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黎景是師兄,可是盧悅跟他聚少離多,當年紀師父的傳承,師兄接下多少,她其實不太清楚。
她眼睜睜地看着,碎了一面鏡光陣後,他們的雪窟變亮了。
隨着黎景的手式,整個雪窟,好像都變成了鏡光陣,盧悅團團轉了一圈後,發現自家師兄,居然把方圓三百多里的方位,差不多都監視到了。
嘖嘖!
真厲害!
「陰尊用起了屍傀,顯然和南庚已經破罐子破摔,不在乎別人知道了。」
黎景跟師妹解釋,「婦好的人,我們不能全信,萬一他們被陰尊和南庚陰了,泄露出我們,定然會去以前的住地,裏面的鏡光陣,留着是禍非福。」
「……」盧悅點頭,「師兄說的是,不過,你這麼多鏡光陣,是什麼時候佈下的啊?」她每隔兩天都會出去晃一圈,查缺補漏,居然任何異常都沒發現,「季雁山每天都有雪,你的鏡光陣,怎麼都沒被雪埋了?」
「如果那麼容易就被雪埋了,那我還布它幹什麼?」
黎景好笑,「季雁山什麼多,雪最多,我用了你的萬年寒玉,還加了其他一些材料,溶了本地的雪晶,弄了專門布鏡光陣的雪傀儡。」
星羅洲是魔族地盤。
他是師兄,在飛淵傷了,金盞沉睡後,又是這裏唯一能打的男人,怎麼能事事指着師妹?
「這附近三百里,有什麼異常我都知道。以後,你不用再出去了。」
免得巡查在此的星羅洲修士,透過師妹出現的頻率,摸出他們的大概位置。
「……好!」
師兄比她想像的厲害多了,盧悅愣愣點頭,「師兄,既然你有這麼厲害的雪傀儡,以前怎麼沒跟我說?」
雖然只是隔天出去溜一圈,可外面跟雪窟還是沒法比的。
「我們不得看看星羅洲的誠意嗎?」
婦好是婦好,那些追殺了他們那麼長時間的人,到底跟她是不是二心,他們也要試探一二。
雖然陰尊沒來之前,黎景對穆滿、申侯那些人,已經相信了些,但現在,他的警惕又升了起來。
「有兩次,我看到你故意跟他們相遇,你覺得,那些人在關鍵的時候,能靠譜嗎?」
「關鍵的時候啊?」
盧悅沉吟,「陰尊來了,哪還有什麼關鍵的時候,應該只有生與死的時候了。」她在鏡光陣上,看着沒有停留,好像有目標方向的南庚,「性命受到威脅,人的選擇,有時候……只有一念之間。」
穆滿那些人,在星羅洲的事上,可能會寧為玉碎,不為瓦全!
但見識到屍傀之後,也可能,會有人沒了骨氣苟且偷生,乾脆再投南庚。
「……你清楚就好。」
黎景瞄瞄有些糾結的師妹,「雖然我不知道,穆滿那些人現在在哪,不過……,他們巡到這邊的時候,我曾經做過一些小手段。」
小手段?
盧悅詫異。
「大家是一起對付陰尊的夥伴嘛!」黎景笑起來的樣子,顯得特別乾淨無害,「南庚來了,隨行的人還成了屍傀,我總要通個風,報個信。」
「……」
盧悅無語的同時,又忍不住報了些希望,「季雁山的禁制這麼特別,連萬里傳訊符都失效了,你的小手段……,真能通風報信嗎?」
他們剛來的時候,和時雨師伯一起尋冰泉,連分開走都不敢,生怕誰迷路了。
如果師兄真有這本事……
「半個月前研究出來時,我已經和時雨、梅枝兩位前輩,試驗過。」黎景朝師妹笑笑,「那時候,你在鱷龍洞天。」
「……那你至於現在才告訴我嗎?」
盧悅瞄瞄內室,語氣有些小幽怨,「你們的試驗結果,在相離多遠的地方,都能有效?」
「差不多四百到八千里。」
黎景微嘆一口氣,「沒告訴你,是因為我還在改進。」
「那……能像萬里傳訊符那樣嗎?」
「不能,這邊是用寫的。而且,四百裏面勉強可行,四百里後,就是單方面了。」黎景很遺憾,「所有過四百里的,對方被落雪做過手腳的法衣,只能顯現字跡。差不多超過八千里後,連字跡都會沒了。」
「已經很厲害了。」
盧悅忍不住眼露出崇拜,「不過,師兄,你打算什麼時候通風報信啊?」
「通風報信的前提是不能暴露我們自己,所以,最好等半個時辰。」
黎景雖然很受用師妹的崇拜,卻更冷靜,「我研究過穆滿那些人巡山的路線和時間,半個時辰是大家都安全的時間,以南庚現在的速度,雙方還遇不到。」
這樣啊?
盧悅真是好放心。
果然師兄都是靠譜的。
她為當初的自己喝聲彩,「師父如果知道,你把傀儡玩得這麼溜,一定高興壞了。」
當年的紀師父,為了收徒跟冥厄那些人鬥智鬥勇,斗得都要絕望了,要不是她誤打誤撞地進了古城地宮……
「回頭,我得朝他老人家多要些獎勵!」
師兄師姐,都能舉一而反三,師父真跟她撿到寶了。
「師兄,你看露露姐都在邊境揚名了,你可不能掉鏈子。」
啥?
「等等,我掉鏈子,跟你要獎勵有關係嗎?」
黎景被師妹繞得有些暈。
「當然有。」
盧悅兩眼彎彎,「不過,師兄,這個問題呢,現在說就不靈了,等我從師父那撈到好處,我們一起分的時候,保你什麼都知道了。」
可憐她一直以為,黎師兄只是比一般人,稍為厲害了那麼一丁點。若是早知道,他這麼厲害,她早分更多擔子了。
「好師兄,你好好看着這裏,我先跟飛淵說一聲,免得他久等心焦。」
「……」
雖然覺得,師妹可能給他挖了一點坑,可是難得她從師父那撈好處,還想着帶他分。
看在這一點上,黎景就不跟她計較了,目光重新落在南庚走過的鏡光陣,估算他一路前行的速度。
陰尊也玩傀儡。
如果在別的地方,他摸不清他在哪。
但季雁山……
黎景慢慢放大了這個鏡光陣。
南庚的隊伍突然一頓,那整齊劃一的樣子,讓他心下一跳,忙悄悄讓鏡光陣復原,並且輕輕轉動小木人的臉。
「怎麼啦?」
南庚問的時候,神識已然四放。可惜,不過十米,便被彈了回來,還不眼睛看得遠。
「我們可能被人監視了。」陰尊的語氣有些不確定,「剛剛,你就一點感覺都沒有嗎?」
「……你想多了吧?」
南庚輕輕拔高身體,四望一圈後,又摸出同濟牌和一個特別的法寶,仔細拔弄半天,道:「我這裏什麼發現都沒有,季雁山不同於其他。」
話音才落,他連連揮掌,雪地翻飛,眼睛所及之處,很快犁了一遍。
「同濟牌沒動靜,所以,不可能是太甲他們,盧悅……,」他用手指指周圍,「我們瞎貓好像沒碰着死耗子。」
如果她藏身的地點,就在這周圍,陰尊剛感覺的,就是她在暗地裏偷窺他們,現在這樣一弄,也會暴露出來。
「……」
陰尊在他獵獵作響的法袍外,慢慢顯出一點人形,環看一遍四周後,不能不懷疑是他的感覺出了錯,「可能是我想多了。」
成和敗,要在這個古怪的地方定下來。
陰尊心中有些不定,「很多很多年前,這裏不是這個樣子。」
「噢?」再次前行的南庚毫不在意,隨口問道:「以前這裏是什麼樣子?」
「星羅洲之所以是你們魔族的天下,是因為,當年的這裏,是天下第一魔宗,魔欲宗的所在。」
陰尊的語氣,也不知是懷念,還是怎麼的,非常複雜,「星羅道便是魔欲宗數代長老,專門煉出來**佛兩家的。」
仗着地域特殊,魔欲宗可幹了不少噁心人的事。
「天下第一?」
星羅道的厲害,南庚早已親身經歷,聞言倒是挑起十二分的興趣,「古仙滅世後,季雁山就一直是這個樣子了嗎?」
如果是,那被冰封的這些年,魔欲宗的庫房,可能還在某一處等着他。
「你想多了。」
陰尊怎不知他所想?
眼中的幽火輕輕閃了閃,「主張滅世,讓一切休養生息的那些傢伙,第一個除的就是魔欲宗。
聽說,當年的這裏,爆了三件神器。」
「什麼叫神器?」
「曾經的金盞,勉強算是神器了。」
什麼?
南庚心下痛惜不已。
金盞若不是讓他用化坤粉陰了,憑他那一手控器的本事,天下何處不可去?
那樣的他,還只算勉強的神器,那……
「器能稱神,其實已暗含天道,魔欲宗變成今天的季雁山,乃是這裏天道崩潰的原因,你想在這裏撿漏……」
陰尊笑了笑,「還不如好好想想,怎麼把太甲那七人的私藏撈到手上,有他們的私藏,你還怕以後的修煉嗎?只要你真真正正地厲害了,哪怕以後沒我,星羅洲一樣能是你橫着走的地方。」
……
雪窟里,黎景連打手式,幾番拯救畫麵糊塗不清的鏡光陣都沒成功,只能無奈放棄。
南庚出手的太快,偏偏他不敢因為一個小雪傀暴露出來。
好在,他們很快出現在另一個陣光陣的畫面上。
這一次,黎景不亂動了。
……
還在陪泡泡搬山的紀長明,不知道,玩傀儡的徒弟,也能給他驚喜。
現在,他只覺得丟臉。
搬山隊伍中出現了一個特別的聲音。
「嗚……,我要回家,放我回家。嗚嗚,爹啊,娘啊,我也要死了。」
泡泡才收的小徒弟金戈,若不是被青藤捆着,肯定已經跑了。
臭小子,現在根本就沒主動飛了,完全是酬悅峰在吊着他走。
大家搬山本來就挺累,他這樣……
「把他扔了吧!」
年初一都忍不了他了,跑到泡泡麵前跟他商量,「扔了,大家就都清靜了。想收徒弟,以後,我們有的是人。」
搬山是累,可是搬山的好處,只要搬過的,都知道。
送到眼跟前的好處,金戈那小傻子都不珍惜,顯然是爛泥扶不上牆。這樣的傢伙,怎麼配當泡泡的徒弟,怎麼配當三千城人?
「扔?」
泡泡聽他哭,聽得正有勁呢。
九天闕虐他,他虐九天闕曾經的人,這叫因果循環,怎麼能打斷這麼美好的因果呢?
章肆那四個徒弟太聽話了,他虐得一點成就感都沒有。
難得有個哭的,高興還來不及。
啪!
空氣中突然浮出一根火鞭,甩到金戈的身上。
「啊!」
金戈連蹦帶跳,「師父,我真的不行,您就把我當個屁,放了吧!」
除了前兩天,他幹勁十足,夢想完美築基,使勁用力了,後來……
「我奶說了,我只要當個坊市守門官就行。」
仙石這東西,有命掙,沒命花,才更可憐。
「我家七代單傳,欣兒正等我回家成親呢。師父,您可憐可憐我吧!」
金戈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六歲修煉到現在十九歲了,都沒這段時間吃得苦多,他真的受不了了,「嗚嗚,你們的見面禮,我不要了,我要回家。」
啪!啪啪!
回答他的是泡泡的火鞭。
「啊啊啊……」
一眾搬山的修士,聽着某人的鬼哭狼嚎,真是無法形容自己的心情。
「金戈,你信不信,我能打得你爹你娘,都不認識你。」
泡泡心情愉悅,「當了我徒弟,還想退?哼哼,你就是馬上自盡,小爺我也能讓你的魂,當牛做馬。」
「嗚……」
金戈這一聲哭,驚天動地!
他是被逼的。
他聞到了皮肉的焦香味。
好痛好痛!
當坊市的守門官,見過很多血,可那都是別人流的,與他無關。
現在……
啪!
再來的火鞭甩在他原先的傷口上,金戈『啊』的一聲慘叫,恨不能痛暈過去。
可是,他暈不了,與酬悅山相連的青藤,雖然禁錮了他,雖然也在抽他身上的力氣,可同時,好像又傳送過來靈力。
那靈力入身,自動修復傷口,至所有的傷口,現在都又痛又癢,說不出的酸爽。
「我數三聲,再不歸隊拉山,就把你打死在這,然後吊着魂回三千城。」
泡泡的童音雖然清脆好聽,可對金戈而言,不亞於催命的閻羅,「一、二……」
「別打別打,」性命再次受到威脅,他哪敢不老實,「我拉,我拉,嗚嗚……」
「還有力氣哭?」泡泡被年初一和紀長明那牙疼的表情氣着了,冷笑一聲,「那就再加一份力吧!」
話音未落,他胖乎乎的手指輕輕一點,捆在金戈身上的青藤猛然繃直,要不是李道琝拉他一把,金戈感覺自己都要背過氣去。
「還有你們四個。」
泡泡涼涼的聲音傳來,「既然當人師兄師姐,就要有師兄師姐的樣子,從現在開始,他再出么蛾子,再偷懶,再哇啦哇啦亂叫丟人現眼,你們也跟着再加力吧!」
「……」
「……」
離他們不太遠的申生,忍不住回頭看了小泡泡一眼。
這小傢伙,跟着一群人精子長大,簡直都能當小人精了。
像金戈這樣憊懶的弟子,逍遙門有不少。想要讓他成才,就要像這樣,來個狠的,再來個連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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