只留下女人與女嬰。
註:絕大多數情況下,當軍隊為了徹底覆滅某個種族而大肆屠殺敵對方的平民時,只會殺死身高在車軲轆以上的男子,對年幼而懵懂的男孩網開一面,很少有將敵對種族男性不分老幼全部殺死的情況發生。屠戳全族,古人覺得此舉有違「天德人倫」,因此哪怕是敵對方,一般也會給這個種族留下幾絲血脈作為繁衍的,不至於徹底將其覆滅。
不過仔細想想,趙弘潤忽然覺得,倘若魏國果真對陰戎用兵的話,那麼出征陰戎的軍隊,很有可能還真是碭山營。
畢竟,前一陣為了緩和汾陘塞大將軍徐殷的不利消息,浚水軍與汾陘塞的換防早已開始,浚水軍大將軍百里跋已率領浚水軍前往汾陘塞,替換汾陘軍與大將軍徐殷。
而南燕的軍隊為了防止韓國趁虛而徐,根本不能輕動。
再撇除對兵部命令陽奉陰違的原宋國降將南宮所率領的睢陽軍……
想了想去,眼下唯一能夠調動的,除了成皋關的成皋軍,就是碭山軍。
而按理來說,倘若魏國果真對三川用兵的話,那麼,成皋關的守備絕不可能鬆懈。
換而言之,恐怕出征三川的,還真得是司馬安大將軍所率領的碭山軍了。
但願羯族人別做出錯誤的選擇,否則……
一想到那位大將軍,趙弘潤難免反過來替羯族人感到擔心,畢竟羯族人或將面臨的對手,對於他們而言如同閻羅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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