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您清醒一點吧!珍貴妃如今已經將皇上迷得團團轉,眼裏根本就看不見旁人,哪裏還能看得見什麼規矩不規矩。」
「娘娘,若是咱們再不做些什麼,可就真的來不及了!」
南月這話並不是無的放矢。
在除夕宮宴上,皇帝已經當眾開了口,若是珍貴妃腹中的雙胎有一個皇子,便立即封為太子,若是女兒,更是要御封鎮國長公主!
上一個得到這名號的,那可是一位救朝廷於危難,隻身入敵軍談判,為國家帶來二十年停戰協議的嘉義公主!
即便已經過去了幾十年,嘉義公主的名諱已經是整個王朝至高無上的存在。
可現在,一個尚未出生的嬰孩兒,竟然就能得到這樣的榮譽。
皇后的呼吸越來越重,想要站起來,可還沒站穩腳下就是一軟,差點摔在地上。
雙手死死抓住了南月的胳膊,皇后抬起頭來,「南月,你說,皇上是想要廢了我這個皇后嗎?」
「娘娘」
南月很想說不是,但皇上如今的種種行為,實在讓她很難將這兩個字講出來。
隨着月份越來越大,林淳歡的日常行動也越來越不方便。
雖然用了錦囊里的道具,讓她雖然懷了雙胎,身體卻沒有什麼特別的不適感,但她的腰肢實在過於纖細。
纖細到幾乎承受不住這碩大的肚子,每每走上幾步就控制不住的腰酸背疼,不得不坐下來歇上好一會兒才能繼續。
「娘娘的肌膚可真好。」春雨手上拿着些特製的油,一點點塗抹在林淳歡逐漸漲起來的肚子上,「奴婢的母親生弟弟的時候,那肚子還沒有娘娘這般大呢。」
「但上頭密密麻麻的長了好些紋路,還有一條又黑又長的黑線,看着都有些嚇人,不像娘娘。」
「這肚子又白又滑,真是好看,以後生出來的皇子公主,也一定很好看!」
春雨興致勃勃的模樣,也讓林淳歡露出了笑來,伸出手指點了點她的額頭,「既然有父母,你如何還會進宮來?」
「這裏可不算什麼好地方。」
春雨頭也不抬,只專心做着手上的事,「已經很好了,尤其是跟了娘娘以後,就更好了。」
「爹爹嫌棄我是個女孩兒,又讓我娘生了弟弟,可弟弟出生後,爹爹就嫌棄娘又老又丑,一身皮肉也松松垮垮,人老珠黃的不能看,轉頭就迎了好幾房小娘進門。」
「說出來娘娘莫要笑話奴婢,奴婢是自己跑進宮的,只有在這裏,爹爹才永遠都找不到我。」
春雨的語氣還算平淡,林淳歡的反應也很平淡。
這樣悲慘的過往,她在紅袖樓時已經聽得足夠多了,不是不在意,只是已經可以很好的控制住自己的表情。
春雨說着笑了一下,「娘娘一定想不到吧,奴婢家中還算是有些銀錢的,在賀懷一帶也赫赫有名呢。」
賀懷的緙絲製品十分有名,歷朝歷代加起來,出過好幾位皇商,那裏就算是平頭百姓,大多也都能吃飽穿暖。
要是在哪個地方都算有名那春雨那家中,說不得還真有幾分殷實。
「既然如此,就算父母感情不睦,你畢竟是親生的女兒,何至於入宮來為奴為婢。」
「那時奴婢不過七八歲,剛剛才懵懂一點兒男女之事,我爹就要將我送給當地的知府做妾,奴婢不願,想跑卻被抓起來打,幾天幾夜的不給水米,差點餓死呢,最後還是我娘,護着我跑了出來。」
「一晃眼,也到現在了。」
春雨越是雲淡風輕,林淳歡就越覺得不是滋味。
她不明白,這世上的女子怎就艱難到如此地步,那一點點的甜都如同在毒藥中找糖,越是甜,就越要命。
林淳歡抿着唇,她有一些不大好的猜想,但卻還懷揣着一點兒希望問了一句,「那你娘呢?」
「死了,奴婢跑出家的那天,她就被我爹打死了。」春雨抬起頭來,明明臉上是笑着的,眼底還是隱隱泛着淚光,「奴婢躲在離家不遠的小巷子裏守了兩天。」
「等到他們將我娘的屍身扔到亂葬崗,等人都走了,奴婢親自給她下葬,亂葬崗的土松得很,用手也能挖開的。」
還有些稚嫩的雙手上,到如今還帶着一些永遠無法消失的傷。
林淳歡盯着看了許久,良久才移開目光,沒等她開口,春雨卻慢慢停下了手上的動作,「所以娘娘,不管您想要做什麼,儘管去做好了。」
「奴
婢不聰明,但也能感覺得到,您在做一件了不起的事,如果如果您做的這件事,能讓世上少一點奴婢這樣的人,哪怕只少一個。」
「您便永遠不用懷疑奴婢的忠誠。」
春雨沒有將話說透,林淳歡也沒有給她丁點回應,只拿過手邊的糕點,一點點抿着,說不出在想些什麼。
直至入了夜,林淳歡才又將春雨叫到面前。
「娘娘可是要更衣等着皇上過來?看着,時辰也差不多了。」
林淳歡抿着唇笑,「你如今是本宮宮裏最得臉的丫頭了,這些瑣事兒,哪裏還需要你來做,交給下面的人就是。」
「娘娘可莫要折煞奴婢,能在身邊伺候娘娘,奴婢求之不得的!」
「你的心意,本宮明白,只是今日還有另外一件事要交代給你。」林淳歡挑了挑桌面上的燭火,完美到如畫中人一般的側顏,忽明忽暗的掩在光影里,「前幾日,周才人說給本宮的孩子做了幾件小衣裳。」
「今日應當是做好了,本宮還得陪着皇上走不開,你去,替本宮取來。「
這話,林淳歡說得平靜,春雨卻抬起頭看了她許久,才垂眸應了聲是。
周才人的住處很特殊,很寬敞,比一般一宮主位的娘娘住的地方都要寬敞,這麼大的地方,卻只有她一個人住着。
但這地方,又很偏僻。
偏僻到就算皇帝某天想起這個,曾被自己在醉酒後寵幸的小宮女,都懶得朝那個地方去。
花潮閣。
偌大的宮殿,只有零星幾個人伺候着。
入了夜,連個守夜的宮女都沒有,根本沒有人將這個所謂的才人當回事,伺候得自然也不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