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鎮國公擅權僭越,以欽差之身,迫害江南,殘害百姓,民怨沸騰,不可不查。」
「陛下,鎮國公於江南行事不當,致使黑蛟河決堤,百姓流離失所,民眾受害,達百萬之眾,若再放任,恐江南離心。」
「陛下,鎮國公一行本是主管吏部功考,如今卻干涉地方內政,違逆聖意,不可不召回法辦,再派遣人去。」
大齊朝堂之上。
齊帝坐在龍椅之上,十二旒遮擋着臉,讓人看不清喜怒。
朝堂之下,無數官員進諫,跪拜於地,言辭憤慨。
大齊君臣之間,通常只是行禮,而無需跪拜。
如此跪拜,乃是大禮。
同時也是某種意義上的逼宮。
很顯然,紀仁的舉動,讓他們坐不住了。
重新丈量江南土地,又直接抄了王家。
這是想做什麼?
他們不清楚,但他們知道如果不能在這個時候,遏制住紀仁的態勢的話,那麼整個江南所有世家都會受損。
這些讓他們根本坐不住。
甚至江南之外的世家也坐不住了。
今日是在江南,那明日會在哪裏呢?
所以,今日大齊朝堂上的世家官員大半都在請命。
哪怕是江南之外的世家子弟也是一般。
「胡說八道!爾等只盯着這次缺漏,卻不見鎮國公此行大功,先破皇甫雄堅,再誅黑蛟,剿滅叛軍數萬,維護大齊安寧,可謂不世之功。如今不為鎮國公請功也就罷了,還在這裏大放厥詞,詆毀中傷我大齊將士,居心何在?莫不是都與司馬家勾結,意圖顛覆我大齊江山?」
群情激奮,齊帝沒有開口,都察院左都御史田皓率先走出,毫無懼色地面對大半個朝堂官員,開口斥責,隨隨便便地就扣上一頂大帽子。
「田皓,你休得污衊!」
聽到田皓直接說與司馬家勾結,一群人齊齊色變,面色青紅交加,最後怒聲駁斥。
「田皓,你休得胡言亂語,我知你和紀仁往來親密,你獨子田直更是以紀仁馬首是瞻,但國法如此,豈可任你一人亂法?張侍郎等人下江南,是為了吏部功考,與緝拿叛賊何事?沒有規矩,不成方圓,百官各司其職,朝廷運轉方能順遂。難不成我工部的可以插手你都察院的事嗎?」
「不錯,一碼是一碼,鎮國公此番下江南,為的是吏部功考,本身就不在他的職責之中。而且田大人口口聲聲說着功勞,難道只見功勞,不見因鎮國公冒失,而流離失所的百萬百姓嗎?他們的生死就不重要嗎?」
「都言田大人剛正不阿,大公無私,清廉如水,如今來看也是不然。自家獨子與鎮國公做了生意,日進斗金,這朝堂之中誰人不知?田大人不避嫌也就罷了,如今還為鎮國公說話,看來是拿人家的手短。」
「還是田大人有本事啊,拿了錢,還能博個清廉的美譽。」
一群人口誅筆伐,冷嘲熱諷。
田皓半點不懼,呵呵冷笑數聲,便駁斥道:「照着諸位大人的意思,爾等吃我大齊俸祿,履行公務之時,見叛賊造反,也可置之不理。只需顧得手中事就好了?又或者說,為了手中的事,可以和叛賊合作,畢竟各司其職,你們只要管好自己的職責就是了,其餘百姓死活,你們全然不用在乎了?」
一群人聞言,面色驟變,又是厲聲駁斥
田皓絲毫不懼,舌戰百官,頗有當年諸葛亮舌戰群儒的風範。
辯論爭鬥,他田皓就沒有怕過。
看着以一己之力壓制百官的田皓,高台上的齊帝嘴角不禁微微上揚,還是這個時候的田卿最賞心悅目。
這門大炮,只要不對着自己發射,不管對誰,那都是幸事。
讓田直去江南,也真的是去對了。
別的事情,田皓可能不管,但他自家兒子的事情,他不可能不管的。
這次下江南的功績,主打個雨露均沾,田直回來,論功行賞的話,也能晉升。
田皓不會去爭,給自己兒子弄什么子虛烏有的功績,但更不可能看着別人毀他兒子功績。
只是到這時候,齊帝忍不住思念起諸葛清嵐來,丞相不在,要壓制百官,確實不易。
荀方雖然可以,但荀家是潁川世家之首,作為荀家家主,荀方能替齊帝把荀家人給按下去,不提反對意見,就已經很對得起齊帝了,要是再讓荀方主動對自己家開刀的話,荀家就得內訌了。
也就田家可以了。
這一家子,主打剛而犯上,雖然世代為御史,但一家都清廉的很,不然的話,田直也不會進了一次賭坊,就不捨得出來了。
「陛下,皇城之外,書聖王紹之正率領數千儒生於宮門外請命,懇請陛下召回鎮國公。」
就在這時候,御林軍統領趙淵走入道。
而聽到這個消息,齊帝的嘴角更是上揚。
和紀仁不同,紀仁可以不按照規矩的胡作非為,他不行,他是大齊天子,他對自己有嚴格的道德要求,所作所為需合乎律法。
以明君自我標榜。
最多縱容一下一些不聽話的孩子行兇。
但他自己不能這麼幹。
而按照現在查到的證據來看,王家有一部分人確實參與了司馬家的謀逆,但這一部分的人到底有多少,不得而知。
單從現在的證據來看,書聖王紹之,可能還真沒有參與謀反。
所以純粹按照證據來說,不能辦了王紹之,最多也就是軟禁。
畢竟大齊世家關係複雜,別說誅九族,夷三族,一族也得商量下。
像江夏黃家有問題,但很顯然伱不能因為這個,把黃素梅殺了吧。
那諸葛清嵐最差也要進化成霍光。
所以得王紹之自己動一下。
很顯然,王紹之他很懂。
眼下王家是有懷疑,王紹之還沒有完全定罪,從這個角度來說,現在書聖還是無罪的,他還是大齊文壇的新一代代表。
剛剛把鄭長松這個文壇領袖給發配妖氣長城去了,現在再處置一個文壇領袖的話,大齊文壇是真要地震了。
而且眼前這些人也都不是簡單的人,他們的身後是無數的世家,這邊不同意的話,對諸葛清嵐沒突破超凡前的齊帝來說,真的很棘手,說不得真要猶豫一二。
「懇請陛下,剷除國賊紀仁!」
就在這時候,外面隱隱間又有聲音傳來。
常人聽不清晰,但已經入了天王的齊帝聽得分明,許多聽力過人的官員也都聽在耳中。
正在和田皓爭鬥的眾官這時候猛地意識到自己之前弄錯了對象,當即反應過來,朝着齊帝叩首道:「陛下,民意不可違啊,鎮國公所為已經是天怒人怨,臣等知曉陛下愛護鎮國公,但便是愛護,才不能讓他走錯路,與天下人為敵,請陛下召回鎮國公。」
相比外面的誅賊,這個要委婉很多。
召回。
先叫回來。
「請陛下召回鎮國公。」一群大臣紛紛請命。
田皓這時也不開口了,畢竟這個真不在他職責範圍內了,只有齊帝可以回答。
而一直坐着的齊帝這時候終於開口了,看着面前跪着的一群人,冷冷道:「召伯義回來做什麼?誅爾等國之蛀蟲嗎?」
齊帝聲音冰冷,朝堂上正跪着的朝臣們聞言無不露出震驚的神情,不敢置信自己聽到的。
稱呼紀仁用紀仁的字,而稱呼他們為國之蛀蟲,齊帝的意思已經再明確不過。
但這還是他們那個素來寬仁的陛下嗎?
「伯義自從下江南以來,你們的彈劾就沒有停過,朕不欲堵塞言路,故而並未對你們加以斥責。卻不曾想不僅不能讓你們迷途知返,反而是變本加厲,詆毀朕的功臣,知道的說你們是我大齊的官員,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們都是他司馬家的臣子呢!」齊帝說到這裏,聲音陡然冷了下來。
群臣惶恐,連連喊冤,和田皓指責他們不一樣,田皓指責他們,那就是大家臣子間的吵吵架,無傷大雅,歸會兒就好,但齊帝懷疑他們的忠誠,那他們的未來便沒了。
有着衝動的臣子,雙眼血紅一片,竟當眾哭訴道:「陛下素來寬宏雅量,朝臣用心,以死報之,是以多年來大齊風調雨順,國泰民安,四夷拱手,八方賓服,然而如今陛下卻不行正道,寵幸奸佞,遠賢人,不納良言,臣願以一死,換陛下回頭。」
話音落下,那臣子便猛地朝一旁的柱子狠狠地撞了過去。
若是撞實了,非要撞死當場不可。
只是很顯然,這裏是大齊朝堂,一堆天王都在,怎麼可能真讓他死了去?
一旁的威國公不屑地翻了個白眼,一隻熊掌般的大手一抓,就把那臣子抓住,然後像丟垃圾一樣地丟在地上,道:「要死,回家死去,死在大殿上做什麼。」
齊帝看到這一幕,面色更怒,真要是朝堂上死了個臣子,他的顏面也丟了,當即怒聲呵斥道:「我大齊之亂,一在西涼,二在皇甫。伯義先在西涼救朕,助朕平西涼之亂,此番下江南,一日誅四天王,斬皇甫雄堅,去朕心腹大患,當年太祖有言,斬皇甫嵩、盧植、朱儁法相傳承者,可拜上柱國。而伯義幾乎以一己之力,平我大齊兩大亂,他若是朕之子,朕定封他個天策上將,他的功績,也輪得到爾等心思不純之輩在背後議論?」
這個真的不是在開玩笑。
要是紀仁是他親兒子,果斷天策上將送上去,太子也可以準備上。
畢竟,他這些個兒子一個比一個糟心。
哪像紀仁事情辦得漂亮,這次下江南,抄了王家,幾個億的財產清單,直接送了過來。
幾個億啊!
大齊這些年一年的國庫收入都沒一個億啊。
以前讀史書的時候,齊帝有些不解漢武帝對霍去病的榮寵。
但現在他深有感受。
那是紀仁嗎?
那是朕的冠軍侯,朕不會夭折的冠軍侯。
朕的伯義!
詆毀他?
你們也配?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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