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滿面上還有規矩,暗地裏卻已經抓耳撓腮了。然而沁柔註定不會跟她解釋,她也只有想不通。只能在心裏糾結。
陳姑姑歷事多,素來明白,主子不在意的事情,即便自己在意,也要放在心裏,不要說出來,去壞了主子的心情。
況且,多少大風大浪都經歷過來了,相比較而言,這也只不過是小事。也或許是因為,她有退路的緣由!
陳姑姑心境平和,還能滿懷欣慰地看着沁柔跑馬。小滿也隨了陳姑姑的眼睛順過去,在馬背上騎着的沁柔,已經似模似樣了。
就這認真勁兒,小滿心緒就瞬間平和了。瞧這架勢,庶妃就是當真出來跑馬的,不是出來發脾氣的。
「瞧着庶妃跑得越來越好了。」小滿感嘆道。她是自來在庶妃身邊貼身伺候,庶妃才上馬背、牽着韁繩時的無措,她都陪着;如今庶妃騎馬時的順暢,她也盡數收入眼中。
「要領與技巧,庶妃已經全然掌握了,唯獨差的,就是實踐而已。」陳姑姑也是欣慰道:「庶妃有天分,凡事最不必講的,就是天分二字,最需要講的,也是天分二字。」
陳姑姑歷經人世已經三十多年,看透了的人、事、和道理,不知凡幾。人啊!要不認命,就比如她自個兒,若是認命了,哪還有今日的她!
但人,又要懂得認命,不去強求命運不捨得給予的饋贈。否則,只怕就不得安穩了。而陳姑姑,用自己的半生,去悟出了這樣的道理。
歷經了人事滄桑,悟出來的道理總是彌足珍貴!陳姑姑也是道:「人們總說,天分是最不要緊的;勤能補拙。但實際上,有天分的人,做有天分的事,總能夠事半功倍!要不老師怎麼總喜歡聰明孩子。」
「一個人一天就能學會的事;別人用一百天也能夠學會。」陳姑姑看了眼小滿,問她:「你說,若你是老師,你更喜歡哪個?」
「自然是一天就能學會的哪個。」小滿脫口而出。就是她自個兒,如果能選擇,也願意做有天分的人,雖然付出一百倍的努力,也能達到自己的目標;但誰不願意,只要努努力,就能達到預期的目標。
陳姑姑對於小滿的回答,一點也不意外。都是人之常情,既是人之常情,那麼對於俗世里所有人,都一樣適用。
「所以我說庶妃有天分,短短几日,如今庶妃需要的,不過是多加的熟練,以使騎術更加嫻熟罷了。」
已經不需要師傅們教導什麼了。便是他們這些騎射的師傅,也沒什麼可教導的了。
「所以庶妃,已然不需要師傅們教導了嗎?」小滿將自己從陳姑姑話里得到的信息,提煉出來。
「正是如此!」陳姑姑含着笑,點點頭。無可教導,正所謂師傅領進門,修行看個人。如今看的,是庶妃自個了。
小滿也暫且放下了心裏的憂心忡忡,說白了,陳姑姑是乾清宮裏出來的,這些事兒,也不好與她說。小滿閉緊了嘴巴!
她心裏藏着事兒,又要裝作若無其事。此刻陳姑姑談起了庶妃的騎術,小滿也能順着陳姑姑的意思,與陳姑姑一道,說上兩句:「奴才進宮後,也曾聽聞嬤嬤們教導,說滿蒙八旗的姑奶奶,凡是大家出來的,或許詩詞文章上,會略缺乏上幾分,然而騎射卻是必精。」
而漢軍旗里的各家各府小姐,往文靜、柔順了養,騎馬打獵是一點不精,甚至教養女兒,都只叫她們略識得幾個字,要難怪滿蒙八旗的朝臣們,一貫覺得漢軍旗的朝臣及閨閣千金們想家子氣。
「這是自然。」陳姑姑驕傲道:「你仔細數一數,但凡滿蒙八旗的貴女,哪個不是無比大氣。馬背上長大的兒郎與格格,追着風賽跑,心境上都要開拓大氣幾分。」
能不能騎馬打獵,也幾乎都是評斷家世的最好方法了。滿蒙八旗的貴女、宮裏的這些庶妃們,但凡大家出身的,哪個不通騎射。
而納喇庶妃連騎射也不通,可見家境上,着實是中下了。不過皇上有心教導她騎射之道,從長遠來看,必然是有利無弊的。
機不可失,時不再來。以陳姑姑於宮中多年的經驗以及資歷,必然明白。果狠地抓住這個時機,補上這個短板,才是明智之舉。
陳姑姑的話語裏,透着淡淡的傲氣,小滿也點了點頭,從這一刻里,從陳姑姑的傲氣里,她也隱約接觸到了,精通騎射意味着什麼。
總歸是有利無弊。
沁柔手拽緊了韁繩,駕馭着馬兒繞着箭亭跑。風颳過來的時候,還能感覺到清涼之意。
但而人與風賽跑,逆着風行,這樣難得的叛逆機會,命運由自己掌控的錯覺,儘管一瞬間也可能被命運摔下去,但也抗拒不了她。
她只拽緊了韁繩去跑。
沁柔談不上喜歡騎馬,只能說是感興趣,就像所有人那樣,對未知的事、對未知的技能,總是懷着某種隱秘的興趣。
但此刻她當真是喜歡極了。不只是因為學會了騎馬這個技能而歡喜,還是因為單純地由馬兒帶着跑而歡喜。
跑了幾圈,沁柔拉緊了韁繩,「吁……」駕馭了馬兒停留在陳姑姑與小滿的身邊。
馬兒仰天長嘯,停留在陳姑姑與小滿跟前,一旁雖有侍衛侍立着,然而用不着他,不說一旁伺候的奴才,還有陳姑姑在,也無需侍衛搭以援手。
沁柔才停穩了馬,陳姑姑趕緊就上去,接過了韁繩,避免馬兒再有妄動,庶妃也因此摔着。在一旁伺候着的太監,也忙不迭上了前去,好性兒地與陳姑姑道:「我來,我來,姑姑去伺候庶妃就好。」
陳姑姑也不與他客氣,這奴才是專門伺候馬匹的奴才,馬匹若有失誤,他也逃不了干係,陳姑姑放心。
將韁繩交到了那奴才的手中,陳姑姑也轉過身去與小滿一道伺候沁柔,不過沁柔也無需她倆伺候,一腳踩着馬鞍,收回了另一隻腳,乾脆利落就跳下來了。
陳姑姑與小滿都迎了個寂寞。
沁柔往一邊走,她來騎馬,字是換了一身騎裝,一雙馬靴。是康熙決定帶她來騎馬之時,吩咐內務府準備的。
不穿花盆底鞋子,沁柔走路也都穩當了許多。陳姑姑替沁柔奉上了一盞茶,含笑道:「庶妃騎術已然日漸嫻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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