沁柔出門來,就跟丟了差不多。人沒回了宴席上她也不想回去。
陳姑姑知分寸,她盤算着時間,庶妃待了一會兒,便隱晦地提醒了一句,道:「庶妃出來的時間夠久了,也該回宴席上了。否則一會兒皇上、皇后娘娘吩咐奴才們尋過來,在這般宴席上,總會有缺。」
陳姑姑也不會低估了人性的惡,宮裏嬪妃們也不是盡數都是好人,個個心眼子多得很,打的是為你好、為你着想的旗幟,乾的都是坑死人、不償命的事兒。
陳姑姑隱晦地挑明了後果道:「奴才愚鈍,宮中嬪妃個個賢良,若是庶妃長時間不歸,估摸着會有人擔憂,庶妃久久不歸,是否是出了什麼事兒。或許心中擔憂,大庭廣眾之下稟明了皇上、皇后,遣了奴才們特意來尋庶妃,也未可知!」
沁柔略微回來頭,正好看見陳姑姑臉上篤定的笑容,不用詢問,必然有人會這麼幹……踩着敵人上位,博得一個和睦六宮、謹慎仔細、細心淑良的名聲。還有什麼是比這更快樂、更欣喜的事兒。
沁柔不會去質疑陳姑姑的遠見!她自己有腦子,自然清楚,這是絕對有可能會發生的事。
想一想,眾目睽睽之下,她被冠上一個失蹤的名聲,無論最後結果如何!總歸都是她有損傷過錯。
倘或是失蹤,必要追究原因;失蹤必有理由,失蹤過後回來,名節必然損傷!倘或是自己久久不歸,那便是不懂事了。
事情更大,幾乎可以成為所有人有意的、無意的茶餘飯後的談資,損傷了皇家體面,未來後宮裏會不會有她這一號人,都未有可能。
雖然提出回稟的人,也未必得有好下場。康熙、皇后也不是任人利用的傻子。但殺人一千、自損八百,兩敗俱傷後、漁人得利的事兒,定然會有這般愚鈍的人做得出來。
不要太高考所有人的智商。尤其天大的欲壑就橫在眼前、觸手可及,沒有那麼多的人,在觸手可及的利益、誘惑之下,還能四平八穩,穩坐不動。
不是誰都會有這樣的心性定力!不然,世間也不會一直有人犯錯了。
正是因為清楚陳姑姑說的是實話,即便不情願,沁柔才回應道:「回去吧!」話畢,人也起身往回走。
世事兩難全。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
回來宴席上,陳姑姑扶着沁柔坐下,四周八里,不少的眼睛都隱晦地投來打量着。
沁柔正襟危坐、四平八穩、處變不驚。沁柔一副不好說話的面容擺在那兒,張庶妃倒是想要看不懂眼色繼續開口,沁柔已經先一步噎了回去。
「張庶妃知道的,我喜清淨,要說話,去尋別人吧!」聲音平淡輕柔,但說出的話不像她的聲音,有幾分平淡輕柔,反而帶了幾分利,直直地刺過去,傷得不算重,但足夠讓人噁心一陣子。
碧喇庶妃開心了,敵人的敵人未必是朋友,但看敵人的笑話,哪怕不落井下石,也足夠令人心情愉悅。
張庶妃臉上的笑瞬間淡了,換上了幾分惱怒,對納喇庶妃的,也有對碧喇庶妃的。
不過她們都清楚,也識大體,不會在這樣地場合鬧將出來,毀了五阿哥的洗三宴事小,丟了皇家的體面事大。
沁柔平順地待到了宴席後,這一場洗三宴倒也風平浪靜,太皇太后年歲大了,皇太后自來是與太皇太后同進同出,這樣地重大場合,少有她獨自出現的時候。
因而太皇太后坐了一會兒後,退場的時候,皇太后要跟着侍奉太皇太后一道離開了。
這一場洗三宴里,沒有地位卑微的人大出風頭的餘地。
延禧宮裏,葉赫納喇庶妃正是產後,在坐月子,自然不能出席五阿哥的洗三宴;葉赫納喇福晉卻是全程參與,但她從頭至尾,沒冒出了頭來,平凡淡然地隱在了人群中,不會趁機與誰攀了關係。
因而,倒也不怎麼惹人注意。
六格格這個備受關注的人物,全程里皆穩穩噹噹地跟在遏必隆嫡福晉身後,應對得體、應對得體,大方婉約,盡顯大家閨秀的風範。
雖然算不得大出風頭,至少讓眾人看見了,一個未來的、合格的當家主母正在緩慢產生。話里話外,皆是一片讚譽之聲;而對此心有忌憚的,也默默地放在了重點關注名單里。
這一場宴席就此落幕,親貴大臣及其福晉出宮去,後宮嬪妃也各回各宮。萬家燈火、燭火朦朧。
而沁柔,已然卸下了釵環,也身着裏衣,坐於梳妝鏡前,一身地疲憊緩緩傳來。
小滿和福順在一旁伺候着,陳姑姑也疲累了,沁柔不是不識好歹的周扒皮,便讓她休息一會兒。
捶腿柔肩,樣樣都不差人了。
陳姑姑也領情,在一旁坐了小繡凳,與沁柔提了一嘴道:「宴間咱們離席重歸的時候,好些人眼睛看了過來,裏面的惋惜、可惜,倒真是不少。」
可惜她們回得及時;惋惜她們回得及時。少了一個置敵人於死地、也出頭露面、出人頭地的機會。
多想也是白想,既成的事實,翻不出風浪,沁柔也不會去在意它。這後宮裏,嬪妃們人人說是姐妹,不如說人人說是敵人。所以,就算所有人害她、對她心懷惡意,她也不覺得奇怪。
她也不需要別人的好。
又不是離了誰,就缺少了養分,不能繼續生存。
所以沁柔不在意,可以說,沒人待見她這件事,沁柔,其實見怪不怪!
「她們惋惜少了一個機會。」福順聽隻言片語,就已經能夠推斷出大體脈絡,瞬間就能跟上陳姑姑的思路思維;怎麼不能算是陳姑姑、李德全調教有方呢?
至於小滿,大抵還是她自身便存在的問題罷!良言難勸該死的鬼,也擋不住作死的人。畢竟,她到底,還是個人。不是個傀儡,沒有開關一按,就能調教成自己喜愛的性子。
小滿那日叫沁柔不滿後,陳姑姑私下裏又找了她談了幾分話。人倒是恢復如常了,好像退去了浮躁,盡心盡力、小心謹慎地伺候。
只是不知多久又會恢復原狀,亦或是,哪日裏直接沸反盈天,背道叛亂。
沁柔不甚在意。能用,她就用着。
而殿外,傳來熟悉的唱和聲,「皇上駕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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