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所謂計劃不如變化快,我們本來覺得特殊學院教學樓這裏是最容易解決問題的地方,結果下樓之後才發現事實根本不是這樣的。
撕通告單這種事情跟在大街上貼小廣告一樣,就該趁着夜深人靜的時候去做,可我們出來的時間卻是下午,而且教學樓一樓大廳里還有一大批人在搞什麼節目排練,讓我們根本無從下手。
我們四個人輪流試着去靠近教學樓大門一側的通告欄,結果沒成功把關於我們的那張通報批評單子撕下來不說,還引起了周圍人的注意。
大廳里排練節目的學生全都把目光聚集到我們身上,逼得我們不得不又退回到了教學樓的電梯裏面。
「梁天宇,這就是你出的好主意,啊?咱們這還沒動手呢,我看就快讓人給抓起來了!」
「淡定,淡定,我也不知道一樓大廳里有這麼多人啊。要不這樣,咱們先去學校其他地方踩踩點,我記得普通學院那邊有二十多個教學樓呢。這一路走過去,有機會就干,沒機會咱們就等晚上熄燈再來。對了,我再給你們使個易容術,就算被人看見了應該也沒關係。」
易容術是梁天宇作為人學院學生所學到的專業技能,記得我們喝醉酒鬧事的那天,他就是因為被全班人給整的不男不女了之後,才鬱悶難當喝下不少酒的。
回想起梁天宇當時的模樣,我就忍不住渾身起雞皮疙瘩,若是放在平常的時候,打死我也不會讓他把易容術用在我身上。不過,這一次偷偷去撕通告單子,最關鍵的地方就是不能讓別人認出我們來。所以,不管梁天宇的易容術學到什麼程度了,也不管他給整的好看還是難看,只要能讓別人認不出我來就行。
我探出臉去,任憑梁天宇揉捏了好一會兒。等他說了句「成了」,我再回頭往旁邊鋥光瓦亮的電梯金屬牆壁上一照,頓時整個人的感覺都不好了。我原本引以為傲的瓜子臉,竟然被整成了國字臉。而且是那種稜角分明的「國」字,整個腦袋看上去就跟個方塊一樣。
「梁天宇,這就是你的易容術?麻煩你能不能認真一點啊,就現在這個樣子出去,我想不被人注意都不行啊!」
「哎呀。你就忍忍吧,我才剛學易容術幾天啊,能弄成現在這個樣子已經很不錯了。」
「什麼不錯啊,我還不如本色出鏡呢。不行,不行,再想個別的辦法。胖子,別笑了,你有沒有什麼好招?」
「啊?我?」聽到我的問話,胖子立刻止住了笑,仰頭想了好一會兒。幽幽說道:「我可以打你一頓,保證把你打的連你親媽都不認識,怎麼樣?」
「滾吧!你怎麼不讓我打你一頓。」
「嘿嘿,你打我也沒用,就我這個身材,還有這個大光頭,打成什麼樣別人也能認出來。這次出來我就是給你們望風的,可別指望我能親自出手。」
「靠,關鍵時候不中用。李肅呢,李肅。你有什麼辦法沒?李肅?」
胖子和梁天宇都指望不上了,我只能轉頭看向李肅,可是喊了半天,李肅都沒有回音。他整個人站在電梯角落裏。就跟沒了魂似的盯着牆壁一動不動。
「我去,什麼情況。胖子,李肅這是怎麼了?」
「不知道啊,自從咱們上完實踐課之後他就一直是這樣。你忘了他這兩天總共沒跟咱們說過幾句話。」
「實踐課之後?不會是那次受傷弄得吧?梁天宇,你知道怎麼回事嗎?」
「我也不清楚,感覺從那天晚上咱們一起喝酒的時候開始。他就一直不對勁呢。」
我們三個人站成一排,就在李肅身邊不到一米的地方,觀察他,討論他,而李肅本人卻依舊是一點反應都沒有。行為異常的人總會自身攜帶着某種魔力,把周圍人目光全部吸引過去,李肅站在原地一動不動,我們盯着他的背影也不再說話,整個電梯裏剎那間安靜下來。
也不知道過去多久,突然電梯輕輕晃動了一下,一股承重感猛然襲上心頭,緊接着李肅整個人直挺挺地朝着我們三個的方向倒了過來。
「快扶住他!」
「電梯怎麼升上去了?」
「我靠,李肅這小子站着睡着了!」
突然上升的電梯打破了我們之間的寧靜,弄清楚李肅不說話的原因竟然是睜着眼睛睡着了,我們三個全都無語了。
一人照着他的屁股上來了一腳把他踹醒,李肅竟懵然不知他是怎麼跟着我們走到電梯裏來的。再問他為什麼會累成這副熊態,他自己也說不出個一二三來。
就這樣,電梯一直升上七樓停下,梁天宇一句話頓時把我們注意力從李肅身上給扯開。
「別說話了,電梯停了,估計有人上來了!」
隨着梁天宇的話音落下,我們四個人齊齊轉身面向牆壁,避免和其他人正面相對。
我從金屬牆的反光上面能看到兩個人出現在電梯門外,明顯感覺他們遲疑了一下,隨後慢步走進電梯裏面。
別說話,也別注意我們,趕緊去你們該去的地方。
我在心裏祈禱着自己不被注意,可是上天好像沒有聽到我的祈禱一樣,偏偏讓剛上電梯的人主動跟我們說話了。
「呃,同學,你們去幾樓啊?」
甜美的話音傳入耳中,聽上去好像是剛才去給梁天宇送邀請函的那個女生,大爺的,不會這麼巧吧。
「一樓,我們去一樓。」
我頭也不回地回應一句,那女生也沒多說什麼,伸手按了下樓層鍵,電梯門在我們身後緩緩關閉。
以前,我從來都沒覺得電梯門關上的時間是那麼漫長,也從來沒覺得多幾個人上電梯有什麼不好的。可今天,我待在電梯裏感覺就跟熱鍋上的螞蟻一樣難受,沒辦法,誰讓我們這次出來是準備去「做賊」呢。
電梯動了,隨着一陣輕微的失重感傳來,我心裏稍微好受了一點。
快點下去。快點到一樓,可不能再在這電梯裏待着……哎?
我還在默默祈禱呢,電梯只下了一層就又停住了。
不會又有人要上來吧?
伴隨着我內心的哀嚎,電梯門緩緩開啟。首先傳來的就是一陣亂鬨鬨的說話聲。
「秦老師說這個東西送到幾樓來着?」
「四樓,送到四樓……」
「喂,班長啊,我這就下去了,嗯。都拿着呢,所有道具都帶全了。啊?王凱?哦,知道了,讓他去二樓拍照是不是,我告訴他。」
「麻煩讓讓,哎?穎姐,你怎麼在這啊?」
「我來給迎新晚會的候選主持人送個請柬。」
「喲,什麼人這麼牛,讓您這個文藝部的副部長親自來送邀請函啊,綵排的時候我一定得好好看看。對了。穎姐,我們班的人在樓下排練迎新晚會的節目呢,你一會兒去給指導一下唄。」
「哈哈,我能有什麼資格指導,幫忙打個下手還行。你拿的這都是道具吧,用不用我幫你搬一下?」
「不用,不用,穎姐你稍微往裏站一下讓個空就行。哎,這位同學,幫忙按一下二樓。謝謝……」
「還有我,我去四樓,謝謝。」
一眨眼的功夫,電梯裏突然擠進來四五個人。而且好像還都拿着東西,一下子讓整個電梯間變得擁擠不堪,之前上來的那兩個女生一下子就被擠到了我的身邊。
大爺的,人倒霉了,真是喝涼水都塞牙縫!
我把自己的臉都貼到牆上,努力不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可這註定只是一廂情願,因為我能明顯感覺到身邊有人死死盯着我。
斜着眼睛往身邊一瞧,我的目光立刻就跟某個女生的目光對在一起。
「果然是她!剛才送邀請函的那個女生。
聽剛才說話那意思,她叫穎姐,還是學生會文藝部的副部長啊。這麼說,應該是個學姐級的人物嘍,怎麼感覺跟學妹似的,好顯小。
哎?她老是盯着我幹什麼?對了,剛才我和梁天宇商量着去撕通報單子,好像被她聽到了,這會兒再碰上,她肯定知道我們要幹什麼去。哎呀,這是出師未捷身先死的節奏嗎?
不對,剛才梁天宇給我用了易容術,她應該認不出我來的吧?」
我時不時地斜着眼瞄一下那位穎姐,卻發現對方始終用一種審視的目光看着我,看得我心裏跟貓爪子撓着一樣難受,只希望電梯快點下去。
可是事態的發展並沒有如同我預想那樣,當電梯來到四樓,兩個人鬧哄哄地往外走的時候,那位穎姐在我身邊低聲喊了一句:「嚴是非?」
「啊?」
「你這易容術真遜啊!」
「呃……」
「哈哈,不過,方塊臉倒是蠻可愛的。一會兒幫忙搬一下東西吧。」
「什麼?」
這位穎姐跟我說話的時候,我的大腦一直處於空白狀態,根本沒明白她的意思。可她也沒跟我多解釋,轉頭後退到電梯裏騰出來空閒處,和另外一個人聊天去了。
轉眼間電梯來到一層,不等我回過身來,穎姐那邊就喊開了。
「幾位同學,麻煩你們幫忙搬一下東西吧。」
穎姐這話一出,剛才搬着道具進電梯的那個傢伙直接就把東西往我們身邊一堆,自己跑去擋住電梯門了。
這是整的哪一出啊?
看着腳邊的東西,我稍稍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招呼胖子他們一起,彎腰把滿地的東西抱了出去。現在可以肯定,穎姐認出我們來了,也知道我們打算幹什麼,要想不讓她把我們的計劃透露出去,還是按照她的要求去做比較好。
所有道具搬出電梯,之前在一樓大廳排練節目的那群人一窩蜂就沖了過來,大家亂鬨鬨地挑揀着自己的東西,我廢了好大勁才從人群中掙脫出來,跑到教學樓外面。
「唔……尼瑪幹壞事的感覺還真TM不好啊。真希望別再碰見那個穎姐了,要不然非得讓她整出心臟病來不可。」
出了教學樓,我總算舒了一口氣,隨後趕緊回頭去找胖子他們,誰知道這回過頭來首先看到的卻是帶着甜美笑容的穎姐。
「嚴同學,你就這麼不希望看見我嗎?」
「啊?不是,不是,我……」
「給你,不用謝了,記得讓梁天宇準時去參加排練就行。」
背後說人卻被人發現,別提有多尷尬了,我慌忙擺手打算解釋一句,可穎姐並沒有讓我把話說下去,而是直接扔給我一個小紙團轉頭走了。
穎姐一走,胖子他們也擦着穎姐的肩膀從教學樓里跑了出來,見到我之後,不由分說拉上我就是一通狂奔,一直跑到小樹林才停下。
「我靠,可累死我了。老嚴,你剛才那是什麼意思,平白無故幫人搬東西幹什麼?這下好了,梁天宇讓好幾個女生給認出來了,爭着問那天晚上的事。萬一她們一直堵在教學樓里,咱們還怎麼去撕通告啊。」
胖子剛把一口氣喘勻就開始抱怨我,不過這時候我已經沒心情管他抱怨什麼了,我緊緊盯着手裏平展開的紙團,內心激動的無以復加。
「你們快過來看,這是什麼!」
「什麼?哎?通報批評……行啊,老嚴,你什麼時候把這東西撕下來的,我們怎麼沒看見?」
「嚴是非把通告單子撕下來了?快給我看看!」
「真撕下來了?嚴是非,你行啊,有道……」
很難想像四個大男人對着一張廢紙歡呼雀躍的場景,在別人看來會是一個什麼樣的心情,但此刻我們確確實實非常激動。
萬萬沒想到,那位穎姐竟然趁着大廳里混亂的功夫幫了我們一把,早知道結果是這樣,剛才真不該背地裏抱怨她。
只是,她為什麼要幫我們啊?
對了,穎姐走之前好像說了一句「讓梁天宇準時去排練」,看來這次能成功,還是託了梁天宇的福啊。
想明白其中關鍵,我抬頭看向正笑個不停的梁天宇,心中暗道:「老梁同志,對不住了,那個迎新晚會的主持人你不想去當也得去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