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雲凱和Richard哪兒也沒去,待柳望雪和杜雲襄他們出門散步之後,就直接坐在收拾乾淨的餐桌邊聊開了。
主要是因為Richard,他已經迫不及待了,他覺得自己能從工作室忍着來到小院,又忍到吃過晚飯,已經到極限了,再不給他一個答案,他的一顆心肯定要被折磨死。
許青松去樓上陽光房裏把柳望雪的茶具拿下來泡了壺茶。
柳南山和顧雪蘭見他們一副要聊天的架勢,就給他們準備了些零食和水果端過來。尤其是感覺到杜雲凱和Richard之間那種不可名狀的氛圍,心說剛剛吃飯的時候還好好的,這是怎麼了?他倆擔心別是有什麼事兒,把許青松拉到一旁悄聲問了一句,面露憂色。
許青松解釋了一句,說:「沒事兒,大概是一些私人問題,我也不太清楚,你們放心,聊完肯定就沒事兒了。」
柳南山和顧雪蘭就去了廚房,把空間留給他們。
許青松覺得他在或許不太合適,正要抬腳跟着二老往外走,卻被Richard給叫住了。
Richard滿臉不解地看着杜雲凱,一隻手還指着許青松:「這有什麼不能說的呢?Charles的爸爸是誰有什麼不能告訴我的呢?你問問青松,這種事難道還是什麼不能宣之於眾的秘密嗎?」
許青松剛剛被二老拉到一旁,沒注意他們倆聊了什麼,此時被Richard叫住,又聽他這麼一說,心裏的那點兒八卦探究欲就冒了頭。
許青松腳尖一轉就往餐桌邊走回來,拉開椅子坐下:「什麼情況?」
杜雲凱拿起壺給自己杯子裏添了茶,說:「在工作室那會兒我姐就已經說了Charles沒有爸爸,他不信,現在又問我,可Charles本來就沒有爸爸,他再怎麼問還是沒有啊。」
Richard就是不信:「你姐姐又不是聖母瑪利亞,如果沒有爸爸,那Charles是怎麼來的?」他說着驚訝不已:「難道Charles是你姐領養的?」
杜雲凱真想翻他個白眼:「Charles是我姐親生的。」
Richard就更不解了:「那Charles就肯定有爸爸,他到底是誰?」
杜雲凱放下品茗杯,呼出一口氣:「還要我說多少遍,Charles他沒有爸爸。」
Richard一臉痛苦:「凱,你怎麼能這樣,你為什麼就是不願意告訴我?這對我很重要!」
杜雲凱:「沒有就是沒有,我總不能憑空捏造一個出來吧?」
Richard:「可是」
Richard剛開口,就被許青松打斷了:「停!等等,等等——」
許青松算是明白了,這倆人原來一直都是車軲轆話一問一答,難怪一個覺得自己回答了,另一個卻覺得沒問出答案。
許青松心想,今天晚飯也沒喝酒啊,怎麼能暈成這樣?難道是最近工作壓力太大了?不應該啊,他們工作室的氛圍一直都很好的。嘖,估計是熬夜熬的。
許青松對Richard說:「我能問一下你為什麼一定要知道Charles的爸爸是誰嗎?」
Richard表情複雜:「因為這對我很重要!」
許青松忍住不合時宜的一句笑,掩飾般「咳」了一聲:「我知道,我是問,為什麼很重要?重要在哪裏?」
杜雲凱叉起一塊哈密瓜剛送到嘴邊,腦子突然清醒:「對啊,重要在哪裏?」他一定是最近沒休息好,剛剛完全被Richard這貨繞進去了:「你不能只逮着那一個問題,問你要說原因,說原因,知道嗎?」
Richard也頓然清醒,繼而唾棄自己,他真是急昏頭了,這麼問能問出結果才怪。他端起品茗杯一口悶了下去,把茶喝出了酒的架勢,他握着空杯,視線落在上面的荷花上,輕輕地說:「因為Charles和小時候的我長得一模一樣。」
這下輪到杜雲凱和許青松驚訝了。
Richard放下空杯,拿出手機,在屏幕上點了幾下調出照片給他倆看:「你們看,這一張是我四歲時的照片,這一張是我五歲時的照片。」
Richard四歲時的照片是黑白的,還是福利院的大合照。這張照片的拍攝契機他已經記不清了,只記得那天整個福利院的孩子都特別開心,跟過聖誕節一樣。所有孩子都把各自最喜歡的衣服換上了,就連修女們都互相幫着修了修眉毛。中午的時候,孩子們按照要求排好隊,在修女們的帶領下,於福利院門口的草地上拍下了這張合影。
三十多年前的老照片了,當時保護得也不是很好,紙張早已泛黃,人物有的也模糊了。Richard手裏的這張,還是領養他的第二任父母帶他回福利院看望修女時拿回家作紀念的——那時撿到Richard並把他養大的那位修女年邁重病,他們回去正是看望此人,照片也是從此處所得。
回家後,養父母把這張照片塑封保存了起來。再後來,Richard把照片交給了專業人士掃描修復,儘可能地復原,得到的就是許青松和杜雲凱現在看到的這張。
五歲時的照片就是彩色的了,是Richard的第一任養父母帶他拍的,為了紀念他們組成新的家庭。這張照片當時洗出來就加了塑封,因此保存基本完好。
Richard從小時候拍的照片不多,福利院的就這一張,另外一些都是和養父母一起拍的,全都被他重新掃描後存在雲端了。
倆人看完所有的照片,許青松又劃回四歲那張福利院的合影,把盤腿坐在一位老年修女腳邊的小Richard放大到整個屏幕,腦子裏回想着茶茶的那張小臉,說:「不能說一模一樣,這簡直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
杜雲凱看完這些照片只有一個感受,他仿佛提前看到了茶茶的成長變化。再一抬眼就是Richard的這張臉,杜雲凱覺得他不能接受,他那么小那麼可愛的外甥,怎麼能變成眼前這個鬍子拉碴滿臉倦容的糙漢呢?他不能接受!不能!
Richard感到他的眼眶又要發熱了,他抬手按了按,說:「你們明白了吧,這真的對我來說真的非常重要。凱,青松,我相信你們能理解的,每一個——我是說,即便是生下來就是孤兒的孩子,他也是有父母的,他也希望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誰,他也希望知道這個世界上他還有沒有親人存在」
Richard頓了頓,抑制住即將哽咽的聲音:「凱,你知道的,自從我有錢了之後,我一直在托人查詢我的身世,但是這麼多年過去了,一點消息都沒有」
Richard是真的很想知道他是從哪裏來的,也很想知道他為什麼一出生就被丟掉。他也預想過種種,但他無所謂,他覺得哪一種結果他都能接受,因為只要有結果,就能證明他在這個世界上不是一株孤獨的浮萍,而是某一顆樹上被不知名的鳥帶走的種子。他一直固執地認為,只有知道了過去的來處,才能尋得未來的歸途。
找了許多年沒有結果,Richard其實都已經放棄了,因為被Edwin搞到傾家蕩產之後,他已經無力再支付高昂的查詢費用,沒想到來到Z國之後,在這裏遇到了茶茶。
Richard發誓,他之前根本連見都沒見過杜雲襄——他在來Z國之前都不知道杜雲凱有個姐姐——就更不可能和她有那什麼,對吧!所以,茶茶大概率、也只能跟他有着某種親緣關係,這就間接證明,他在這個世界上是有親人的!
所以他才會這麼激動而又執着地問茶茶的爸爸是誰。
Richard接着說:「凱,這就是天意!上帝啊,這真的是天意!我要感謝Edwin!要不是他,我就不會傾家蕩產。凱,我還要感謝你,要不是你聯繫我,我就不會來Z國,我就更不會遇到Charles!」
許青松嘆一聲:「緣分吶——」
杜雲凱乜了他一眼:「什麼緣分!」他還沒緩過來。
「怎麼能不是緣分呢?」Richard激動不已,「這就是緣分啊!你看,Richard和Charles,我們的名字里有一個共同的音節『char』,這一切一定都是上帝的安排!」
許青松一杯茶剛喝進嘴裏,差點被嗆到,好容易憋回去,笑得不行。
杜雲凱對Richard這種「強行緣分」的說辭無語置評,他也不是要潑冷水,就是不希望Richard到時候期望越大失望就越大:「你有沒有看過一些報導,就是這個世界上存在着與你毫無血緣關係的雙胞胎?」
Richard一臉問號。
杜雲凱解釋說:「就是比如說你在北半球,那個人在南半球,你們祖上十八代都毫無血緣關係,但是那個人卻和你長得一模一樣。」
Richard還是一臉問號。
許青松理解杜雲凱的意思,進一步解釋道:「也就是說Charles和你小時候長得像,很可能只是個意外,你也不要太」
「不不不,」Richard搖頭,語氣篤定,「我有感覺,Charles和我之間一定有關係,你們相信我!」
他說完再一次問杜雲凱:「所以,凱,你現在能告訴我Charles的爸爸是誰了嗎?」
許青松給三人的品茗杯里都添了茶,又往茶壺裏重新注入開水,說實話,他被Richard搞得也好奇了起來。
杜雲凱嘆口氣:「Richard,不是我不願意告訴你,是Charles真的沒有爸爸,他這個所謂的『爸爸』就是一顆精子,你明白嗎?」
「什麼?」Richard覺得他的大腦要宕機了,「我不明白,什麼意思?」
許青松倒是猜到了,怪不得茶茶會說那句「因為媽媽想我了,所以我就來了」。
果然,杜雲凱問Richard:「精子銀行,這個你總該知道吧?」
此時,坐在打穀場旁邊的木墩子上,杜雲襄和柳望雪也在聊這件事。
他們出門散步,沒有往柏油路走,那邊晚上沒有路燈,路邊還有一條小河,不安全。於是就往村里走,來到了打穀場,這邊場地又大又平坦,還安裝了路燈。也有一些孩子吃過晚飯跑過來玩的,其中就有傍晚那會兒遇見的小濤和浩浩。
幾個孩子,再加上三小隻,很快就玩到一起去了,你追我趕笑着瘋跑。安定在旁邊陪着玩,也是看護,時不時給茶茶擦擦汗,怕他吹到受涼。
柳望雪一開始和杜雲襄繞着打穀場散步,聊的基本都是工作上的事,後面話題轉到日常就集中在了茶茶身上。
關於茶茶的爸爸,柳望雪雖然好奇,但也不好多問。大概是這兒的環境真的很使人放鬆,也或許是杜雲襄此刻就是想聊聊,便主動提起了。倆人就在木墩子上坐了下來,一邊看孩子們和三小隻一起玩耍,一邊聊了起來。
杜雲襄這個人是個純純的事業腦,可要說她沒長戀愛這根弦吧,她也談過一段戀愛。
這一段是在讀研期間,對方和她同系同級,只不過家境比較普通。經濟條件這方面杜雲襄根本不在意,她看的是人。那男生各方面確實挺優秀的,在她看來,至少比她所處的那個圈子裏的同齡人強過不少。
筠溪娛樂就是杜雲襄在讀研期間創立的,一開始就是做影視投資的,家裏人都不知道,她這位男朋友就更不知道了。
畢業那會兒,這位男朋友拉了幾個人一起創業,但是資金上遇到了些困難,杜雲襄不忍心看男朋友吃苦,就提出要幫忙。這位男朋友不知道杜雲襄的家世,只以為她就是小康之家裏備受寵愛的獨生女,難以相信她能一下子拿出幾十萬。
杜雲襄當時還是挺喜歡對方的,而且經過這近兩年的觀察,杜雲襄覺得對方人品是很不錯的,也就有了想一起走下去的念頭,於是就覺得自己家裏的情況早晚得讓對方知道。不過她當時不知出於什麼原因沒有和盤托出,而是先告訴了他筠溪娛樂的事,說這筆錢是她投資賺的。
這位男朋友當時沒有拿杜雲襄的錢,過了幾天之後忽然發信息跟她提了分手。杜雲襄還問了句為什麼,他就回了四個字,說壓力太大。
看着這四個字,杜雲襄瞬間就覺得自己沒那麼喜歡他了,那就分唄。
分了之後也就畢業了,杜雲襄專心搞事業。當筠溪在圈內名聲鵲起時,因為遇到一次較為嚴重的明星塌房事件,她那次投資血本無歸,公司都受到了影響,不得不回家請爸媽幫着兜底。後來危機度過,她給公司轉了型,才拓展出了藝人經紀部,並逐漸經營出現在的規模。
這期間,不是沒有人追她,但是她全都看不上眼,也絲毫沒有要談戀愛的想法。
直到有一次,總裁辦的一位秘書休產假回來給她帶了回禮,她還看了寶寶的照片,一下子就被小可愛擊中了。
深思熟慮後,杜雲襄覺得她也想要一個孩子,於是回家後又和媽媽殷冬蕾說了這個想法。一筆閣 www.pinbig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