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她醒來時,外頭已經完全黑了下來,屋裏點着的燭火搖曳着,如同夢境一般蒙上了一層薄紗。
秦王被驚醒,連忙大步上前將人扶住,「你感覺怎麼樣,還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今日摔了一跤,肚子有沒有覺得不舒服?雖然太醫來看過說沒什麼大事」
「王爺,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秦王話沒說完就被打斷,林伊淼語氣虛弱又急切,她不蠢,就算一開始沒看出來,如今人一死,便察覺到了其中的不對勁,看向秦王的眼神柔弱卻堅定,「我一開始就該想到的,小四她根本不是那樣的人啊!」
「她那般有成算,怎麼怎麼就沒了呢?」
秦王定定蹲在床邊,張了張嘴,又半晌都沒說出話來,有些事情干係實在太大,他不確定將事情說出來,是不是一個正確的決定。
沉默的氛圍讓整個屋子都顯得壓抑,林伊淼臉色不好看,卻沒有要服軟的意思,也不顧自己的身子還虛着,翻身就要下床,「王爺不說便罷了。」
「我自己去查,總有能查到的一天!」
情緒對孕婦的影響極大,還沒起身,小腹便傳來一陣抽痛,直接讓林伊淼額頭冒出一層薄汗,整個人都蜷縮在了被子裏。
「你這是做什麼,不顧孩子就罷了,連自己的命都不要了嗎!」秦王又氣又急,他從前只知道林四是個倔的。
想定了的事,哪怕他拼了命去勸也沒有用,除了配合之外,根本別無他法。
沒想到他自己的王妃,平日裏看着溫順平和,實際上骨子裏的倔勁兒,跟她那個妹妹簡直如出一轍!
「罷了罷了,我說與你聽便是,趕緊給我躺下!」
命令般的語氣,聽着讓人尤其不舒服,但這一次林伊淼卻很乖,老老實實躺回了床上,「你說,我聽着,一個字也不能漏!」
「告訴你可以。」秦王來回踱步,明眼人都能看出來他心底的不平靜,最後還是停下腳步,格外認真的盯着林伊淼,「但你要保證,今日咱們說的話,出了這間屋子就得全都爛在肚子裏,絕不能往外透露半個字!」
「而且,絕不能私下去查小四的死因,這兩個條件你若不答應,我便不能說。」
林伊淼緊緊抿着唇,心底有着不甘,可看到秦王那副毫不退讓的模樣,終於還是點了頭。
「太子,其實不是聖上的孩子,他的父親是我一母同胞的哥哥,趙王」
秦王也怕,怕林伊淼在不知情的情況下,再做出什麼不理智的事情來,若是被人抓到端倪那小四,便是白死了。
決定了要說,便不再有任何保留。
林伊淼僵在了床上,才聽了頭一句她便明白了,喉頭乾澀得好半晌才緩過勁來,「所以私通一事,她是故意的。」
「她要王府和東宮完全撇乾淨關係,成為死敵,只有這樣,才不會讓聖上懷疑,這事兒是假的,她是故意的她」
「噓!」眼看着林伊淼的情緒逐漸激動,秦王連忙按住了她的肩頭,「噤聲,小四沒了,此事你知我知,萬不可傳到第三人的耳朵里!」
萬幸今日見人暈倒,秦王就已經做好了這件事瞞不下去的準備,早早就讓人將這院子團團圍了起來。
別說是人,今日便是一隻蚊子,都無法靠近這間屋子。
林伊淼回神,連連點頭,隨後死死捂住自己的嘴,只有眼淚順着臉頰砸落在手背處。
「此事不算是假。」秦王哽咽着,閉上眼仿佛有些難以呼吸。
既然決定要說,他就沒準備隱瞞其中細節,直到今日,他都不敢去回想那日是如何脫下她的衣衫,「太子是個聰明人,聖上更是不好糊弄。」
「要想不讓他們有疑心,私通一事必須坐實,做不得假但也只有設計讓太子發現那一次是真,其他時候,只是做做樣子罷了。」
天老爺知道,在林淳歡說出這法子來時,他有多麼難以接受。
偏偏,那人給了他不得不接受的理由。
「不不對。」林伊淼輕輕搖頭,「都已經做到了這般,聖上的疑心盡可消了,為什么小四還是沒了!」
秦王咽了一口唾沫,「淼淼可信,借屍還魂一事。」
本該死在侯府池塘的林家四姑娘,不僅沒死,在水裏待了那麼久連病都沒病一場,啞了那麼些年,又突然能說話。
從來沒學過醫術,卻治好了秦王的致命傷,又治好了太子的恐女症。
從林淳歡的死而復生,到她入宮回來後的一場大夢,原原本本,一字不落。
全部聽完,林伊淼頹然的靠在床上,雙目無神不知在想些什麼。
秦王卻還沒有停下,「小四說,她不確定自己尋死之後,原本的林四會不會回來,會不會像她一樣必死的局面也安然無恙,她不敢賭。」
「所以王府和東宮必須決裂,那樣的話,就算原本的林四回來,說出了這個秘密,我們也能有法子對抗,讓所有人都不相信。」
「淼淼,東宮,咱們再也不能去了,如今咱們秦王府與東宮是死敵!」
林伊淼再次紅了眼眶,比起剛才,她的情緒穩定了許多,但卻越發脆弱,背脊仿佛有千斤沉重,就連伸出來的手,都泛着一股子蒼白,「可是,可是小四的孩子怎麼辦?」
「我」
「淼淼!」秦王語氣嚴肅,「你以為我不擔心那個孩子嗎?那是皇兄的唯一血脈!」
「可這一切,都是小四用命換來的,你要浪費了她這般決絕的謀劃嗎!」
秦王的最後一句話,終於將林伊淼的情緒擊打得完全崩潰,雙手撕扯着被褥嚎啕大哭。
面前的景象猛的關閉,林淳歡站在系統空間內,什麼話都沒有說,隻眼眶有一圈不易察覺的微紅。
009有些小心翼翼的望着,「歡姐,就看到這裏吧?」
沒有得到回應。
009越發心虛,「或者,咱再看孩子一眼?」
「不必了,她哭出來了就好,能哭得出來,就還能撐得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