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嗎?」
林淳歡淡笑着回應,春桃的反應卻很激烈,連忙點頭道:「哪有郡主穿着一身農婦的衣衫的。」
「而且奴婢瞧着,那農婦的眉眼看起來,竟然與小姐有幾分相像呢。」
這次林淳歡沒說話,她只是沒有想到,江河的動作竟然會這樣快。
能被春桃撞見,看樣子,已經完全不避人了。
春桃在宮裏住了一段日子,原本聞雲驍有心讓春桃就留在宮裏伺候,畢竟有個知心的人,林淳歡的情緒也會好上許多。
但這宮裏的規矩實在太多了。
春桃和杏兒不同,本就是個跳脫的性子,進了宮未免會覺得難捱,便替春桃回絕了皇帝的好意。
又盼了一個多月,才終於等到了出宮的契機。
今日林淳歡可謂是盛裝,倒不是為了要炫耀什麼,只是若不讓爹爹親眼看着她過得很好,恐怕怎麼都放心不下她的。
「嬤嬤,都安排好了嗎?」
又檢查了一遍頭上的珠釵,林淳歡輕聲詢問着,姜嬤嬤臉上則帶着笑,「娘娘放心吧,您儘管帶着杏兒出宮便是。」
「該上演的好戲,總是能看得上的。」
聽到這話,林淳歡臉上的笑意濃了幾分,沒多大會兒方總管便進了門,「娘娘,儀仗已經準備好了,請您移駕。」
這次出宮探親,皇帝不但沒有遮掩,反而十分大張旗鼓,簡直是給足了林氏一門臉面,林淳歡笑得羞怯,「勞煩方總管了。」
這大半年相處下來,林淳歡確信,就算沒有她肚子裏這個孩子,皇帝對她也是有幾分真情的。
這次探親,亦給足了她臉面,為的就是抬高林氏門楣。
只是男人的真情,在她這裏並不值幾個錢罷了。
這一路的盛況,讓林淳歡陷入短暫沉默。
民眾的跪拜,隆重的儀仗,一切與上一世她入京時的慘烈成了鮮明對比,隔得老遠,林淳歡便看見了早早等候在大門外的林老爺。
瞬間眼睛便被淚水打濕。
「爹!」
匆匆下了轎攆,動作矯捷得將身邊的聞雲驍嚇得臉都白了,連忙將人扶住,「歡兒小心些!」
然而林淳歡現在哪裏還有理會他的心思,一雙眼睛都黏在了林老爺身上。
「草民叩見皇上,叩見賢妃娘娘!」
林老爺雖然也激動,可還是規規矩矩的先行了禮,動作生疏卻認真,仿佛生怕自己的舉動,會給女兒帶來一丁點兒的麻煩。
林淳歡一直強忍着,等到林老爺行完禮,才連忙將人給扶了起來,慌忙擦掉眼中的朦朧霧氣,「爹爹,女兒好想你」
「好,好好!」
看到林淳歡比從前養得越發嬌嫩,林老爺也忍不住紅了眼眶,連連說了好幾個好,「看到我兒如今這般尊貴,爹對你早亡的娘,也算是有了交代了!」
「好了。」
沒等林淳歡再開口,聞雲驍已經握住了她的手,「這裏人多眼雜,還是先進門吧。」
「是是是!」林老爺也算是見過大場面的人,即便面前的人是當今聖上,雖然顯得有些拘謹,可也有禮有節,忙將兩人往宅子裏引。
皇帝說是陪着林淳歡一起出宮探親,實際上才與林老爺說上幾句話,就有無數官員涌了上了來,恨不得趁這個機會,能與當今聖上拉近些關係。
直到這時,父女二人才算真正能說上兩句話。
林老爺更是拉着林淳歡的手,上上下下的繞着她看了好幾遍,那顆一直懸着的心,才算是徹底放下去。
「你當初一入京便了無音訊,爹還擔心你會忘不掉江河那個忘恩負義之徒,沒想到我兒卻陰差陽錯,走出了一條不錯的路來!」
林淳歡咬着唇,緊緊握着林老爺的手,「爹爹莫要擔心,皇上待女兒很好,也很看重肚子裏的孩子。」
「女兒會過得好的。」
聽到這話,林老爺雖然點着頭,可眼神中的擔憂卻一點兒都沒有減少。
幾次想要開口,也都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爹爹,可是有什麼要交代女兒的?」
「罷了!」說着,林老爺像下定了什麼決心一樣,回握住林淳歡的手,目光格外堅定,「歡兒,有些話爹本不該說,說了便是冒犯天家。」
「可你涉世未深,爹也只有你這樣一個心肝寶貝,便是冒犯,也顧不得了!」
林老爺的語氣太過嚴肅,讓林淳歡
都忍不住認真起來,「爹爹有話就直說吧,歡兒必定謹記。」
「你要記住,無論什麼時候,都不要太相信男人的真心,婦人生產,那是一隻腳踏入鬼門關,若是沒有出現什麼差錯便罷了,萬一」
林老爺話還沒說完,語氣中已經帶了些哽咽。
對此,林淳歡也咬緊了唇說不出話來,當初她的母親就是難產而亡,對於婦人生產這件事,她比誰都明白爹爹有多擔心。
「這個孩子有多重要,你我都心中有數,萬一出現什麼差錯,別看現在皇上對你千好萬好,到了二選一的時候,天家極有可能不會保你,爹爹到時不在你身邊,你自己卻要做足了準備,為自己留下一條生路!」
字字句句,都是一個父親深切沉重的愛意。
林淳歡重重點頭,「女兒記住了!」
「再有,男人心今日來明日去,花言巧語都做不得數,那後宮中的鶯鶯燕燕更是不會少,你切記,有了這個孩子,不管往後聖上的心在不在你這裏,你都能過得富貴平穩,切不可去行那爭寵之事!」
「你是爹唯一的血脈,爹不求你將來有多富貴榮華,爹只要你平安!」
依照林老爺的心思,他根本不願意讓自家女兒進入深宮那個虎狼之地,只是如今事已至此,憑他的能力,也根本沒有反抗的餘地。
只能一遍一遍的叮囑。
恨不得將今日說出口的每一個字,都牢牢刻到自家女兒的骨子裏。
「爹是男人,也明白男人,歡兒在深宮中想要不苦,切記,一定要守好自己的心。」
感覺到手掌傳來的力度,林淳歡吸了吸鼻子。
世人都盼望着她肚子裏的孩子,只有她的爹爹,一心盼着自己的女兒好,林淳歡抬起頭笑,將這一句句肺腑之言牢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